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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测绘丨世界之巅的考验

2021-01-05 09:2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政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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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中国测绘学会 中国测绘学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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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摘自《中国测绘》2020年第12期

“在这次珠峰高程测量过程中,你们印象最深刻、最难过的是什么?”

“在高海拔的地方,每一刻都很难熬。是那种—时时刻刻都想放弃,但是一想到整个团队都在作战,看着周围的队友,就必须要咬牙坚持,凭着意志力也要扛下来的难熬。”

“如果有机会,还会来攀登珠峰吗?”

“如果国家任务需要,我义不容辞,如果是个人行动,我觉得自己是绝对完成不了目标的。”

“为什么这么说呢?”

“太累太难了,那是一种,没有经历过的人根本想象不来的难……”

邢雄旺和张伟琪坐在记者对面,在采访过程中回答了记者这样几个问题,每次听到提问后,他们都要思考好一会,仿佛思绪又去珠峰游了一圈再回来,将当初攀登珠峰的那种感受重新带回他们身上,然后给出了这样的回答。

历来珠峰的登顶之路,不仅需要科技的鼎力相助,也依赖着大自然的力量,而2020珠峰高程测量,多变而恶劣的天气条件,大自然仿佛并没有展现太多仁慈。在这种的条件下,纯粹攀登珠峰都是艰难无比,更别提在举世瞩目的情况下测量登山队员们还身负着珠峰高程测量的重任。

邢雄旺和张伟琪是自然资源部第一大地测量队(以下称“国测一大队”)的队员,也是这次2020珠峰高程测量被选拔测量登山队10名中的两位,在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对话中,我们一起回顾了他们参与2020珠峰高程测量的历程。

知道2020珠峰高程测量,我立马就报了名!

2019年9月,邢雄旺还在西藏进行国土三调项目,知道2020珠峰高程测量队员选拔的消息后,他马上打电话报名。一个多月后,还在西藏作业的他接到了入选通知。“我非常高兴,赶紧填了项目申请书,当时只是确认参加项目,具体分配到哪部分听从组织安排。”

11月中旬,2020珠峰高程测量外围测量已经开始,邢雄旺做完手头工作的时候,就转战珠峰脚下,跟随水准组从拉萨、日喀则到定日,进行了一个多月的水准测量。“在聂拉木县,我接到领导电话,立即返回西安参加测量登山队员的筛选,选定的10名队员需要前往北京参加集训。我们这些人差不多都是在12月23日前,才从各个测区赶回西安。”

最终的筛选主要通过体能测试,在西安建筑科技大学的体育场进行,国家登山队副队长次落亲自把关,内容包括跑步、引体向上等有氧、核心力量项目,几个项目轮换之间不能休息,全面考核队员的体力和耐力,对这些此前一直在项目上并没有得到足够休息的队员们来说,难度还是不小。经过一天紧凑的筛选,10名队员名单出炉。“入选测量登山队的10名队员,最小的就是我。”张伟琪说道,他是2019年毕业才到国测一大队的一员新兵。

2020年1月12日到3月20日,被选中的10人一直在北京进行体能、登山技能等训练。“早上六点起床晨跑5千米,跑完吃早饭,全天都安排有实践和理论课,跟着国家登山队一起训练,2005年参加珠峰复测的老队员们也传授了很多珠峰测量相关经验。刚开始,我们与专业登山队员之间的体能差距很大,两个多月的训练后,体能差距已经大大缩小了,但我们毕竟缺乏登山实践经验。”

考虑减少疫情的影响,也为了提前去实地适应环境,3月20日,测量登山队就进入西藏,经过前期的沟通和申请,队员们没有进入市区,航班落地后直接去了国家登山队在羊八井镇的训练基地,在那里进行隔离集训,避免体能松懈。除了要继续进行体能训练,在附近进行拉练熟悉环境和气候,所有测量登山队员还要一起学习峰顶测量装备的操作,要熟练到闭眼、不需要思考就能操作的程度。

珠峰攀登过程,是一般人想象不来的艰辛。

2020珠峰高程测量项目进入大众视野后,测量登山队的一举一动牵动着所有人的心,大家都期待着他们能顺利到达峰顶并完成测量任务。

测量登山队员张伟琪

测量登山队员邢雄旺在攀登北坳

“真正见到珠峰的时候,你们心里什么感受?”

