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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丨彭愫英 : 期井河畔

2021-02-24 20:11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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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愫英,笔名沧江霞衣,白族,云南怒江人。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鲁迅文学院第三十七届中青年作家高级研讨班学员。出版作品有长篇小说《枣红》、小说集《古道碎花》《云朵上的树》、散文集《怒江记》《追风逐梦》《盐马古道》《山一程水一程——兰坪县盐马古道文化探薮》《兰馨一瓣为你开》。

杜鹃花艳丽多彩,从山脚开向山头,又从山头开到山脚,璀璨山谷。紫色、白色、黄色、粉色、红色,缤纷娇媚,团团簇簇伏地,或成片蔓延燃烧,傲然岩头。期井河在山谷蜿蜒流淌,清澈水流捎走袅袅花语。

永安桥依旧,廊桥风采不减当年,让人恍惚时光就像期井河中的一枚石头,流走浮尘,沉淀浑厚石质。站在永安桥前,打量不远处的村庄,花海中若隐若现村舍,记忆深处的歌声响起。想起当年,期井河畔篝火熊熊,村里的姐妹们执手唱别,令翌日清晨要离开的我眼角湿湿。

白天想你白想你,

晚上想你梦中来。

送你送到大石桥,

手抱栏杆望水流。

以后我们会见面,

见不到你花不开。

姐妹同心一起飞……

流水弹拨山歌旋律,我步履轻盈地向着期井村走去。

2016年4月,走在期井河畔,由东岸到西岸,“期井”,这个河流穿村而过的村庄,我找不到记忆中的模样了。短短4年时间,期井村发生翻天覆地变化,一个美丽的新兴的山村出现眼前。一栋又一栋楼房在山谷里拔地而起,自来水、太阳能、冲水厕所、水泥院坝、铁门、水泥路,这是期井给我的最新印象。陈旧的木楞房保留的不多,且都是拆建后的牲口畜养处。期井村容整洁,印象中的贫穷与落后已荡然无存。

杨益花的笑容一如既往,温暖贴心。这位已卸任期井村党支部书记的村妇,为了给小女儿励志,与小女儿一起报考乡村医生。期井村招考三个乡村医生名额,有七个人报名考试。通过笔试、口试,杨益花和小女儿顺利考取了乡村医生岗位。小女儿到拉井医院打工,杨益花成了期井全职乡村医生,家里办起了医疗点。坐在熟悉的火塘边,我恍惚看到杨益花的老父亲杨有平老人坐在我对面的木床上吸烟,长烟杆搭在火塘边。最后一次见到杨老是2012年5月,我深入盐马古道采访,经过期井村,再次借宿杨家。95岁的杨老坐在火塘边,咂着烟杆铜嘴,向我讲述他当马锅头和赤脚医生的历史。谁料这一次的见面竟成永诀,隔年杨老就去世了。坐在杨家堂屋里的火塘边,眼眸挥不开杨老的形象,他戴着护耳棉帽,讲完生平故事后,把长烟锅杆搭在床头边墙上,往背垛上靠去,唱起赶马调 :“正月采花无花采,二月采花花正开,三月采花花正红,四月采花遍地开……”

处在滇西北的怒江傈僳族自治州,属于古西南丝绸之路南线,边境线长,偏僻且交通不便,贯穿境内的古道,至今仍有马帮和行人。辖有泸水县、福贡县、贡山独龙族怒族自治县、兰坪白族普米族自治县。四个县中只有兰坪县产盐,因此,兰坪县的古道被称为盐马古道,另外三个边境县的古道被称为茶马古道。盐茶古道连接滇藏茶马古道和滇缅茶马古道、古西南丝绸之路,记载怒江人走夷方的艰辛,记载怒江古今变迁及人文变化,沉淀一方厚重的历史文化,展示多民族和谐共处风貌,彰显自强不息的怒江精神。为创作《盐马古道》《怒江记》两书,我多次深入盐马古道采访,对盐马古道上的期井村记忆深刻。

兰坪县盐马古道文化的核心地带是拉井镇,而期井是拉井镇最早开课报井的地盘。清雍正二年(1724),丽江府改土归流,境内盐井由知府督令经营,统称丽江井。是年,下井、日期、高轩等井报课开煎。日期就是期井,传说很早以前这里有个龙潭,人们常到龙潭前烧香许愿,经常向龙王借碗,随借随还,后来有人借了碗后不还,龙王对这种不讲信用的行为很生气,龙潭上冒出一股神雾,从此人们就无法借到龙王的碗了,于是此地就被白族人称为“然期”,意为“神生气”的意思,音译为“日期”。这里开课报业后,被称为“日期井”,解放后简称为“期井”。日期井包括福、禄、寿、喜四井,各井的出口就像泉井一样。喇鸡鸣井(即拉井)于道光二十三年(1843)开办,比日期井开办晚119年。拉井桃花盐闻名遐迩,但日期井盐质量比之更胜一筹,加之数量少,更显金贵。人们把肥肉切成相同的七片叠在一起,分别用日期井、喇鸡鸣井、下井、上井、老姆井盐洒在最上面的那层肉上,测试这些盐井的盐能钻透几片肉,结果日期井盐可以把七片肉腌透,喇鸡鸣井盐能腌透五片肉,下井盐腌透四片肉,老姆井盐腌透三片肉,上井盐不行。

