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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还没写过中二的日记

2021-01-11 18:4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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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故事FM 故事FM

播出之后,有的听众留言说,本来以为这次的征集会是一些青涩的、逗趣的故事,没想到讲述的是这么沉重的议题。

当然,我们年少青春的日记里,不只有残酷物语,也会有温馨可爱的回忆。在今天这期节目中,我们就会播出几个轻松的小故事。

小时候,我们老觉得自己无所不能、未来可期,长大以后不是科学家就是超级英雄。中二时期,我们擅长跟大人辩论,说起话来一套一套,总觉得自己掌握了宇宙真理。等上了高中,学会了为赋新词强说愁,明媚忧伤地 45 度角仰望天空,给自己编排一些浪漫的事儿。

有人说,不敢看自己的青春期日记,因为看了之后就会尴尬地脚趾抓地。但是呢,也正是这些幼稚、尴尬又有点儿可笑的记录,让我们完完整整地保留了那些宝贵的回忆。

-1-

「我小时候想成为科学家,早餐吃脆皮乳猪的那种」

一毛 | 27 岁 | 杭州

■ 一毛小时候的照片

# 12 岁的日记( 2005 年)

写的 20 年后的我:一转眼的时间已经到了 2025 年,我已经 32 岁,年龄不小了,我已经是一名大名鼎鼎的科学家。下面听听我一天的生活吧。

早晨 6:30:起床吃早饭,有奶油乳猪、浓香咖啡、八宝膏,真香啊。吃完坐在家里听新闻,一条新闻引起了我的注意。由于南极和北极上空缺少臭氧层,成了全世界关注的大问题。经大科学家——我儿时的好朋友徐老师的努力,发明了臭氧气球,又由探险家刘老师的努力,把气球带到了南极和北极,放入天空,补好了臭氧层漏洞。

7 点整:坐上我研制的新型汽车,飞翔牌水滴型 86 C。这种车的动力是氢,因为水中含有大量的氢,提炼出来既不破坏能源,还可以释放氧气。

8 点整:我坐在办公室,翻开任务安排本,今天只有一行小字,计算圆周率,我打开了自己半厘米厚的液晶屏电脑,加上我自己带的“电脑”,埋头苦算,3.141592653,一些密密麻麻的小数出现了。一个上午我根据原先的 24 亿位小数算到了第 57 亿位小数,可真是个无限不循环小数啊。

中午 12 点:吃午饭的时间。

中午 12:50:我进入睡眠机,慢慢的进入梦乡。叮铃一声急促的铃声把我惊醒,我吓了一跳。机器人告诉我说下午我要去百慕大考察,百慕大三角区是一个非常恐怖的地方,但有地质学研究教授,古教授发明的“不怕死潜艇”,乘它深入深海区,揭开了百慕大的秘密。

下午 5 点整:到家,与家人共进晚餐,有清炖鲤鱼、干扁善断、红烧鲍鱼、紫菜鸡汤。2025 年,动物已经从灭绝走向了新生。

晚上 9 点:进入梦乡,梦见 20 年后更美丽,又梦见 20 年前正在灯下写作的我。

去年我回国整理自己文件的时候,发现了这一篇文章。这篇文章应该是小学五六年级的时候写的。实际上我写作的文笔不是很好,所以什么青春伤痛文学的东西我写的很少。

这么多年过去,再翻到这篇日记时,最先被吸引的是我早上和晚上吃的那两顿饭。我当时把这两顿饭写进科学家的日常,要么是为了凑字数在那儿编菜名,要么确实是作为一个北方孩子,很少吃到鲍鱼鳝段这些电视或书本里才会出现的食物,只能在日记里幻想一下,当然这种东西我好像现在也不怎么吃。

■ 一毛小时候写的日记

蛮好笑的一点是,我小时候实际上有点「看不起」那些说自己梦想是成为科学家的小孩,这里的看不起绝没有贬义的意思,主要是因为我觉得这些小孩根本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科学家,只是老师上课告诉他们有老师、医生、科学家这些职业,他们便把这些写进了日记里。所以,我和他们不一样,不是人云亦云的,我小时候想当一个考古学家,我才不要当人人都想成为的科学家。后来翻出来这篇日记,我一下就愣住了——「原来我小时候也想过当科学家」。

后来上了高中,学了理科,便只能和我心心念念的考古学专业作别了。我大学专业是城市规划,我个人目标还是蛮坚定的,继考古学家的梦想破灭后,我确实蛮想学与建筑学城市规划等相关的知识,也算是梦想成真。

