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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湾反服贸运动14天

付珊
2014-07-01 15:43
来源:澎湃新闻
港台来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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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300名学生在3月18日晚9点从侧门冲进“立法院”议场,与警方爆发了冲突。 

        凯达格兰大道位于台北市中心,位置显要,道路宽阔,一头连接的是台湾马英九办公室。

        截至昨日下午5点,凯达格兰大道上集会人数达到11.6万人。

        随后人数一路往下降,至昨天晚上7点,现场人数已剩5.7万。

        这个场景所描述的是,台湾反服贸人士在学生运动代表的号召下,聚集在凯道上进行游行的情况。

        凯道上聚集了穿着黑衫的反服贸群众,大家手持太阳花,静坐在路上。

        在凯道上,聚集了两批群众。身着黑衣的的立场为反服贸,而身着白衣的人群属“白色正义联盟”,他们支持服贸协议。

        台北市长郝龙斌表示,这是继“红衫军”集会以来,最大规模的抗议活动。因为这次游行定调是和平、理性,所以市府绝对是采取“软处理”。

        从3月17日至此,台湾反服贸已经持续14天。在这场持续了半个月的政治大戏里,场景不断改变:从立法院到行政院,从行政院到凯道,事件经历了螺旋式升级发展。

        我记录了这14天,超过230个小时的“大戏”全过程。

台湾“立法院”史上第一次被攻占

        3月18日,是“台湾民主法治最坏的一天”。

        事件起源回溯到3月17日。

        台湾“立法院”内政委员会召集委员张庆忠17日下午表示《海峡两岸服务贸易协议》交付“内政委员会”时间超过3个月,视为已经审查,将送“立法院院会”存查。

        因对此不满,近300名学生在3月18日晚9点从侧门冲进“立法院”议场,与警方爆发了冲突。

        在台湾历史上,这是“立法院”首次被破门占领。

        “立法院”是中国台湾地区的最高位阶之立法机关,负责审查台湾各项法案以及预算。

        8日晚9点,反服贸学生打破侧门与窗户玻璃。台湾警方措手不及,临时无法调配足够警力,即使组成人墙挡在门前,仍然不敌学生推挤,失守了议场侧门。

        接着,学生们纷纷爬进议场。一群人站到主席台上高举布条,宣布将占领“立法院”36小时,并强调他们“是公民不是暴民”。

        在“立法院”议场里,学生们或站或坐,霸占了主席台和“立法委员”们的座位。“立委”的桌子遭学生踩踏,抽屉遭翻查。议场大门都被沙发等挡住,陈水扁任台湾地区领导人时的肖像被拆下来挡楼梯,墙上孙中山先生的遗像也被贴上“占领”的大字条。

        学生纷纷爬进议场,一群人站到主席台上高举布条,宣布将占领“立法院”36小时。

        据“中央社”报道,当晚有11人被送医。其中一名伤者是“立法院”保安警察钟姓中队长,曾一度昏迷,后经医院紧急医疗处置,放置气管内管、药物输液并安排电脑断层、X光等影像检查后,生命征象稳定。

        在当晚的10点,学生代表、台大政研所学生林飞帆提出诉求,其中包括要求台湾地区领导人马英九立刻亲自到“立法院”回应人民的诉求。

        9日凌晨,警方计划驱离“立法院”内外的学生,由于经验不足,警力有限,在1点、3点30分进行两场清场行动后,警方仅能驱离少数“立法院”外的学生。

        台湾“立法院长”王金平,也对“立法院”驻卫警交代“不要冲突”。

        不过,这批“受到保护”的学生却有的在“立法院”议场里喝酒抽烟,其照片被上传到网络后引发网友批评让抗争行动变调。

        台大社会系学生谢硕元在脸书上承认是本人,为了冲进议场,他在“立法院”外找了1个小时,“好不容易冲进去,场内又闷又热,当然要放松一下”。他还强调说“我爱喝酒,我反服贸,谢谢”。

        “最令人怵目惊心的是,攻不进议场的群众情绪更是激愤,架起铝梯,强行拆下悬挂在‘立法院’大门外的‘立法院’匾额,并丢在地下踩踏,甚至在匾额吐口水槟榔汁。 ”《中国时报》刊登的现场侧记记录了当时的情形。

        3月19日,反服贸运动学生代表两度召开记者会,要求立即退回服贸协议,“立法院”尽快完成两岸签署协议条例相关立法。

马英九政府首次回应学生诉求

        20日,学生继续提出诉求,要求在21日中午12点之前,与马英九直接对话。

        23日,马英九政府正式回应学生们的诉求。

        21日,马英九原定邀集 “行政院长”江宜桦、“立法院长”王金平召开院际会议会商,寻求恢复“国会”正常运作、维持议场秩序的解决方案。

        马英九发言人李佳霏21日中午表示,“立法院长”王金平认为,由于这次事件是朝野党团对于议案审查的争议而起,“立法院”正寻求各党团获得解决问题的共识,马英九也同意王金平的看法,双方因此决定延后院际协商,待朝野党团获得服贸协议共识后,再开会讨论。

        不过,王金平午后2时发表声明,强调几经考量,为符宪政规定,不便出席马英九召集的院际协商会议。

        王金平在致电马英九时再次申明,这次争议根源在于朝野党团对服贸协议审查程序的歧异,目前寻求问题的根本解决最要紧。

        王金平说,马英九身兼执政党主席,要能够体察时局,倾听民意,促成朝野共识,尽早解决争议,让“立法院”恢复秩序。

        对于王金平临时不出席,马英九接受后表示,“王愿意一肩扛起,只能表示尊重。”