期井离大理州的云龙县城只有30多公里。从腾冲、保山到拉井的马帮要经过期井。从永安桥上过期井河,马帮可以直接到澜沧江边兔峨乡,转道去怒江峡谷。从博南古道、南方丝绸之路旁支的路,在崇山峻岭中蜿蜒,与期井接榫。煎盐要上税,上税率为30%,此外,盐井的围头收取盐的比例占10%甚至更多,老百姓煎盐收入实际上只有50%至60%。盐工熬盐苦,每天天不亮,就到盐井背盐卤水。他们在三四丈长的竹竿上绑着木桶,伸入盐井,接出盐水再倒入木桶里,然后背回家,要背三次盐卤水后才煮盐。如此昼夜不分地熬盐。秋冬时季,期井的黎明很冷,盐工在去背盐水路上,手上落上厚厚一层霜雪。

少年杨有平被抓壮丁一年半后,逃跑回到期井村,但他不敢回家,家里穷得叮当响,他怕连累父母,躲在原始森林里当起了野人。他当了一年多的野人后,才回家当盐工。盐工,以煮盐巴为谋生手段。当了五年盐工后,杨有平当起了马锅头。他赶着自家的两匹马,加上兄弟家的两匹马,与村里的几个马锅头组成期井村马帮。盐马古道上匪患较多,杨有平足智多谋,与土匪斗智斗勇,成了当时颇有名气的马锅头。1956年,期井村成立合作社,他带着马匹入社。期井大队成立马帮,杨有平当选为马锅头。期井马帮驮运粮食等物资,在剑川县沙溪、保山、腾冲、知子罗、德钦、维西等地留下足迹。杨有平当了3年期井大队马锅头。后来他当选为赤脚医生,这一干就6年,负责区域是富和山彝族人居住区以及期井、大山箐、冷山等地。他擅长医治跌打损伤、伤风感冒,接肢接骨也颇有名气。

杨家三代乡村医生,在种植药材上颇有见地。改革开放的春风吹入期井村,杨有平老人改变种地的陈旧观念,在自家土地种了五六亩广木香。这是期井村唯一种植广木香的人家,已种了10多年。初种时,广木香价格每斤两元多,现今涨到每斤7元多。杨有平老人还在自家土地上种秦艽。秦艽现今每斤7元。另外,杨益花家还种了两亩多续断。

走在村里平坦的水泥路上,不由回想起2008年4月,我与两位州摄影家协会会员到兰坪县城拍摄普米族儿童,杨益花得知后,力邀我到期井村走走看看,希望能在《盐马古道》一书里为期井村多落下一笔。当时我写作《盐马古道》一书已接近尾声,期井这边写作篇章已有计划,没打算去期井村。前一年我去西山牦牛基地参观时,专程绕道期井,对这个藏在深山人未识的小山村印象很好。杨益花几次电话盛邀,恳求我一定要到期井来。她借来一辆车连带驾驶员,亲自到兰坪县城接我。感于她的真挚和热情,我不忍心拒绝,随她进入期井。一路上,漫山遍野燃遍杜鹃花,山花浪漫的大美景致令我陶醉,但通村公路坑坑洼洼,车行其上就像跳迪斯科舞,加之下雨路滑,有的路段不好行驶,坐在上面直担心车子会不会滑入山谷。逗留期井村的日子,我看到电工忙着检查架设的电线,期井人即将告别没有电的日子。从盐井旧址回来,我们顺路去拜访期井村最老的寿星和发生老人。和发生老人97岁,他是从通甸落户到期井的,比他小20多岁的妻子已经去世。他断断续续地向我们讲起了民国时期兰坪县抓壮丁的事,他说自己十六七岁时就被抓壮丁五六回。为了躲抓壮丁,天不亮他从家里跑出去,半夜三更才敢悄悄摸回家。他被抓了壮丁背井离乡,爹娘死了也不知道。令人气愤的是,被抓了壮丁,还要交服装费。“那时,一只小鸡也休想养!”老人悲愤地说。

期井之行4年后,我到兰坪县再次深入盐马古道采访,首站放在期井。从期井到富和山,经拉井到营盘,走碧罗雪山鸟道,尔后往县城,到金顶采访,我在崇山峻岭的古道上行走了20多天。五月的期井,杜鹃花漫山遍野,通向村里的公路得到加宽,且平整成踏石路。村里通水通电,木楞房仍随处可见,屋顶木板上压着石头,土墙就像有麻点的妇人脸。屋檐夹道,空气陡然凝重。走在两栋土屋之间,蓦然抬头,但见月亮挂在有漏洞的木板间。我没有去已经驾鹤归西的和发生老人家里,在老人呆过的火塘边,耳畔会浮起老人临死前的痛哭声,一颗心排遣不开疼痛。

