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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志四川•温暖的回响——脱贫攻坚四川故事汇】彭万香 ‖ 倾听凉山之布拖扶贫记

2020-12-04 07:00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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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文章来源于潮头文学 ,作者潮涨不潮落

潮头文学

《西南商报》锦里副刊、《读者报》潮头副刊、校园版的选稿基地。稿邮:763358734@qq.com,并附生活照片及百字简介。 声明:只收原创独家首发(无稿酬,赞赏金用于运营),文责自负。投稿即授权潮头文学公众号、头条号发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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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听凉山之布拖扶贫记

彭万香

那是夏日,天气有些闷热,我正举着相机在学校作新闻宣传,突然接到同事通知:“明天,准备好,跟我去布拖县沙洛乡老泽村扶贫。”

我有点懵,布拖,那是离我很遥远的地方,虽然它与我的家乡会理同属于凉山,但是从未去过,我们习惯性将布拖、美姑、昭觉、金阳等县称为老凉山,在内心深处是将它们划了界限的,以往对它碎片化的了解大多来源于网络、电视、报刊……那些良莠不齐的、经过深度加工的文字、图片、视频,将我对布拖的印象引入了人们对老凉山认识的普遍误区,野蛮、贫穷、毒品、暴力等标签化的印记如魔咒般揪扯着我的神经。

那一夜,我是有些失眠的,作为一个写作爱好者的好奇心与忐忑不安,同时在我的大脑中交替更迭,各种思绪,各种画面,各种虚无的想象,扰得我几乎到凌晨才睡着。

路过昭觉

第二天早晨8:00,我们从西昌出发,天空飘雨,时急时缓,因为同事吸烟,便开了车窗。烟圈飘出去,雨丝斜进来,凉凉的,催生出无数的“瞌睡虫”来,我竟沉沉地睡了很久。醒来时,车已进入昭觉境内,大大小小的山包绵延起伏,矮矮的灌木丛缩成一团一团的样子,密密匝匝地挤在山头和山坳里。山顶的风呼啦哗啦地吹着,将我散着的头发吹飞成魔女的样子,那些灌木却一点动的意思也没有。

公路边,蹲着五六个彝族老乡,似在等车,都披着藏青色的披毡,只将头露在外面,古铜色的额上刻满沟壑,背篓放在面前,打着“套头”(或许叫包头更贴切),披毡从脖子那里笼下来,像一座座伏在地上的小帐篷。

他们一动不动地蹲着,如静默的石刻群雕,眼睛却灵动地注视着公路。我向他们轻轻挥手,他们没有回应我,只是用彝族人特有的深邃目光审视着车窗里好奇的我。

再往前走,就到了解放沟,温度又低了些,穿了牛仔服才敢开窗。解放沟,我并不陌生。大学时,常听雷波、昭觉的同学说起,记忆最深的是每年春季开学,他们裹着厚厚的羽绒服经过解放沟来到校园里,满身灰尘,一脸倦容,常说“解放沟下雪了,冷得要死!”“解放沟堵车了,饿得要死!”如今亲历,虽未下雪,却也感受到了它的苍凉与冷厉。

公路是新修的柏油路,房子基本上都是新建的,有平房,也有瓦房,家家户户的门都敞开着,院里院外收拾得干干净净,很多彝族老乡将土豆、野生菌、白萝卜……背到公路边卖,也有的正在往农用车上装肥料和猪饲料,并不是如传说中的彝区遍地是烤黄太阳的醉汉。一个小女孩,七八岁的样子,梳着马尾,穿着红T恤、蓝牛仔裤,扛着两根比身体长三四倍的木柴在公路上走。脚上的塑料拖鞋是男式的,藏青色,至少有四十码,她的脚小小地攥在前半截,后半截就那样拖着,“咵哒咵”地趿着走。木柴在她的肩头摇摇晃晃,身体也跟着摇晃,鞋却一直在脚上!

