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 年，我们花三个月为峨眉山拍了部泥塑动画短剧

原创 魏谜底 人间像素

作者 | 魏谜底

版式 | 沉 铃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棵树，树下有个故事……

这个故事拥有一个传说般的开头：峨眉山下，住着一户姓李的人家，李父当年意外得财，他过世后，家业传到儿子李冠军手中，没几年却债台高筑，李冠军只好逃回老家躲债，在宅院的枣树下发现一张藏宝图。他叫上发小去寻宝，历经艰险，他们在藏宝的山洞中发现一棵金灿灿的枣树，结满红宝石般的仙枣。回到家中，李冠军却发现院子里的枣树不见了……

2020 年 12 月底，一部名叫《枣知道》的泥塑动画短剧全网上线。作为世界文化遗产新文创计划的首部作品，这部短剧综合了四川本土特色的非遗泥塑创意、短篇小说文本和定格动画，令许多只为看秦昊“爬山梗”的网友大赞惊喜，事实上，这部短剧的工期推进“接力”却只用了不到三个月。

为轩辕黄帝写个短篇

9 月初，四川峨眉作家“爱潜水的乌贼”（下称“乌贼”）接到选题邀请，腾讯和阅文集团想约他写一些关于世界文化遗产的故事，为刚刚启动的“世界文化遗产新文创计划”“打个样”。

乌贼是阅文集团白金作家，2020 年已经是他写网络小说的第 9 年。这只一开始只想在论坛里悄悄“潜水的乌贼”，如今成为专攻西幻奥术、古典仙侠题材创作的头部作者，出版过《灭运图录》《奥术神座》等数十部广受网友欢迎的作品。不过，自从高考后，他就再从没创作过短篇小说。

命题作文，创意是最难的。

过去写长篇，都是因为有强烈的观念要表达，当选题被限制在较小的范围，就更需要根据题材重新梳理想法。放下满脑子异世大陆的玄幻秘术和蒸汽朋克，乌贼坐在桌前陷入儿时回忆：“峨眉山除了风景很美，食物也很好吃，我们那儿还有很多佛事、寺庙、僧侣，但丧葬风俗上又偏道教一点，整体宗教文化相处比较融洽。”

记忆里的故乡总是神秘又质朴，带有强烈的宗教色彩。僧道穿行，衣袂翩然，这氛围让他一下子想到轩辕黄帝访道峨眉的故事。

道教经典《五符经》记载：“皇人身长九尺，玄毛被体，皆长丈余，发才数寸，居峨眉山北绝崖之下。”

“皇人”即大众熟知的太上老君，他上通天府，下知地朝。轩辕黄帝闻名，不惜从黄河岸边前来访道，求治国平天下良策。他们居住在悬崖绝壁之下用苍玉筑成的玉室中，玉室座具都是黄金做成，身边侍者为仙童玉女，有太清仙王陪坐。这在峨眉是人人皆知的上古传说。

有仙人，就有宝贝。何不写一个寻宝故事？

乌贼设想，那个故事里要有峨眉的山峦洞府、奇珍异宝，要有求之不得的欲望和命运的谶语，要有出人意料的反转和回环设计。

就连峨眉山的牛角枣也成了最重要的“麦格芬”。那种产自双福镇尖峰村的造型奇异的枣子，远看恰如红宝石，正好应了寻宝的景。故事的标题也有了，就叫“枣知道”。

“信上称，峨眉山悬崖之下某个地方藏着一个源自古老年代的宝藏，里面有大量的宝玉和黄金，疑似与轩辕黄帝相关，那张图就是藏宝图。”

《枣知道》的创意在三周内成型。一千余字的微小说，像儿时听老奶奶讲的睡前故事，爱憎分明，生死轮回，听完难免有点悚然。乌贼还把《真龙虎九仙经》里天真皇人对轩辕黄帝说过的修道秘谈加进文中：子欲修其身，先须静其意。内安其神，外去其欲。当修其事，若众患起，以气理之——《枣知道》里，它甚至成了时空循环嵌套的文本密码。

