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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次得罪普京的男人

2021-03-24 18:17
来源:澎湃新闻·澎湃号·湃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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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 李亦儒 商业人物

作者:李亦儒

来源:商业人物(ID:biz-leaders)

27岁的俄罗斯青年富豪帕维尔•杜罗夫(Pavel Durov)在一个周末玩了个游戏,他把近1000元人民币面值的卢布折成飞机,扔向了办公室窗外的圣彼得堡街道。这场撒钱游戏最终演变成了危险事件,越来越多的人争抢现金飞机,他们爬上交通灯柱,并且大打出手。

“肇事者”杜罗夫自己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闲来无事想制造点节日气氛,迎接圣彼得堡建城纪念日,顺便观察群众的反应。“我很快就停止了撒钱行为,因为人已经变成了动物。”他在社交媒体上说。

撒钱肯定不是杜罗夫做过最出格的事,跟他的人一样,他做的两个互联网产品也都有巨大争议:第一个让俄罗斯警察冲进了他的公寓,第二个让他远走高飞,在全世界游荡。

杜罗夫被称为俄罗斯的马克·扎克伯格。大学期间他为了方便跟朋友交流,做了一个叫VKontakte的应用,VKontakte(下文简称VK)在俄语里的意思是“保持联系”。VK像是脸书的复制版,杜罗夫本人也不否认从脸书那获得了灵感。

俄罗斯版脸书的搭建,并不像扎克伯格那样步步玄机,作为数学家和工程师的哥哥帮杜罗夫搭建了VK,杜罗夫主要的工作并不是在同学与资本之间脱颖而出,相反,他没什么商业上的竞争对手,他更重要的工作是应付这款产品的最大敌人,俄罗斯政府。

VK一度是俄罗斯“自由主义者的天堂”,“你什么都可以做。当然,有一些愚蠢的法律。但是你可以利用腐败、走后门绕开它们。腐败通常是不好的,但当法律实在是又愚蠢又过时,并且确实限制创新之时,腐败可以是好事。”杜罗夫曾这么对媒体表述VKontakte在2011年普京重返总统之位前的发展之道。

好景不长,2011年开始,俄罗斯政府让杜罗夫没有后门可绕。

2011年的一天,有人荷枪实弹地闯入了杜罗夫在圣彼得堡的公寓,因为他不肯听俄罗斯政府的话,屏蔽那些抗议者在VK上的声音。

杜罗夫甚至公开反抗,他把那些屏蔽指令扫描下来,发在了网上,还在2012年二战结束纪念日时发了一条推:“斯大林抵抗了希特勒,捍卫了自己压迫苏联人民的权利。”

到2013年7月,VK在俄罗斯的日独立用户访问量接近5000万,Facebook当时仅为780万。就在半年之后,29岁的杜罗夫终于无力抵抗,放弃了这家他一手创办的公司,将VK的控制权拱手让给了普京的朋友,俄罗斯首富乌斯马诺夫,将12%的股权卖给了乌斯马诺夫控制的电信公司老板。

没有哪个科技精英比杜罗夫更适合放进影视作品了。杜罗夫自己就可以出演自己,他的长相与穿着都有些像好莱坞明星,跟一些明星一样,他也吃素,这可能为他增添了一些清瘦飘逸的气质。

放弃VK后,为了跟哥哥安全地交流,杜罗夫做出了一个更“危险”的产品,Telegram。

杜罗夫为Telegram 赋予的特色,是强大的端对端的加密能力,加上提供“阅后即焚”的聊天方式来保护用户隐私。

这种界面不精致,但强调安全的即时通讯应用,一度在伊朗最受欢迎,拥有4000万用户,成为抗议组织者的有力工具。随之而来的是封禁。

此时杜罗夫的肉身已经脱离了俄罗斯的管辖。脱离的方式简单粗暴:他花25万美元获得了圣基茨和尼维斯护照,然后怀揣着3亿美元离开俄罗斯,周游世界。几名工程师组成的Telegram核心团队跟着他,在每个城市都仅停留两三个月。

杜罗夫跟普京团队斗智斗勇的方式也升级了。他把Telegram的服务器放在全世界好几个不同的地方,称目的是保护用户,避免被哪国政府索要数据。

果然,2018年俄罗斯通信监管部门跟Telegram索要数据,要求他们在两个星期内,把加密消息的读取权交给俄联邦安全局。

不管杜罗夫分散服务器的方法有没有用,它的确让Telegram的法务部有了说辞:聊天的内容存储在云服务器上,聊天用户数据被分开存储,不会存在某一处,所以从技术上说,Telegram无法将用户账户的密钥交给俄情报部门。

Telegram作为比VK更激进的产品,本有可能走上跟VKontakte一样的路。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全世界网民好像都有了跟俄罗斯网民一样的需求。

Telegram的数据在过去一年急剧增长,原因不是抢红包,也不是找对象。2021年Telegram宣布,月活跃用户已经突破5亿,新用户 38% 来自亚洲,27% 来自欧洲,21% 来自拉丁美洲,8% 来自中东与北非。