又4年后,杜鹃花依然浪漫,我再次到期井,倍感这个大山深处的村庄发展神速,村公路硬化改善。走在期井村,于旧貌换新颜的欣喜里,忽然想起和发生老人临死前的哭声,他把自己连番数次被抓壮丁的不幸和悲惨往事详细地讲给小女儿听,叮嘱小女儿一定要转告给写作有关盐马古道文章的彭老师。多年不见,不知道和发生老人的两个女儿生活得怎样了,牵挂中,我走访了和发生老人的两个女儿家。

期井的四月,放眼尽是杜鹃花灿烂的风姿。和发生老人的小女儿和三妹家在村尾。记忆中的那栋木楞房不见了,被火塘烟熏火燎的那块作为墙面的塑料布,成了和家过往历史的一道屏风。二层水泥楼房,厨房中电饭煲等炊具俱全,围墙及大铁门,太阳能,水泥院坝,点点滴滴所见的一切,我的惊喜不亚于春风中一树抖动的杜鹃花。大女儿赵应兰家处在村中间,与杨益花家相邻。她家翻修了老屋,还盖了新屋,其余建筑与妹妹家大同小异。拆掉了以往的木楞房,重新搭建了牲畜圈。冲水厕所、太阳能等设施齐全。

期井村林下产业多为中药材,药材品种繁多,有续断、附子、重楼、广木香、秦艽等。他们在退耕还林的土地上种植药材,对药材市场的行情了然于胸。村里出了两位种重楼的能手,哥哥赵文才51岁,曾当过村委会主任。弟弟赵文海42岁。我在赵文才家参观盆栽重楼,看到花坛及花盆里种着的重楼长势较好。他介绍说,重楼有三类:水重楼、旱重楼、野生重楼,种类不同价格不一样。他于2013年开始种重楼,初种时,他只种了5分地,自己到期井山上采野重楼培育。他关注市场调查信息。当时,重楼根每斤180元,小苗5元一棵。随着重楼市场发达,现今,重楼根每斤280元,小苗5元至20元一棵,种子480元一斤。重楼三至五年才结果,他种了三年,已收入种子3斤。今年到明年,他准备扩大种植面积5亩。他指了指院中几百个花盆,笑着说,这些都是花盆育苗,就是为扩大种植面积用的。齐奔致富路,赵文才夫妻分工合作,丈夫负责种重楼,妻子负责种附子和放牧牲畜。弟弟赵文海种重楼有六个年头。他家种了近一亩左右的重楼,有3万苗左右,打算今年出售500斤大重楼。他介绍说,大重楼前几年值价,每斤可卖到600元左右,近年来跌到一斤300元左右。小重楼每斤280元,旱重楼每斤380元,水重楼每斤280元。他家除种重楼外,还养着野生的雪鸡、山鸡、箐鸡。他说养野鸡仍处在起步阶段,有,20多只,打算明年扩大到200只左右。野鸡市场价目前每斤五六十元,他的养殖场主要供应市场需求。

从赵文海的重楼基地出来后,我又到山葵基地参观。这是规模较大的山葵基地,有木桩、遮网、铁丝围护。负责种山葵的和庆全63岁,他在大棚里忙碌着。他介绍说,山葵基地原计划种70亩,因土质不好,种了60多亩,其中12亩是自家的。山葵基地是一位家在金顶镇金凤村的一位老板投资的,山葵苗从保山拉来,所用的肥料、农药等都是老板负责。和庆全负责种植,已经种了三年。去年,他们种的山葵拉到昆明宜良等地出售,每公斤售价6元,今年价钱下跌,每公斤售价3元。山葵种植一年半后可以挖根,山葵根每斤不低于20元,到八九月份时,他们挖根了。和庆全说,老板已经投资70万元左右,他家也投资了八九万左右。待有利润时,拨回老板投入原材料后再分红。看着大棚菜地里长得葱绿的山葵,望着和庆全憨厚的笑脸,对这个期井村的野菜基地,我默默地祝福。

期井村有一条驿道,这是兰坪县众多盐马古道中令我难以忘怀的一条古道。从期井村出发,沿着期井河逆流而上到畜牧场,在森林中望山而行到达雪山太子庙,转入山岭,翻越欢跑山后再到大理州云龙县,过旧州、曹涧等地,最终到达腾冲。隐藏在崇山峻岭间的背夫路,诉说不尽兰坪县一代人的生存艰辛。期井村的老一辈人背着盐巴走在这条古道上,血泪谱写民谣,令人听后感到心酸:

可怜啰,

可怜啰。

身背盐巴兑换米,

花跑山难爬上去,

可怜到这个地步。

卖出盐巴换来马……

首次到雪山太子庙,期井村六位“娘子军”陪同我前往,间隔8年后,我又在期井村五位“娘子军”陪同下再次登上雪山太子庙。这支自诩“娘子军”的小小队伍中也包括我,内中的深厚情谊不言而喻。

