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犯一天监狱没进过，一图回顾巴图孟和“纸面服刑”案

“半月谈”微信公号4月7日消息，经内蒙古自治区党委政法委、纪委监委等多个部门联合调查，巴图孟和“纸面服刑”案成因水落石出，纪检监察机关已认定84名责任人，除已故的10人外，74名责任人被查处。

回顾这一迟到28年的“公道”，层层监管漏洞与数十名党员干部不作为、乱作为等问题，都折戟在“人情”上。然而，在法治社会里“人情大不过法律”，只有人人尊法、守法，让正义与法同行，“公道”才能与我们时时相伴。

这是白永春十八岁时的照片。（半月谈记者 贾立君 摄）

四处请托“开绿灯”，违法办理“保外就医”

2020年9月3日，半月谈报道的巴图孟和“纸面服刑”案，引发社会强烈关注。内蒙古自治区巴图孟和案件工作组发布的《关于巴图孟和案调查和追责问责情况的通报》显示，1993年6月巴图孟和故意杀人案判决生效后，在待投送监狱执行刑罚期间，巴图孟和母亲——时任呼伦贝尔盟（注：2001年经国务院批准，撤销呼伦贝尔盟，设立地级呼伦贝尔市）陈巴尔虎旗（以下简称“陈旗”）卫生局会计佟拉嘎，与巴图孟和姑父——时任陈旗人大教工委主任朝鲁门，通过时任陈旗医院院长韩某山、副院长吴某福开具虚假病情诊断书，先后请托时任陈旗看守所所长齐林、指导员卜玉贵、副所长张洪富，刚卸任的陈旗检察长拉某、时任陈旗政法委书记陈某、陈旗检察院负责人图某和时任陈旗旗委副书记塔某荣，塔某荣打电话要求时任陈旗公安局局长础古兰为巴图孟和办理“保外就医”，础古兰与时任陈旗公安局副政委天某商量后，在巴图孟和“保外就医”审批材料上签字。

上述人员在明知巴图孟和不符合法定保外就医条件的情况下，违反1990年司法部、最高人民检察院、公安部《罪犯保外就医执行办法》《关于罪犯保外就医疾病伤残范围》的规定，于1993年9月为巴图孟和违法办理保外就医出所。

这是韩杰在展示她持续反映问题过程中积攒下的部分车票。（半月谈记者 贾立君 摄）

长期脱管漏管，违规入党当村官

有关通报说，巴图孟和1993年9月至2007年5月“保外就医”期间，在陈旗巴彦库仁镇等地居住、生活。陈旗看守所未按规定向相关司法机关送达保外就医相关法律文书，未履行保外就医考察、续保、收监等职责；派出所未履行重点人员管理职责，未采取监管、列管措施；陈旗检察院未履行检察监督职责；担保人佟拉嘎、朝鲁门未尽担保人义务，导致巴图孟和长期脱管漏管。

不仅如此，2007年7月，巴图孟和为取得“合法身份”，与佟拉嘎持刑事判决书（蒙文）到陈旗看守所请托时任看守所所长海平，海平指使时为看守所内勤慧某（聘用人员）负责办理此事，慧某在不了解巴图孟和案案情及看不懂蒙文判决书的情况下，按照海平的要求开具《刑满释放证明书》，且未填写“剥夺政治权利两年”的情况。

更令人惊讶的是，巴图孟和还违规加入了中国共产党。2010年6月，巴图孟和请托时任陈旗西乌珠尔苏木党委书记陶道办理入党事宜。陶道授意时任苏木党委组宣委员石某、嘎查大学生村官李某代填代写有关入党材料，隐瞒巴图孟和曾受刑事处罚的事实，在未经党支部培养考察、大会讨论决议和苏木党委集体讨论表决的情况下，为巴图孟和违规办理入党手续。依据《中国共产党章程》和《中国共产党发展党员工作细则》有关规定，苏木党委作出不予承认巴图孟和党员身份的决定。

在陶道一手操纵下，巴图孟和于2009年4月、2011年8月，违法当选西乌珠尔苏木人大代表；2012年11月，违法当选陈旗人大代表。2009年10月、2012年7月、2015年7月巴图孟和违规当选陈旗西乌珠尔苏木萨如拉塔拉嘎查嘎查达。