我现在的状态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觉得自己什么都能干什么都能做。人生还是蛮短的,所以想做什么还是要去尝试。

-2-

「跟父母吵架没发挥好的话,我都写在了日记里」

Pdan | 18 岁 | 北京

# 13 岁的日记( 2016 年)

现在正是国庆小长假期间又老久没写,今天突然想写,不用说就知道,又是吵架了。我这人一不高兴就爱瞎感慨,或许在这里我才敢于表达我内心真正的想法。

作业这种东西在我看来是一种只要完成就行的东西,所以没必要去像赶着抢新发售的鞋一样,着急忙慌的写完。而大人却不这样认为,他们认为你很快写完作业,就代表你用功了,你卖力了,你认真了,而拖拖拉拉半天不动几笔,就是你神游了,你不上进了,你不懂得控制自己了。

大人们总把自己想成天神,总以为自己统治的世界是至高无上的,他们以为自己相比我们就是完美的。他们说看着你的行为忍很久了,殊不知,我们也忍你们很久了。

大人大声吼孩子,口中蹦出来似是非是的大道理,有时似乎连爆个粗口也是合乎情理的。可孩子一旦爆个粗口大声喊叫,众人便会高呼“不孝子”,难道作为孩子的我们就要在父母面前「从心(怂)」、在父母面前装孙子、只敢陌生哭泣吗?

只要有人敢在与父母大吵一架后破口大骂,宣泄所有自己的不满。那我敬你是条汉子!

这篇日记是 2016 年写的,那会儿我 13 岁。当时的这本日记完完全全是一个吵架本,每次我跟我爸妈吵完架,我都会在上面写一点东西,来控诉我爸妈,以宣泄我对他们的不满。

在这之后的 2016 年 11 月 20 日,我又写下了一篇日记,当时在上初中,所有人都脱下自己在小学时穿的漂亮衣服,穿上初中又肥又丑的统一校服。即使这样,初中生也总能找到新的「突破点」。比如,当时非常流行比谁的鞋更好。我就特别想要一双 AJ,但是我父母要求我用成绩来换这双 AJ,我特别生气,于是我就写下了这样一篇日记。

# 日记

鞋是生活必需品,为什么要用成绩换呢?父母总是在向我们哭穷,为什么不能满足孩子,没有能力能怪谁呢?我从来不希望我想要的任何东西是要用成绩这个「小婊子」来换的。

我记日记断断续续的,只有心情特别好或者特别差,或者像刚吵了架之后才会写一篇日记。所以,紧挨着上一篇的下一篇日记是这么写的。

# 日记

刚刚看了上一篇,感觉也真是好笑,因为没过多久,我也没考进前 10,老妈还是给我买了双 AJ13 樱花粉(后面还画了一个小爱心,这里记错了,其实是 AJ12 樱花粉)。他们只是在激励我好好学习罢了,何必那么认真呢?

我还真是给了点阳光就灿烂啊。我还记得那双鞋当时是在北京鼓楼东大街的一家店买的,当时我妈刷卡的画面,我现在想起来,还真有点于心不忍,感觉特别对不起他们,所以我到现在还留着那双鞋的发票。

■ AJ12 樱花粉鞋的发票

初中的时候几个玩的特别好的女生朋友,她们都不怎么关注球鞋,她们当时还说我那双鞋好丑,我还特别生气,觉得她们不懂我热爱的球鞋文化、街头文化、黑人文化。但其实天知地知、你知我知,我当时就是虚荣心作祟,这些也都写在日记里了,幸亏我现在对球鞋什么的都不感兴趣了。

从那几篇日记里可以看出来,我是越来越理解父母了。当时只要和父母吵架,就会大肆批判一番,现在看来真是太羞耻了。为什么我当时的想法那么幼稚,还觉得自己倍儿有理?

我还是一个挺感性的人,特别容易感动,我这眼泪也是说来就来,我妈随便做点什么小事就会让我特别感动。最近我高三压力特别大,但只要我伤心或压力大的时候,我妈抓一下我的手,我的眼泪就立刻流下来,想到我妈对我的支持和爱,我就觉得太感人了。

-3-

「12 年后,我跟当年日记里暗恋的男孩在一起了」

简里 | 30 岁 | 北京

■ 简里的日记本封面

# 20 岁的日记( 2010 年)

Dear friend,今天想和你分享最近的情感状况。

回北京的前一天,他请我看电影了,这是我期待已久的事情了。我们看了情人节档刚刚上映的全城热恋,这是一部轻松娱乐的爱情片,影院放映厅里面来的基本都是情侣,当然我们是个例外,好朋友之间也可以一起看啦。