“以前只在课文和视频里看到过,真正近距离仰望、行走在她脚下的时候,特别震撼。”在正式攀登珠峰之前,在羊八井镇解除隔离后,测量登山队员们就身着全副武装的登山装备去到附近海拔6050米的洛堆峰进行拉练。“拉练的体验跟在北京基地训练的感觉完全不一样,海拔超过5000米以后,那种缺氧窒息的感觉扑面而来,在北京训练的时候,我觉得那可能就是我这辈子最大的运动量了,没想到与真正攀登高海拔山峰相比,根本不值一提。”邢雄旺说道。

测量登山队员们的背包是符合人体设计的功能包,空包5斤重,包里需要背上睡袋、羽绒服、水、食物和必备的一些物品,总共重量在15公斤,还要穿着好几斤重的登山靴,在高海拔地区,这个负重相当于平地负重30公斤的感觉,而且随着海拔的不断上升,感觉会越来越重。

“从海拔5800米到海拔6500米的高差只有700米,但是攀登路线距离是10千米,走路过程中它并不是一路上坡,是有上有下,海拔5800米以上路面的石头下边都是冰川,有裂缝,如果不注意,走路的时候特别容易崴脚。10千米的路我们经过训练后,这段路程需要花费6小时。”张伟琪介绍说。

在平地跑步或者做其他运动,到达极点后,会恶心、呕吐、心率剧增、呼吸困难,多数时候停下来呼吸几次就能缓过劲,“在珠峰攀登,每一步,嗓子和肺都是疼的,每攀登一步,都要休息半分钟。冷得人脸上都是口水和鼻涕,戴的防护面罩上都是冰,当时根本顾不上这些,所有的想法都在呼吸上,努力做到一口接一口”。

这次珠峰高程测量,攀登过程很艰难,第二次冲顶的时候队员们上升到海拔7028米,暴风雪实在太大,十来顶帐篷直接被刮跑了。按照正常的节奏,是到海拔7790米的高度队员们才准备吸氧,而第二次冲顶的时候,耗费的体力和精力实在太大,大多数队员在海拔7028米的地方就开始了吸氧,攀爬到了海拔7790米。队伍中有个叫多吉的队员,这是他第11次登珠峰,他说,这么多年,这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如此反常的情况,都到了海拔7790米还要往下撤。

一想到我们是团队在作战,就咬着牙坚持下去。

这次测量任务国测一大队、国家登山队和西藏登山队共同组建了一支由35人构成的测量登山队,队员们分别来自汉族、藏族、羌族和土家族。“在此之前,大部分人我们都不认识,就国测一大队的队员们来说,大家都来自不同的中队,平时工作也天南海北,很少在西安,平时交流的机会也不多,经过珠峰测量后,大家都是过命的交情。”张伟琪说。

第一次冲顶出发的时候,测量登山队由10名测量队员、5名国家登山队员、登山向导和高山摄影摄像6名,一共21人组成,但峰顶位置有限,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到达峰顶。“你们知道自己会成为登顶的那个人吗?”记者问道。“不知道,只到冲顶那一刻,才会确定最终冲顶队员。”邢雄旺解释说,在那种条件情况下,哪怕队员的身体再好,总怕发生意外,如果提前选定,队员们心理压力比较大反而会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所以都是冲顶那一刻才会决定人选。

有人说,世界上只有一件事和战争特别类似,就是登山,你必须要有服从命令、听从指挥并且团结协作的精神。而这次任务执行过程中,所有队员都严格执行着这几点。珠峰攀登过程中,物资有限,状况百出,所有的决策都是为了确保任务能顺利完成。因此面对第一次攻顶时北坳出现的流雪情况,考虑到队员的安全,指挥部做出了让队员下撤的决定。

5月18日,测量登山队第二次从海拔6500米出发,选定的12名冲顶队员,国测一大队队员王伟和陈刚入选,但面对海拔7790米以上雪深过米的情况,只能再次下撤。

而到第三次冲顶的时候,指挥部挑选了有多次的登顶经验的测量登山队员,由测量登山队队长次落带队,去冲刺完成这项艰巨的国家任务,最终在历时150分钟后,圆满完成了这项登顶测量任务。

“听你们说,其实在攀登过程中,大多数时候都在搏命,你们有担心和害怕吗?”“说一点不担心是不可能,脚踩在那个冰面上,特别害怕,一滑就是无法挽回的后果,但是我们没有一个退缩的。悬挂冰壁上的时候,没有力气,往前往后看看自己一起拼搏的队友,你就必须要跟上,否则对不起这个团队。”