这便是昭觉,我才只经过它的一角,双足未沾泥,就已经对它充满敬畏和好奇,它的落后或许更多的是因为自然条件和历史的原因,我心里确定地这样想着。

走近布拖

布拖又称吉拉补特,是彝语“补特”的音译,“补”指刺猬,“特”指松树,意思是“有刺猬和松树的地方”。这是我在网络上查到的资料,引起我无尽的好奇。一路上使劲儿睁大眼睛盯着车山坡,远远近近地搜寻,想找到与这古老名字相符的物种与渊源。但是我找到眼睛发酸,也只看到了松树和松鼠。刺猬,却连影子也没有。

布拖县境内有一条河——西溪河,它顺着公路蜿蜒前行,或许因为“路痴”的毛病,我只喜欢它一路尾随着我,若即若离,拐过一山又一坳,看见它,心里便无比安稳,不用担心前路渺茫,不用挂念渐行渐远的故乡,只管跟着那“哗啦哗啦”的声音,一路行至远方。

布拖坝子如传说中的一般平坦,绿草茵茵,一望无际,几乎看不到什么高山,紫色的洋芋花似原野的精灵,一波一波地荡漾在风里,跳跃在一片绿色里。在一块竖着红牌子的地里,驻村工作队正领着人们忙着装“营养土”育树苗,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挑的挑的,装的装的,一排一排营养袋整整齐齐地排列着,一棵棵小树苗鲜啵啵地支棱着,晃眼间,似乎核桃、桃子、李子已挂满枝头。

公路两旁,随处可见坐在门前织布的彝家妇女,她们席地而坐,腿伸得长长的,远远地钉一根小木桩,将毛纱的一端缠在上面,卷布轴的一端系于腰间,双足蹬住另一端的经轴,张紧织物,双手灵巧地将经纱分层、提拉……我看得简直呆住了,我居然看见了纺织史上的活化石——坐在地上的踞织机(又称“腰机”)。我的手痒痒得不行,想要下去,想要亲自去摸一摸,问一问,但是,因为要赶路,只得作罢。

好不容易熬到布拖县城,急于要去布拖卫计局找厕所,因为我远近闻名的“路痴”毛病,同事坚持要跟着,这个小小的细节让我一直感动着。上完厕所出来,恰巧看到院子的一角,一位妇女正在织布,那紫色和黑白的混搭是我的最爱,一路欢呼着跑过去,围着人家看了又看,想要一探究竟。同事曾在金阳工作过,生活阅历丰富,我问一句他答一句,告诉我这叫羊毛布,以及如何捻纱、如何织布等等,但是笨人终究是笨人,我看了半天,问了半天,还是没理出个头绪。

回头问同事:“她听得懂汉话吗?我想问问。”

“这里是机关,肯定听得懂嘛!”对于我的弱智问题,同事大笑不已。

“这布可以织成百褶裙吗?”我问织布的妇女。

“可以!”她这样答,迷惑地看了我一眼。

“走了!走了!”同事又催我,“你娃儿笨得很,人家跟你说不清楚!”

恋恋不舍地告别织布的妇女,回到车上,我的思绪再无其他,只有那紫色的还未成型的羊毛布。我的脑海里想象着如果有一天我再来布拖,一定要找一个村子,寻一位知己,在她家住一段时间,仔细探寻“腰机”织布技艺的历史,向她学习织布技艺,亲手织一匹紫色的羊毛布,缝成七彩百褶裙,穿上它在绿草茵茵的草地上漫步。

这样想着,梦着,脑袋里突然冒出这样的想法——“吉拉补特”或许也应该是“吉布补特”的音译吧 ?“布拖”,这个古老的名字,难道不应该与这传统、美丽的织布技艺关联起来么?

布拖的发展,难道不应该更多地挖掘具有地方特色的文化元素和产业么?但是我不是布拖人,历史也必须被尊重,那么就让它成为我——一个远道而来的外乡人自创的新解和美好的想往吧。

情迷老泽村

中午11:00,我们到达沙洛乡,天已放晴,艳阳高照,肚子饿得咕咕叫,还好早晨偷拿了酒店的鸡蛋,三口两口吃了却还是饿。绵哥提醒我吃头天晚餐打包的干粮。我找出那个小塑料袋,三个人分着吃了些花生米和荞粑粑,又继续赶路。

这里有必要介绍一下绵哥,他是我们的司机,五十多岁,原本该称其为“明哥”,只因他奶奶彝音重爱将“明”喊成“mian”,大家就习惯性地称其为“绵”了。每一次下乡,总是他给我们买馒头,准备干粮,车技超好,我们因此少挨了很多饿,也多了一路的欢笑。他的工作激情和幽默常让我觉得他还是一个小伙子。

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就到了老泽村。村头有一条河,我隐约觉得它就是一直跟随着我的那条西溪河或者是它的支流,一座小桥横跨在河上,两岸植被茂盛,大大小小的瀑布从山巅倾泄下来,顺着沟沟箐箐汇集到河里,哗啦哗啦地流淌。三三两两的彝家娃娃赶着牛羊散布在树林里,手中拿随手折来的树枝,吆喝着牛羊,待牛羊乖乖吃草,就盘腿坐在草地上打扑克,到河边捞稀泥巴拦小水坝。