乌贼觉得，自己的这次“半命题作文”写得挺对胃口。

一天只能拍 3 秒钟

拿到故事蓝本，下一步就是确定孵化方向。

2020 年是峨眉山“入遗”25 周年，给这个故事多加点四川元素，主创团队想到了泥塑。四川省大英县的徐氏泥彩塑传承至今已有两百余年，是四川省非物质文化遗产。这些泥塑作品流行于清中晚期，在题材上以神话传说、历史故事、宗教故事为主，宣扬真善美，劝化向道，人物造型“曹衣出水、吴带当风”，透着点古风，这些特质都与《枣知道》的上古神秘气息不谋而合。

确定好泥塑的形式，团队找到了中国美院教师、润物定格动画工作室创始人翁劼。翁劼和工作室的成员自 2013 年开始专注定格动画，2017 年，他们的《风雪山神庙》和《刺客聂隐娘前传》等现代定格动画上线后曾引起网络热议， 2019 年作品《日暮之隙》还曾入围戛纳电影节 Short Film Corner 单元。

人物、道具、布景都需要手工搭建，泥塑定格动画是需要耐心的工艺。在接下来的两个多月里，翁劼和团队成员们首先需要研究明代的服饰和房屋特点，钻研读书人穿的襕衫、直裰，平民百姓的衫袄和长裤。再一针一线手工为泥塑人偶缝制衣物，设计造型。“人偶讲话的时候都得张嘴，这些嘴都是我们雕塑出来的，通过更换嘴巴实现的讲话，所有的毛发，所有的脸妆拍的时候都会掉，所以每拍一个镜头都得重新上妆，跟对待真正的演员一样。”翁劼说。

实景拍摄，他们采用 roto-scope 的方式进行，为了还原真实运动中肩膀的抖动、重心的变化，要由真人先进行表演，动画师再进行速度采集，经过加速减速制造动画夸张感，翁劼介绍，常规情况下，一天时间只能拍摄 3 秒钟素材。

经过反复讨论修改，整个制作耗时 80 余天，6 分多钟的成片效果令人惊艳。定格泥塑简单自然，形象立体，又带有一种传说般不真实的梦幻感。

小说中只寥寥几笔刻画的寻宝经历都活了过来：路上李冠军和发小的头发被山洞中的狂风吹起，上下抖动。二人见到宝物后惊喜的神情，跃动争抢的动作，骷髅的须发，牛角枣诡异的红光，在画面中一一展现。

短剧《枣知道》截图

短剧上线后，有网友评论说这质感让自己想起了儿时看过的定格动画《阿凡提》。此前对四川泥塑了解不多的乌贼也觉得“挺有意思”，“这种文化表达方式很好，把这两种结合起来推广给大家看，能让大家更多去了解这些文化，我觉得是一件很好的事情。”

翁劼想，认真地做到极致就是这件事的意义。

创意活化

12 月 29 日，峨眉山年度短剧《枣知道》全网上线。全片开头，团队还特别找了“浑身悬疑气息”的秦昊做世界遗产讲述人：“山上啊，总有许多故事发生。这峨眉山上啊，故事就更多了……”

世界遗产讲述人：秦昊

豆瓣网友@大头绿豆评论，“在电脑特效已可乱真的当下，执意要用定格泥塑动画这种看上去有些拙笨的方式来讲故事，必须要有非此不可的理由。《枣知道》的内核很像八十年代还常流传的民间故事，善恶两端，价值观单纯而绝对，在那个年代承载了许多基本的社会教化功能。这种草根的、原生的，与在地密不可分的醒世恒言，确实适合生长在泥塑的质朴粗粝之上。”更多网友的留言则相当淳朴：看完就想再去一次峨眉，买点牛角枣吃吃了。

《枣知道》从立项到短剧成形只用了三个月，乌贼对这种快速 IP 孵化方式感到惊讶，“这在短剧的创作和一些偏宣传形式上很好，当然电视电影改编还是需要慢慢打磨剧本，有更多动画技术的支撑。我们现在的形式是对小说和泥塑、水墨画等各种文化结合的快速创作，它提供了一种更好的和文化融合的方式。”

这次短平快的创作也让乌贼对传统文化中的素材库有了新的想法，他想，每位内容创作者不应该忽略这些蕴藏大量价值的传说和故事，“尽情放飞自己的想象力吧！”

“这峨眉山上啊，还有许多故事，要不要哪天也来寻宝？”故事结尾，讲述人秦昊一脸神秘。

原标题：《2020 年，我们花三个月为峨眉山拍了部泥塑动画短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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