当天我们晚餐一起去品尝了小吃馄饨,之后一起在广场上合影,一起在路灯下漫步。这个夜晚女孩希望男孩能牵起他的手,结果并没有女孩有点失落,但他想想男孩不是不喜欢他,只是不知道怎么表达,或者觉得当下并不是一个表白的最好时机。

回到北京的日子里,他们依然保持着比较密切的联系,女孩觉得好幸福。因为男孩对她说了,我好想你,她开心的眼泪都流出来了。看书时,每当她走神,就想想两个人的未来和男孩子的鼓励便能振作起来,打起精神好好学习。女孩下定决心本科毕业后要读研究生。

此刻她真的很想他,而他也一定带着我的鼓励正在努力呢。

我们两个人是 2008 年的 7 月份在驾校认识的,我当时对他印象蛮深的,第一个印象就是这个男生皮肤好白,干干净净的,瘦瘦的,比较符合我的审美点。

在那个暑假,我已经有一点喜欢他,他应该也挺喜欢我。但他是一个比较腼腆的男孩子,我也没有那么多想法,懵懵懂懂的,谁也没有说什么。9 月份驾照考完,他就坐上了去山东上大学的火车,然后我就回了北京。

这 12 年的时间里,我们见面的次数屈指可数,只有在我们都回老家的时候会见上一面,大概也就 5 次。中间横跨 12 年,我们俩各自都谈了男女朋友,对彼此也保留着祝福,当时他还会给我发短信,一直这样子默默关注着对方。

我们是今年 10 月份在一起的。很巧的是,今年我们俩各自都刚结束了上一段感情,当时我很想出来散心,两个人相互说了一声,今年十一假期的时候,他也有年假,我们就一起去了成都。

到了成都的第二天,我们一起去玩,他一路上都很保护我。十一假期的景区里,人多得像下饺子一样,他就会拉着我的胳膊,防止我被人潮冲走,但没有牵我手。

我当时有点紧张了,我心想这是什么情况。一天下来,他一直拉着我胳膊。直到晚上,他终于拉上了我的手,我也没有躲,就这样我们在一起了。

■ 今年 10 月的旅行

后来他给我写了一段话,算是一封来自他的 12 年之后的回信。

# 日记

12 年的时间,从初见时的暗生情愫到后来的各奔东西,再到现在的温暖牵手,真的就像是一个爱情故事。也许他在别人看来可能并不会产生多大的波澜,但在我看来,这就是月老用心良苦为我俩牵的线。

为什么月老不早点牵?为什么还要让我在这中间再遇到其他女生?现在我都明白了,因为月老希望把沉淀后的我、懂事后的我、不再年少轻狂的我、知人冷暖的我、认真工作热爱生活的我最终呈现在你的面前。这样他老人家才觉得稳妥,才会放心。

月老安排我们在这个时候在一起,想想真的挺感激的。说什么我也不会再错过你了,我们要幸福,不辜负彼此,也不辜负月老,让这个已经 12 年的爱情故事续写下去,让它有 24 年、36 年,until forever 。我爱你。

-4-

「20 年前的遗憾」

极地 | 49 岁 | 湖北

# 20 多年前的日记

高考那年,自知无缘大学,所以考完后,我就去了哥所在城市讨生活。进过两次工厂,受不了约束,只能出来摆地摊。其实我更喜欢摆地摊,因为比较自由。

这天是端午节,我进了一批皮鞋。哥觉得这批皮鞋定价比较适合大学生,于是我和哥骑着自行车,准备去西北农业大学卖皮鞋。这之前我没进入过任何一所大学。对于没上过大学的我来说,光这俩字,已让我觉得那该是天堂般的存在。

进入校园,瞬间连空气都变得不一样,那些神圣的建筑,古老的树木,来往的青春的身影,对比着已略显沧桑的驮着一大袋皮鞋讨生活的我,那份彻底的格格不入,让缥缈的心,也瞬间跌落现实。我们找到一个路口,铺开塑料布,哥便开始口吐莲花地推销开了,我也放下矜持卖力地吆喝,一时招来不少人,生意也还不错。