走过小桥,拐两道弯,就到了村委会。驻村工作队和村干部早已等候在那里,来不及吃饭,同事们就开始开会,商讨相关扶贫事宜,然后又一同前往考察通过土地流转方式筹集到的200亩种植无刺花椒的土地。大家站在山坡的至高点俯瞰村落,规划未来无刺花椒的种植,研讨无刺花椒种植的前景、销售等潜在问题。我忙着四处找位置拍照、做记录,汗水如雨水般滑落,却无暇顾及。

好不容易看完了土地,大家跟着村干部前往察看村容、村貌以及新风建设情况。炎炎烈日下,我已没有力气了,一路小跑还是要落在后面,追了一截,干脆就不追了,举着相机四处拍照。

走到一处斜坡,一户人家门前凌散地放着一些石条子,村民们坐在那里午休闲聊,有的坐在石条子上,有的坐在地上,大致有二十来人,看着一大群陌生人经过,他们像行注目礼般伸长脖颈张望。我拉长镜头,想要拍下这最真实的彝族人午间生活场景,他们嘻嘻哈哈地笑着配合我。

门前席地而坐的大妈笑眯眯地豁着两颗门牙,黄色的圆筒线在她手里灵活地转动、捻长,我对她笑,她也对我笑。有两个小朋友围过来,伏在大妈的肩头,怯怯地喊我“姐姐”,又有几个也围过来,喊我“嬢嬢”……我心里一热,赶紧掏背包,还好提前准备了阿尔卑斯糖,吃到糖果的小朋友不再怕我,腼腆地笑着,操着浓重的彝音跟我说“拜拜”“拜拜”,我听着像“baba”“baba”,内心却无比欢喜。

路边,一位大叔捧着许多红李子欲回家,看见我,笑眯眯地问:“你吃李子不?”我拿了四颗,走出一截,听见他说:“这些人也是辛苦!”咬一口无数扶贫人用汗水浇灌的果实,内心涌起无尽的甜蜜。

路边的小花牛,面对我的镜头似是害羞了,扭头,又回头,然后一步步走近我,不知怎么的,我感觉它对我笑了……

好不容易走回村委会,肚子又开始“叽里咕噜”闹革命,我咽了几口唾沫,没敢开口,扶贫路上,女人的娇气和矫情应该自觉收敛。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驻村工作队员为我们准备好了午餐——清水煮白菜、青椒炒肉、番茄汤,番茄汤里没有加鸡蛋,酸香、清淡的味道激活了我的味蕾,泡在米饭里连吃了两大碗。4个驻村工作队员一个也没吃,就站在那里看着,原来锅太小,饭菜不够,他们要等着重新煮好才吃。我的眼睛莫名有些湿润,默默地祝愿他们在异乡一切顺利,早日完成使命回家团聚。

要走了,太阳那么暖,树叶儿亮亮地对我眨眼,回望一眼我喜欢的村落——老泽村,美好的祝福留在这里,愿未来不再有贫穷,只有丰收的喜悦、幸福美好的和谐。

回程的路上,又经过村头的小桥,河水明显上涨,流速加快、变猛,那些放羊的彝家娃娃还在那里,有的在河里玩耍,有的追着牛儿满山跑。一对黑色的鹰飞过来,娃娃们欢呼雀跃,挥舞着双臂,“喔!喔!喔!喔”地欢跳着作鹰飞状,那鹰急速地盘旋两圈,直冲云霄。彝家娃娃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它,飘向山巅,飘向山外面的世界。

振翅吧,大凉山!我在心里说。野蛮、贫穷、毒品、暴力不是你的标签,污名化不应该被固化!趁着晴天,迎着风,向着太阳,勇敢地飞翔吧!在未来的某一天,冲向云之巅,抖落一身尘埃,让世界看见神秘、美丽、富饶的大凉山!

作者简介

彭万香,女,汉族,四川会理人,中学语文教师,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会理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先后在《语文导刊》《西南商报》《教育导报》《精神文明报》《华西都市报》《晚霞》等报刊发表散文数万字;有作品入选《岁月浅歌》《2014中国当代散文精选》《阅读悦读2016年度佳作选》等选本;出版散文集《有人送我一棵草》《相逢是一树花开》《留一个温暖的背影给你》。

方志四川 篆刻:殷智

来源:四川省地方志工作办公室

文/图:彭万香(四川省作家协会会员,会理县作协副主席兼秘书长)

方志四川部分图片、音视频来自互联网,仅为传播更多信息。文章所含图片、音视频版权归原作者或媒体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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