雪山太子庙是山名,也是庙名。相传,有一位穷苦的老年妇人背着盐巴来到雪山太子庙所在地,老妇人又累又饿又渴,昏倒在地,被雪山太子所救。老人醒来后,不但不感激雪山太子的救命之恩,反而责怪他,说生活没有指望,活着就是等死,干嘛要救她。老妇人悲伤的遭遇引起雪山太子同情,答应给老人吃的,只要不放弃生命即可。谁知老妇人对雪山太子说,你给我这顿吃的,但却没有下顿,横竖是一死,只是早死晚死而已,何况我背盐巴到此,不饿死也会渴死。你还是让我死吧,死了一了百了,不用活着受罪。雪山太子问老妇人,什么样的礼物才让她不放弃生命?老妇人说,如果这里有一潭水就好了,我们背夫路经此地,不会因为无水而渴死。雪山太子于是送给老妇人一潭水,就在救她的地方不远处,出现了一个龙潭。于是,在雪山太子救老妇人的地方,人们盖起了一座简朴的石屋,这便是供奉雪山太子的小庙。背夫们经过这里,都要来拜祭雪山太子,感谢他赐福给背夫们救命的潭水。渐渐地,这里成了期井村人求雨祈福的地方。

龙潭的水干了,在一片树林簇拥中,只留下一块不显眼的凹地。凹地的地表上有一层薄草。雪山太子庙处在山脊上,背夫路从庙门前经过,顺着山脊走势从两头向下延伸,跌入莽莽林海里。坐在雪山太子庙和龙潭之间,放眼四周,山峦起伏连绵不绝,如波涛涌向天边。眼神抚过对面碧罗雪山上的雪线,思绪就像翱翔在山谷的老鹰,盘旋着上了碧罗雪山。碧罗雪山上有鸟道,这条鸟道上发生的故事,沉淀在盐马古道文化中。从期井到弥勒坝,翻越碧罗雪山到大理州境内的曹涧,一人能背五六十斤盐,力气再大顶多也只能背90多斤。背夫的命不值钱,背盐巴到碧罗雪山救命房,常有人冷死冻死。碧罗雪山鸟道曾经是怒江大峡谷各族人民来往内地的通道,这是背夫血泪和着盐渍铺垫的通道。我走上碧罗雪山鸟道,在雪山风口处追逐过佛光。千山之上看风景,于大自然奇观感悟万物有灵,顿悟人生。

再次登上雪山太子庙,由雪山太子救助穷苦老妇人的故事,联想到有关雪山太子的另一个助人版本。与期井村相邻的富和村,流传着“一碗水”的来源。雪山太子与凡人一起到丽江府求学。学成后,两人结伴回家。他们走到碧罗雪山旁的山峦上,凡人口渴难耐。雪山太子点笔成水,顿时地上冒出一股泉水,怎么接,始终只接满一碗,但怎么也接不完。凡人解了渴,与雪山太子在山脚下分手。凡人回了雪山下的村庄,雪山太子上了碧罗雪山。走在盐马古道上,神界与人之间相互温暖的故事,给我印象最多的就是搭桥与水的故事。隐落在崇山峻岭中的古道,神话故事体现了在艰苦卓绝的环境中,怒江人善良美好的愿望。

两次走访雪山太子庙,杨益花、赵应兰、和三妹都陪同前往。闲聊中得知,和三妹的孩子们出门打工去了,女儿去了西藏,儿子去了县城。玛卡被炒得火热时,滇西大地有一些农户不惜余力种玛卡,和三妹家也是,投入5万元在地里种了玛卡。谁知那年玛卡价钱一落千丈,她家投入的5万元打了水漂,有去无回。她家种玛卡,没走公司农户合作的路子,而是自家经营,没得到任何赔偿。说起这件事,她有点无奈,但也能平静接受。她感叹市场行情瞬息万变,作为农民,不能只埋头干活,还要适应时代发展,信息要灵通,掌握市场行情,不能盲目跟从,要有自己的主见和判断。我对她家的损失无从安慰,但对她的认知感到欣慰。和三妹的羊群野放在山上,她时常要上山照料。我们从雪山太子庙返回,下山途中,在一块高山草甸上遇到和三妹的羊群。和三妹帮我扛着相机三脚架,见到羊群,就去招呼。青青草地上,羊群就像一片漂浮的白云。草甸四周,杜鹃花开得火热。

首次雪山太子庙之行,赵应兰的山歌调子中有苦歌,再次走访雪山太子庙,我没有听到她唱苦歌了。她是个坚强的女人,丈夫去世后独自养大4个孩子。她家养着牛、山羊、马。大儿子在家放牧,大女儿嫁到四川,二女儿夫妇及小儿子夫妇分别去了西藏和江苏打工。退耕还林后,她家种了一亩多附子。她的任务是照顾好孙女外,还要干地里的活。孙女是赵应兰二女儿的孩子。