一个戴眼镜的男生,我注意他很久了。他一直蹲在摊前,拨弄着手里的一双凉鞋,耐心等人差不多都散了,他才怯怯举过鞋子:「这鞋咋卖?」

「这双 45 元,便宜吧?放鞋店里得卖你六七十呢。这鞋皮儿软,底子耐磨,穿着舒服,价钱也实在,想买就赶紧了啊!」

我仿佛江湖老骗子,一串话下来一个结都没打。我死盯着他,等他的反应。他用鼻子向上耸抬了一下眼镜,单纯地不置可否地笑笑,一件白衬衫已泛黄,且皱得可怜。再往下看,我才注意到这么热的天,他居然还穿着一双棉鞋,并且鞋尖马上就要“出头”,他看到我在看他的鞋,脸上闪过一丝让我十分难过的难为情。

■ 极地在摆地摊时期的照片,她那时很喜欢跟路边的老人和小孩一起闲聊

「你想要这双鞋吗?」

「我呃,是想买的,可是……能不能少一点啊?」

我心里不由得高兴了,十有八九,这块肉就要到嘴。可再看那文弱单薄的样子,还有他的穿着,又觉得有些不安,我停止大吹大擂,继续看他,他继续看鞋,从这一只到那一只,除了喜欢,我想他一定还有很多顾虑,他一定是来自一个极不容易的家庭。

「能不能少点儿啊,我没那么多钱呢!」他没有乞求的意思,只是商量。「看看我的手,刚刚才拔完草回来呢。我们四个人拔完那两个园子的草,一共才 28 块钱,一人 7 块。」

我刚刚已经注意到他的手了,虎口、指甲全是脏脏的黑绿色。我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东边西边果然两个偌大的园子,园里是各种观赏树木,他们拔下的草,堆了两个大堆,还未及运走。

「刚才那同学不是 40 块买的吗?」

哎!他为什么等不及我先开口啊?本来我想 35,甚至 30 卖给他算了,毕竟 25 进货来的,我不亏就好了,哪里忍心赚他的。可是他现在 40 块送上门来了呀。

「哦,啊啊,好好,是的,你要的话,也给 40 算了。」我支支吾吾,感觉自己很不厚道,很阴暗。其实,我是比他活得更苦不堪言的人啊,我怎么可以不体恤他,甚至还要宰割他呢?

他从裤兜里掏出一把零碎票子,一张一张,小心翼翼数给我。我一下赚了 15 元,也就相当于他一个人拔了整整一个园子的草,而我只动了几下嘴皮子。我仿佛是通过不可告人的手段,达到了目的,残存的良心叫我羞愧难当。

可我分明又点了一遍钱,那已是一种下意识。男生矮小单薄的身影已经走远,可我真有瞬间冲动,想冲上前去,把那一把零票子塞还给他,然后告诉他,「这鞋只值 25 啊,王八孙子骗你!」

可是,我没有那么做,更可笑的是我又吆喝开了,「过来看啊,过来瞧……」

■ 极地在摆地摊时期的照片

我现在想起当时都有些感慨,当时跟我哥一起出去摆摊也是刚刚接触社会,对生存的艰难和金钱都没什么概念。我记得很清楚,我当时真想把钱还给那个小男生,但我哥肯定不乐意,他肯定会很严厉地训斥我,所以我现在想来还是对那个男生心怀愧疚。

为什么我会对那个男生感到很难过、很羞愧?可能是因为我们家的境况也非常不好,很贫穷,家里 6 个姐妹,那时候虽然不在农村,在一个乡镇上开了一个小店铺,但是父母养育我们 6 个姐妹也是挺艰难的,所以我很体恤那种家庭比较贫困的孩子。

在我以后的人生中,我遇到过很多温暖的事情,温暖的人,也接受过别人的一些帮助。所以我知道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刻,在某些人很坎坷的时候,微小的帮助会对别人产生莫大的影响,甚至是终身的影响。

我想,如果我当时主动给那个男生少个 5 块 10 块,那意义肯定不一样,这不单单是钱的事情啊。

■ 因为年轻时的经历,极地很乐于帮助别人。图中是她在帮助一位陌生的大爷抬起鸡笼

-封面图及未注明来源图片

均由 讲述者 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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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ff

讲述者 | 一毛 Pdan 简里 极地

主播 | @寇爱哲

制作人 | 刘逗

声音设计 | 孙泽雨

实习生 | 李士萌

校对 | 张博文

运营 | 翌辰

BGM List

01.Story FM Main Theme - 彭寒(片头曲)

02.happy endings - through & through(第一封信)

03.feelings - Sky.High(13岁日记)

04.No Solace(理解父母)

05.Home Sweet Home - Detektivbyrån(dear friend)

06.LA6 - Moby(卖鞋)

07.Calm After the Storm - Chris Remo(片尾曲)

故事FM

故事FM 是一档亲历者自述的声音节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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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谁还没写过中二的日记 | 故事F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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