2020年,大量抗疫反对者们涌入了Telegram。德国反抗疫组织“横向思维”把Telegram当成了聚集地,8月29日,反抗疫者们试图闯入德国国会大厦,11月18日,反《传染病防治法》人士进入德国联邦议院。

Telegram制定了不发送垃圾信息,不呼吁暴力,不上传非法色情内容的三条平台规则,但被Youtube、Facebook等平台删除的信息,可以在Telegram上畅通无阻。Telegram上的聊天群人数上限,是20万,并且任何人都可以搜索并加入没有被设置为私密的频道、群组。

除此之外,美国选举风波、美国国会大厦遭冲击事件也都为Telegram的用户活跃数据添了一把火。

今年1月份,特斯拉老板马斯克发了一条公开消息:使用Signal。

Signal是跟Telegram同样类型的社交应用,宣称保护用户的数据与隐私。马斯克发这条消息的背景是WhatsApp宣布了新的隐私政策,强制将用户的数据共享给Facebook。

于是5天内,至少750万个新用户下载了Signal和Telegram。这件事还引发了一场乌龙,因为马斯克的带货能力,与Signal毫无关系的一家上市公司Signal Advance股票飙升了11700%。

Telegram安全,安全到连恐怖分子都用它。

对于Telegram平台上饱受争议的恐怖主义信息,杜罗夫说:“如果你能抛开情感一分钟,从统计上想一想恐怖主义的威胁,就会发现其根本不存在。你在浴室的湿地板上滑倒而死的可能性要比死于恐怖主义的可能性高一千倍。”杜罗夫认为恐怖袭击是一件很容易启动的事,而西方国家高估了自己对于恐怖活动的抑制作用。

虽然杜罗夫强调自己只是一个科技企业家,不是政客也不是哲学家。但他持续输出的价值观一直受到媒体关注。

他不喜欢国家的概念,认为欧盟是官僚主义怪物,一直在用繁文缛节扼杀企业,太过迟缓笨重以至于难以适应新世纪的变化;他赞许美国的建国原则,同时认为这些原则已经被一些东西腐蚀。

对于自己的国家俄罗斯,杜罗夫曾在杂志上提议成立自治的迷你国:“摆脱陈腐的法律、授权以及限制条令带来的社会负担……最佳的立法倡议就是不设立法律。”

杜罗夫曾在服兵役期间研究过如何发动宣传站,所以他从专业角度佩服普京的策略,认为俄罗斯的宣传做得非常到位,以至于年轻人都会从心里相信克里姆林宫、计划以及监管的力量需要优先。即便杜罗夫在社交网络发表的言论经常受到俄国民族主义者的攻击,但他还是盼望类似事情不会愈演愈烈。

在被杜罗夫称为“不适合做互联网生意”的俄罗斯,大多数互联网产品,都是在梅德韦杰夫短暂任总统期间出现的,包括VK。

如今的俄罗斯互联网“巨头”,仍与世界大型互联网公司有着极大差距。俄罗斯最大的互联网企业是经营搜索引擎、地图、邮箱、叫车等应用的Yandex,市值200多亿美元。这家公司曾在长达十年的时间里在俄一家独大,直到2016年Google超过Yandex。

第二大互联网产品即杜罗夫的VK,其所属公司Mail.ru如今市值不到50亿美元。作为1亿多人口的俄罗斯最大的两家互联网公司,Yandex和Mail.ru也都没能在全球互联网百强公司里占有一席之地。

反而Mail.ru创始人尤里·米尔纳投资人的身份更广为人知些,他是“俄罗斯版孙正义”,投中的公司包括脸书、推特、Groupon、爱彼迎、小米、陌陌等。

普京的互联网治理之术,也限制了俄罗斯的工程师们去做互联网生意。

2010年,俄国和叙利亚几个国家组成代表团,向联合国一个没什么人听过的机构提出申请:划定互联网世界里的主权边界。经过一年的谈判,申请被否决。

移动互联网蓬勃发展的2014年,俄国议会通过立法决定,克里姆林宫有权利直接关闭任何网站。

2016年,俄罗斯又通过了反恐法,赋予政府解密互联网消息的权力。没了杜罗夫的阻碍,普京可以轻易获得并处置任何一个俄罗斯人的信息与想法了。2019年,俄罗斯通过了两项法案,这两项法案能在技术和法律层面,将俄国网络与世隔绝——实现了多年前在联合国被拒绝的需求。

本月10日,俄罗斯又使出了“降速大法”,降低推特在国内设备上的运行速度,因为推特拒绝删除关于俄罗斯的违禁信息。

杜罗夫从VK的退场惨烈又隐秘,可能也震慑了一些离经叛道者:做出一家35亿美元的互联网公司,最好的结局只能是弃故土而去。

看来俄罗斯互联网创业者想走向世界,其宿命也许只能是不同形式的“出走”,比如谷歌的谢尔盖·布林6岁移民美国,比如杜罗夫30岁游荡于世界各地。

*题图图片来自Business Insider

原标题:《两次得罪普京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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