打工是最近几年来期井涌现的新现象,用期井人的话说是“新产业”。期井村的年轻人都是接受过教育的新一代,他们识文断字,在外地打工的足迹遍布全国各地,上海、福建、江苏、西藏等城市,都有期井人的身影。他们的收入不仅带回家乡,起房盖屋改善居住条件,同时还带回新观念新思想,影响留守在家里的人。视野开阔,观念改变,期井不再是封闭的期井。电视、手机、电脑的普及,加之年轻人打工潮流的影响,从某一个角度来说,也是带动期井变化的因素。

再次登临雪山太子庙,在第一次陪同我的“期井娘子军”中,这次没能来的有3人。“娘子军”中年龄最大的张长吉,当年一同登山时,她的一只脚因做过手术,走路痛,但她还是坚持跟我们上山了。虽然她不能陪同我再次到雪山太子庙,但在期井村,她那热情的笑脸老出现在我的面前。8年前,我到她家看过剪羊毛。8年后,我再次到她家,深感她家养的绵羊群壮大了。她打开羊圈,让80多只羊到野外吃草。她家的羊群原来有100多只,卖掉了一些。另外还养着牛、马,年前各卖出一头;“娘子军”中,杨三妹年龄与我相仿,但她不在期井村,她随孩子们到江苏打工去了。她有三个孩子。老大参军复员后留在昆明当保安,过上城市生活不愿再回到期井河畔的家。老二夫妇在江苏打工,有两个孩子。杨三妹跟随着二儿子一家人到江苏,帮忙照顾小孙子,同时负责接送大孙子到幼儿园读书。8年前,我到期井,在我离开期井村的前夜,杨三妹的小女儿一直守着我没离开,还执拗地邀请我到家与她同睡一夜。8年后,我到期井,得知杨三妹的小女儿长大成人后嫁到中村了。杨三妹的丈夫张瑞平留守家里,老婆随孩子们打工去了,他在家里不甘示弱,积极为家庭争收创收,以放牧牲畜为业。往年,他卖了40只山羊,只留下4只种羊,现已发展到10多只了。他还卖了12头牛。目前,除山羊外,他放牧着15头母牛,一头毛驴。“娘子军”中年龄最小的张万丽因事来不了,她生活过得很好,但令我伤感的是她母亲去世了。当年,“娘子军”们去雪山太子庙,张母留在家里给我们准备晚饭。我离开期井的前夜,期井人在河畔举办篝火晚会送别,张母站在熊熊燃烧的火堆前,给我唱了一首又一首山歌。再次同行雪山太子庙的姐妹们告诉我,当年期井村篝火晚会送别,给我唱山歌的人除了张母,还有一位也去世了。

我再次去雪山太子庙,同行的期井村“娘子军”新增添了两位成员,一位是75岁的赵六妹、一位是66岁的杨四玉。8年前,一个阳光灿烂的正午,我在期井村一间木楞房后的柴垛上采访过马锅头的后代赵五妹、赵六妹。赵六妹家在期井河上开了一间小卖铺,小卖铺紧连着宽阔的木桥,她守着小卖铺度日。小卖铺门前支了张桌子,摆着一些凳子,村民们喜欢到那里玩牌闲聊。赵六妹在木桥上见到我,伤感地说“五姐走了”,语气带着水雾,眼眸含着一丝冰凉。我不知如何安慰她,默默听着期井河从脚下汩汩流过。杨四玉来自期井村中村小组。8年前,我到中村玉皇阁游览。玉皇阁是中村妈妈会活动地点,供奉的诸神以玉皇大帝为主。她和另一位妈妈会成员忙前忙后,给我演绎了拜祭玉皇大帝等众神的仪式。再次与她相逢并同上雪山太子庙,我想,这是缘。

通往太子庙的山坡上,火灾痕迹明显。焦炭般的树干触目惊心。一蓬蓬杜鹃在树下绽放,生命繁衍不息,令人想起涅槃重生的典故。盘坐在山冈上,目光从雪山太子庙移向起伏的山峦,由远到近。仰望碧罗雪山,聆听雪山的召唤,乡土情怀盘桓心中,澎湃高远。从雪山的荒凉中走向自己的身影,那是受山川万物启悟行走大地的人如何抒写古道情结的灵感幻象,一份深厚的如雪山圣水的爱纯洁复纯洁,如雪山圣水般高洁,正所谓“心纯净,行至美”。山风吹拂,禅坐雪山太子庙旁,痛感人生荒芜。此行期井,离别后与“娘子军”不知何时再相聚,油然伤感。世事无常,人生浮沉,想起故人西去,不由感慨,“生是如此安静,死也是如此安静” 。一种情结,难以割舍。当灵魂就像一只鸟,落在“一棵树”上唱歌的时候,盘坐“树下”修养,心如止水的相随,于安静中追风逐梦文学,时光中流淌幸福。

从期井村到畜牧场的公路开通了。我们沿着公路而行,一路上杜鹃花相伴,不知不觉来到畜牧场。顺路拜访彝族人陆天宝家,我这是第四次到陆家火塘边做客了。从拉井经过四十里箐到达期井的盐马古道上,期井河上有一座晚清时期修建的石桥,这是当年云南提督杨玉科将军整顿拉井盐场时所修。百多年时光过去了,石桥依然成为当地白族、彝族人民往来古道的桥梁。陆天宝家离这座石桥不远,我的首次盐马古道之旅,从拉井街到富和山弥勒坝时,特意去看石桥,顺便到陆家做客。第二次到陆家,我与期井村姐妹们去雪上太子庙时,请他引路,我们进森林看树抱石奇观。