28年盼来“公道”，冀望正义与法同行

巴图孟和“纸面服刑”案追责问责情况通报后，受害人白永春的母亲韩杰老人如释重负。这是她苦盼了28年，才终于等来的“公道”。

1992年5月12日，因发生口角，陈旗西乌珠尔苏木萨如拉塔拉嘎查未满19周岁的白永春，被未满18周岁的巴图孟和捅了3刀，心脏破裂导致大出血，不治身亡。1993年6月9日，法院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巴图孟和有期徒刑15年，剥夺政治权利2年（犯罪时系未成年人，有自首等情节）。

然而，判决生效后，当年9月28日巴图孟和却被“保外就医”，回家过上“纸面服刑”的逍遥生活。

从那时起，受害人白永春的母亲、1973年正式加入中国共产党的韩杰，走上了漫长而艰难的上访路。她曾不知多少次到旗里、盟（市）里，以及2000多公里外的呼和浩特、北京等地，找相关部门反映情况，为死去的儿子鸣不平。她至今保留着几塑料袋的汽车票、火车票，这些大大小小各年代的旧车票，饱含着一位母亲无尽的心酸苦痛。不仅如此，在给小儿子白永春讨公道过程中，丈夫与她离了婚。几年后，全力支持她上访的大儿子又因病去世。从此，这位无依无靠的母亲，咽下泪水，离开牧区，进城打工，继续四处上访为儿子讨公道。

有关通报说：经向有关部门和韩某（被害人母亲）了解，韩某曾向陈旗政法委、陈旗公安局等部门反映巴图孟和违法保外就医问题。2016年4月，韩某重新反映巴图孟和违法保外就医等问题，呼伦贝尔市和陈旗有关部门进行调查并于2017年4月11日将巴图孟和依法收监，但未及时追究相关人员责任。

“我就是要让那些放掉巴图孟和的人承担责任。”今年75岁的韩杰老人说，这是多少年来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也是作为一位母亲最后的期盼。她说：“现在那些人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的心愿了了。作为一名老党员，我希望以后正义能够来得及时一些。”

这是韩杰在展示她持续反映问题过程中积攒下的部分车票。（半月谈记者 贾立君 摄）

回顾这一迟到28年的“公道”，层层监管漏洞与数十名党员干部不作为、乱作为，甚至严重违纪违法、涉嫌犯罪等问题，“折戟”的源头都是“人情”二字。

有关通报指出：已查明在巴图孟和违法保外就医、长期脱管漏管、违法开具《刑满释放证明书》、违规入党、违规当选嘎查达、违法当选人大代表及有关部门受理韩某信访事项不作为、慢作为等环节中，多名党员干部、公职人员存在管党治党不力、失职失责、失管失察以及严重违纪违法、涉嫌犯罪问题。

这说明，受“请托”的公职人员心无党纪国法，轻易被“人情”击破了制度的笼子，最终把自己关进了法律的笼子里。

有人说，“一名法官的昏庸，其危害有时候胜于十名杀人犯的恶行。”这些受“请托”的人应该想想，你的“帮忙”，并非“与人为善”，而是在“助纣为虐”；你因“人情”而“放水”，践踏了法律的公正，助长着罪恶的滋生。

“人情大不过法律”。对于公职人员来说，党和人民赋予的权力，丝毫不可亵渎；对于公民个人而言，法律所赋予的权益与权利，也须在法律框架下追求，否则，触碰了法律的底线，苦果自尝。

韩杰平时做些针线活补贴家用。（半月谈记者 贾立君 摄）

法律维护正义，正义是法律的保障。只有人人尊法、守法，让正义与法同行，“公道”才能与我们时时相伴。

有关通报表示，内蒙古自治区党委对查处巴图孟和案背后的违纪违法问题旗帜鲜明、立场坚定，坚决一查到底、一个不漏、严惩不贷，对损害社会公平正义、执法犯法、失职失责问题“零容忍”。扎实开展全区政法队伍教育整顿，坚决清除害群之马、整治顽瘴痼疾，大力整治执法司法不公、不严、不廉等行为，全面正风肃纪、反腐强警。广大政法干警要深刻汲取教训，举一反三、以案促改，始终把人民的利益摆在首位，依法履职、秉公用权，不断净化司法环境，提高执法司法公信力，努力打造一支党和人民信得过、靠得住、能放心的新时代政法铁军。

（原题为《人情大不过法律 ，让正义与法同行：巴图孟和“纸面服刑”案反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