有一次下撤的过程中,在海拔7400米的地方,张伟琪的手冻伤了,一步步往下撤,眼睛看到的都是不见底的深渊,但他只能靠着一只手的力量支撑,返回到海拔7028米,再下到海拔6500米、回到大本营,因为伤情严重,他被连夜送到了日喀则的医院。第二次准备冲顶的时候,张伟琪默默收拾好了自己的包,准备跟随队伍一起上山,指挥部动员了好些人才劝住他:“你现在不上的话,以后还会有机会,这次再上,如果二次冻伤,是要截肢的。”“我站在大本营那里,看着这群队友离开的背影,想着自己不能一同作战,当时就忍不住,躲到帐篷里大哭了一场。”那是一种最纯粹的感情连接。第二次下撤的时候,张伟琪背着能量饮料到了二本营附近去迎接下撤的队员们,他知道那是队友们最体力不支疲惫不堪的时候,而这样的雪中送炭一下子让队友们感动不已。

第三次冲顶的时候,所有测绘队员待在海拔6500米的地方,随时准备接应,他们通过视频直播看到队友们登顶的画面,他们用对讲机连接着大本营和峰顶。看着直播里队友们到达峰顶,在峰顶操作设备的过程,他们非常兴奋,也更紧张,一步一步紧紧盯着是否执行到位,设备操作是否正确,“刚开始,觇标上的棱镜盖没有取下来,可把我们急坏了,一直跟他们联系。”虽然没能上去峰顶,他们的经历和体会已经不比登顶少。

珠峰都登过了,以后遇到困难都不在话下了!

上山之前,邢雄旺体重142斤,张伟琪体重146斤,下山的时候这个数字分别成了119斤和125斤,一个月,体重下降20多斤,“吃的少,也没胃口,在缺氧环境下,人体消化系统工作效率不高,一天消耗又那么大,体重下降是正常的,这也是测量登山队员体重下降的平均水平。”尽管已经回西安一个多月,他们的体重也就恢复了5、6斤,珠峰的攀登过程,真是想象不来的艰辛。

“你们的家人对整个事情知情吗?他们什么反应?”“才开始只知道我们参加了这个任务,但是并不知道我们具体负责哪部分,我们也有保密原则不能说。虽然一直有联系,但是说的时候都轻描淡写,避重就轻,说得越多他们反而越担心。何况在参加任务之前,我们自己也不知道会碰到什么事。”也是回到西安后,张伟琪父母才告诉70多岁的爷爷奶奶。他在珠峰的这段时间,一家子心绪都被事态进展牵动着,很担心,但是当时怕给他造成负担并没有说。

“登山回来后,面对着这么多人的关注,有没有特别的感受?”“虽然我们一直知道是职责所在,但是这种由工作带来的荣誉感还是很强的,我们不认为自己就是英雄,但是通过别人的报道,发现了我们工作的意义,成就感随之而来。”邢雄旺这样回复记者的问题。

“其实你们原来的工作就很辛苦,经历了珠峰高程测量后,对你们的认知有什么影响?”邢雄旺说:“以前觉得难得不得了的事情,现在面对它们心态更放松,珠峰都登过了,还能有比这更难的吗?累到濒临死亡的时候都能坚持下来,没有什么坎是过不了的。”张伟琪说:“除了体力,真的就是对人意志力的最大考验,累到极限的时候甚至有宁愿死、也不想再继续的念头。”

测量登山队攀登队长袁复栋有一句经验名言:你累吗?我也很累,但是我能坚持。

世界上最高的峰是珠穆朗玛峰,比珠峰更高的是攀登珠峰的人。这群人,在极度严寒缺氧的环境下挑战极限,操作着测量设备获取珠峰高程数据。珠峰高程测量的目标并不仅仅是为了那一个数字,在获得这个数字的过程中,所有展现的那些技术,人拥有的毅力、坚持,才是激励所有人向前的精神,也是我们行业乃至社会最不可或缺的精神品质和价值追求。

文 / 本刊记者 丹妮 图 / 受访者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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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测绘》

测绘地理信息发展变迁的

记录者、思考者、传播者

自然资源部主管

中国测绘学会主办

面向测绘地理信息行业的全国性综合刊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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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标题:《中国测绘丨世界之巅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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