陆家夫妇脸上的笑靥,就像绽放的杜鹃花。两口子告诉我,小儿子的娃娃亲解除了,是女方家主动来退亲的。我听后很开心,由衷祝福陆大哥一家人。4年前,陆大哥的小儿子骑着摩托车来期井接我到畜牧场,当时公路还没通,但摩托车可行走。这是我第三次到陆家。火塘边,陆天宝夫妇愁眉不展,唉声叹气。经询问,方知他们正为大儿子的婚事伤透脑筋。彝家有订娃娃亲的习俗,陆家两个孩子自然也不能免除。大儿子初中毕业后到昆明打工,后来自己当老板做生意。他不满意娃娃亲,父母为自己订亲的对象是姑姑的女儿。他告诉双亲,三代内近亲结婚,遗传基因对后代不好。大儿子做通双亲的思想工作,退了姑姑家的娃娃亲事,赔了礼金。大儿子与一位彝族姑娘自由恋爱,女方家也为此退了娃娃亲,两个年轻人结婚后到昆明生活,但女的不适应而离婚。大儿子的婚事让陆天宝夫妇伤透了心,在火塘边暗自郁闷,我的劝解无济于事。小儿子赶着做法事的黑山羊走在前,我跟在后,两人同行弥勒坝。半路上,我问起他将如何处理自己的娃娃亲。他说,大哥的婚事让父母伤透了心,他不愿意让两位老人再伤心了,只能承受。想不到女方家主动解除婚约,除掉了小儿子头上的紧箍咒。小儿子不再受到羁绊,出门跟哥哥到昆明打拼。我再次去雪山太子庙,第四次到陆家时,陆天宝夫妇思想开通了,眉眼荡漾着快乐。

彝族人家娃娃亲观念的改变,不能不说是时代的进步。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也是期井村发展进步的一个侧面缩写。

顺着期井河流而下,我在期井村民委员会辖地转悠。古盐井封井后,部分村民沿着期井河,逐渐从上游期井迁移到下游大山箐等地居住。20世纪80年代中期,村公所从期井迁到大山箐。大山箐给我印象最深的是小学,飘扬在校园上空的五星红旗,流淌在河畔的朗朗读书声,让我感到别样亲切。

民国时期,大山箐设有铁厂,专门生产供应兰坪各盐井灶户熬盐用的铁锅。新中国成立,兰坪县新政权建立,家庭作坊的熬盐历史结束。随着兰坪盐场真空制盐以及政策性封闭拉井盐硐,铁厂结束其历史使命,从期井河畔消失。铁厂遗址芳草萋萋,难觅当年踪影。一座孤坟立在田畴间,墓碑镌刻铁匠二师傅的生平,记载大山箐曾有过一座铁厂。

我对大山箐的印象,除美丽的滇金丝猴外,恐怕就是龙潭了。没到大山箐龙潭前,听村里人讲藏族马帮寻宝的故事,对龙潭有了深深的向往。每当四月杜鹃花开,就有一队神秘的藏族马帮出现在龙潭。彪悍的藏族马锅头每人一匹马、一杆枪。直到十月枫叶金黄,神秘的藏族马帮才离开龙潭。他们的马匹驮着木碗等木制品,民间传言,这是藏族马帮的障眼法,实际上他们是来挖金矿的,龙潭附近有个金矿洞。曾经有人慕名而来,但没找到金矿洞。如今龙潭里没有水,只有厚厚的草垫,草垫上堆着牛屎,野放的牛散落在龙潭草甸上吃草。眼见的场景与传说中的龙潭大相径庭。一条盐马古道经过龙潭,通往营盘镇红尤村。遥想当年背盐人,背着盐巴从期井到龙潭,渡澜沧江到兔峨乡卖盐的情景。历史甩着汗滴,从大山深处向我走来。

大山箐到兔峨的公路虽然还在修缮中,路况已比往年好。从金顶到大山箐的公路正在铺浇沥青。从期井过大山箐龙潭到营盘镇、兔峨乡的这条盐马古道却沉寂在山风里。村村通公路后,道路得以逐年加大硬化力度。通往期井的公路建成踏石路,通向畜牧场的公路得到加宽。就在我从期井回来后不久,一座宽为6.5米的钢筋水泥结构坝桥在期井河上建成,大车可以从坝桥上通过。这座新建成的现代化桥梁就在赵六妹的小卖铺前面。每天坐看大车载着期井村的特产,从眼前的桥上过河开往大山外,想起父辈讲过的赶着马背着盐巴过欢跑山的历史,不知七旬老人赵六妹有何感想。期井村在加强道路建设,发展产业抓物质的同时,不忘抓精神文明建设,以浓烈的乡土情怀,大笔抒写新一代期井人的精神风貌。

畜牧业是拉井镇农民增收的重要支柱,扶持畜牧支柱产业是拉井镇全面实施农民增收战略的重要举措。就拿西山牦牛基地来说,在拉井镇政府扶持下日益壮大和发展,成立合作社,产业化发展规模今非昔比。

我对冷山小组的最初印象,与期井盐马古道的渊源历史有关。民国时期,期井灶长由金顶旧政府委任。委任状到张家,放火炮以彰显荣光。张家有个孩子名叫张元奎,小名叫梅态,才华横溢,被人尊称为“张学霸”。张学霸才高气傲,滇西边纵七支队的王北光队伍经过期井村,攻打大理州云龙县石门时,叫张学霸随行当秘书,他断然拒绝。张家是几代同堂的大家庭,兄弟不分家,和睦生活在一起,直到“吃大锅饭”时才散伙。“文革”时期受到冲击,张家人被迫搬离期井,到冷山居住。我到冷山采访张学霸的后人,印象最深的就是村民住的木楞房,还有道路不通畅。几年后再去,这个大山深处的山村,就像女大十八变般,通到村里的公路已经完善,村路干净整洁。木楞房全部拆除,建成砖混结构的标准房子。

在美丽的乡村冷山小组,村民赵玉祥讲述的大山箐龙潭,与我看到的情景不同。集体化时期,期井村社员有上交给国家青木香的指标任务。有一天,赵玉祥与10多个伙伴到龙潭附近挖青木香。龙潭上边是杜鹃林,正值花开时期,片片花瓣落入龙潭,水面上荡悠着绵绵花语。他们到龙潭边洗青木香,潭底的水突然上涨,吓得他们惊跳起来,四散逃离。他们跑到高处,站在杜鹃树下看龙潭,但见龙潭水波不兴,花瓣就像凝固在水面。他们互相安慰说,刚才是恍觉,不要怕。互相壮胆后,他们再次到龙潭边洗青木香。

当夜,他们露宿山上。半夜时分,虎啸声从拉井国家森林公园瞭望台方向传来。渐渐地,叫声离他们近了。一阵风袭来,他们听到老虎沉沉的喘息声,顿时林中宿鸟惊飞。他们把备用的柴疙瘩全丢入火堆。火堆燃得旺旺,火柱如龙,亮如白昼。老虎走近了,携一股腥风。哔哩叭啦,火光冲天而起,十几个人吓得抱成一团。火光旋转上升,卷起几丈火焰。他们中有个贵州人,当兵退伍后落籍期井。他镇静地向火堆四周洒米,边洒边念咒语,同时命令同伴烧干辣椒。火烟裹着辣椒味,滚滚向四周扩散。不久,老虎离开。老虎离去时,还生气地甩了两下尾巴,大地为之震动。听着虎啸声渐渐远去,吓得魂不附体的一群人,慢慢地缓过气来。

赵玉祥讲的绘影绘声,令我沉浸在那特殊的年代里。

听说当年写作《盐马古道》一书的作者来了,住在杨益花家里,淳朴的期井村乡亲们赶路来看我。火塘边的夜话,村民就像自家人拉家常一样,跟我说起了他们的种植和养殖,毫不避讳自家的收入,言语中洋溢着自豪。那份劳动的喜悦和快乐感染了我。

70岁的胡嘉宝老人从中村赶来。他是养蜂专业户,2014年办了营业执照,成立宝箐养殖场。胡嘉宝老人精神矍铄,言谈思路敏慧。他年轻时曾当过期井村测量员,且当了多年的小队干部。刚开始养蜜蜂时,他养了3窝,边养蜂边放牛。从2008年开始,他专门养蜜蜂,割蜜卖蜜。他的养殖场里有蜂筒107个,原有蜂子82窝,可惜在2015年里,黄鼠狼光顾养殖场,吃掉了14窝蜜蜂,养殖场里只剩下68窝蜂子了。他不给蜂子喂糖水,蜜蜂产蜜纯属天然,因此慕名来宝箐养殖场买蜂蜜的人多,用不着家人到街上卖蜂蜜。2015年,蜂蜜价格每斤45元,宝箐养殖场卖了200多斤。他自豪地说,他卖出去蜂蜜最多的是2009年,那年的蜂蜜价格每斤30元,宝箐养殖场卖出600斤蜂蜜,来买蜂蜜的不仅有本地人,还有四川、昆明、重庆、大理人。在他带动下,中村、期井、大山箐人专程来跟他学养蜂。儿子儿媳出门打工了,3个孙子读书。老伴儿在家打理,他专心养蜂。此外,他还养着两匹马,准备出售。他的愿望就是得到镇里扶持,扩大宝箐养殖场规模。他还提议,希望有关部门来考察,在期井河支流温水河上围堰造坝养鱼,既是旅游观光的景点,也是造福一方的举措。

59岁的张振权,向我讲述了他的养殖业,牛、羊、马、鸡,几项收入有两三万元。养了30窝蜂,收入5000多元,掏岩蜂收入有18000多元。岩蜂蜜85元至90元,主要是保山人来买。他一人住在山上,除养殖外,还种植中药材。在地里种下了重楼、续断、秦艽,总共种了50多亩。续断种了两年后可以出售,他卖续断收入3000多元。秦艽种上三年后才可出售,明年他可以卖秦艽了。重楼已种了三年,主要是养籽种,培养五年后再卖苗。“在期井,我收入属于第一位。”张振权自豪地说。他希望我向有关部门反映,要高度重视期井河上的古桥以及河畔盐马古道的保护,眼看就要破败消失了,这是很令人痛心的事。他的话令我动容,期井人生活温饱得到解决后,爱家园、建设家园的热情更加炽烈,文化传承与保护的觉醒及意识也在加大。

场院里,灯光亮如白昼,乡亲们跳起欢快舞蹈。我被热情的期井村姐妹们拉入圈里,与他们一起载歌载舞。月亮驻足在幽蓝的天空,笑眯眯地看着这欢乐的村庄。期井河弹拨夜的琴弦,为欢愉的人们尽情伴奏。

第二天一早,杨益花两口子送我回县城。她丈夫开小客车,载客跑金顶和期井这条线路。胡嘉宝老人搭顺路车到中村,在他邀请下,车子特意拐路进村,我们参观了胡嘉宝老人的蜜蜂养殖场。

透过车窗,隐隐约约看到对面山冈上的中村玉皇阁。想起当年妈妈会成员在玉皇塑像前祷告的情景,祷告词中提到我,大意是请玉皇保佑我的盐马古道之旅顺顺利利,凡事顺心顺意。美好的祝愿更是一份暖暖的情谊。

行走期井,老百姓的心声令我感动:“国家政策相当好,退耕还林等相应的政策落实,每一个人分一片山,每一个人分一块林,还有低保等福利享受,相应的款项拨到个人账户上,农民真正得到实惠,我们没有理由不爱护环境不爱护家园。”

又一年杜鹃花开了,杨益花在微信上给我留言:“彭老师,花开浪漫季节很想你了,希望你有空再抽点时间回来。”

读着微信留言,期井河的流水声由远而近,眼里再现满山遍谷绽放的杜鹃花。想起有一次杨益花陪同我到冷山、梨树等小组采访,我俩返回期井的路上,走得一身汗湿,裤脚沾上一层厚厚的泥土。半路上,我们遇到一位老阿妈,三人结伴同行。走到期井河边,我们又累又渴,坐在河畔休憩。抖落身上尘土,掬起清澈的期井河水洗脸,但觉清爽扑面。我躺在河畔青草地上,听她俩唱山歌。河风习习,山歌旋律就像一双轻柔的小手按摩我的心灵,沉醉在山歌里,疲惫不知不觉消散。

山歌隐隐,从期井河畔传来。

花不开嘛转回去,

等到花开再回来。

站在高山望平坝,

望见平坝不见你。

送你送到新县城,

一路拔花一路栽。

八年不来十年等,

不能把花别处栽。

在一条河流上,我想读懂一方人文。

2018年10月,我再次到了期井村委会所在地大山箐。平坦宽阔的柏油路顺着期井河延伸,天阳能路灯成了风景线。村小学综合楼和附属幼儿园正在紧锣密鼓建盖里。三两个妇女说笑着经过,告诉我们说去村委会参加烹饪培训。我们往冷山新村走去,一路上碰到去参加烹饪培训的妇女。冷山新村的房子一律青砖楼房,就像期井河畔的一个珍珠,令人眼前一亮。我们到建档立卡户杨汝州家参观,这是一栋三间两层砖木结构楼房,水泥院坝里晒着中药材。杨汝州乐哈哈地介绍说,建盖房子投资大部分由国家补助了,小部分由自己投工投劳。杨汝州家原住在冷山村后面的山顶上,拥有木楞房两间。他懂中药材,目前以种植秦艽为主,另种着天麻、续断等。杨家成立了家族似合作社——绿生源种养殖合作社,目前启动的有两家,即杨汝州和侄儿杨四伟。杨四伟从兰坪县职业中学毕业,不慎烧伤了手落下残疾。杨四伟以养殖土鸡和中蜂为主,利用所学开展电商业务。他的蜂蜜在本地卖每斤80元,通过网络销售能卖到每斤120元。

期井村委会书记赵春林成立了兰坪县金林农民种植专业合作社,有社员6户。金林农民种植专业合作社以种植当归中药材为主,2016年里种了50亩,2018年规划种植300亩,流转土地种植。合作社社员及村民种植当归,免费赠送种苗,合作社按照当地市场价格回首。赵春林还在期井河畔办起了农家乐。

期井村种植中药材除秦艽、当归、独定子外,还种植白及、重楼等。我问及附子种植情况,被告知因价格低,已被村民淘汰。

期井人就是这样,除享受国家给的政策外,村民主动发展。行走期井村,总是被主动发展中的人文情怀打动心灵。

原标题:《群山丨彭愫英 : 期井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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