        因会议没有准时召开,马英九没有在学生所要求的21日中午12点之前做出回复。

        对此,学生团体称“我们还会继续在这里”。

        22日下午,“行政院长”江宜桦亲自到“立法院”外跟抗议学生见面。对于学生们持续要求退回服贸协议,江宜桦回应称“没有打算退回”,浇熄了学子的热情。

        这是马英九政府第一次派人与学生对谈,但没有结果。

        23日上午10点,马英九在其办公室召开记者会,向台湾反服贸民众说明《两岸服务贸易协议》对于台湾的重要性与必要性。

        在发布会上,马英九明确表示不可能撤回服贸协议。同时,他也做出退让,表示愿意对服贸协议进行逐条讨论,逐条表决。

        马英九表示,服贸协议不但关系到两岸关系,更重要的,是关系到台湾的信用。马英九说:“如果这样的一个案子,各方的评估,都对台湾相当有利的,我们却采取这样的态度,我想国际社会会怀疑我们到底有没有推动贸易自由化的决心。”

学生转攻“行政院”

        马英九的表态刺激了反服贸学生。学生们在创造第一次攻占“立法院”的记录之后,在23日晚再次为台湾学运创造一个历史:第一次攻入“行政院”。

        23日晚,学生攻占“行政院”。

        因进行长达六天的马拉松式占领运动依旧无果,3月23日晚7点半,反服贸团体调转枪头,攻占了行政院。24日凌晨,警方动用镇爆警察与镇爆水车,驱离占领“行政院”的学生,造成170余人受伤。

        23日晚7点半左右,约有200学生冲进“行政院”大院,并把警方挡在“行政院”门口的“蛇笼”收起,号召更多人进入占领。有民众在现场看到,“立法院”外的民众三五成群兴奋地奔跑,前去实施占领“行政院”。

        到晚上9点左右,已经有上万民众围到“行政院”附近。冲进“行政院”的学生仿照之前占领“立法院”的方式,架起长梯,打破窗户进入二楼,挂起布条宣布占领。他们还搬来椅子,试图挡住“行政院”大门。

        用“行政院长”江宜桦的话说,这一晚学生们是“有备而来”。

        江 宜桦在事后向媒体描述了反服贸学生攻入“行政院”的经过:他们携带棉被、油压剪等工具,剪开了“行政院”防阻设施,用棉被跨越过蛇笼,进入院区之后又继续 从楼梯攀爬,进入了“行政大楼”。在进入大楼后除了破坏门窗,学生们还试图要去夺取“行政院”里的一些公文数据。还有人带着预备好的布条,从高处往外垂 放。

        当时即有传言称,学生进入了江宜桦办公室,搬走电脑,拿走抽屉里的机密文件。

        不过,“行政院”发言人孙立群24日凌晨召开记者会表示,有6人其实是进入“院长”隔壁的办公室,“院长”或机要办公室不管电脑或资料都没有外泄问题。

        到23日晚间11点06分左右,镇暴警察与保警都已到现场。有消息称警方动用了3000“宪兵”到现场进行维安。

        从24日凌晨开始,警方共进行了至少五波驱离。至早上6时30分,警方已将“院内”的学生和民众基本上清空。

        台湾警司署24日晚间表示,在驱离过程中共有119名警察、55名民众受伤。

        24日清晨,带领学生攻入“行政院”、就读于新竹清华大学社会研究所的学生代表魏扬被警方逮捕。

        被检方上拷时,魏扬一人就涉及包括公然聚众、毁损、妨碍公务及窃取文件等6项罪名。

        3月25日,台北地方法院宣布,魏扬“无保释放”。

        在警方进行驱离之后,24日上午,“行政院长”江宜桦上午举行国际记者会,解释为何警方要进行驱离。他表示,行政院是国家行政中枢,存放了外交、国防、经 济、社会福利等重要政策数据,及关乎台湾地区安全的重要文件,是一个不容被外力侵夺、霸占或破坏的地方。

        江宜桦在记者会上强调,台湾警察多年来,已经都是用最和平理性的方式,来处理群众抗争,即使是发生在街头上的群众,台湾警察的处理原则也都一向是尽量理性、低调、平和。

        而就在同一天,30位台湾大学政治系学生和校友在网络上发起“24小时联署”,要求他们的昔日导师江宜桦下台并道歉。

        学生们称,在3月23日晚上,警察接到江宜桦命令,驱离占领“行政院”的学生。他们认为,这样做已经“背离所学,辜负知识分子良知”。

        在这份700多人的联署名单上,还有台湾政坛千金、中国国民党荣誉主席连战的连咏心的名字。

        针对学生们的要求,马英九在29日的新闻发布会上力挺台湾“行政院长”江宜桦、“警政署长”王卓钧。马英九表示,他们都是依“法”执行职务,“不需要为此下台”。

        马英九说,“行政院”是全台湾最高行政机关,学生攻占“行政院”的目的就是要让“行政院”隔天不能上班,江宜桦倒不是担心个人无法上班,而是怕行政中枢会受 到干扰。他的忧虑与他采取的行动是“合法”的,发生这种事情,警方不能不处理,毕竟是全台最高的行政中枢,都不允许有人这样侵入。

马英九与学生们的“隔空喊话”

        25日,马英九对学生在20日所提出对谈的要求作出回应。

        马英九办公室发言人李佳霏表示,“立法院”议场目前仍陷入瘫痪,学生运动冲击“立法院”运作与政府施政。对此,马英九愿意在不预设任何前提下,邀请学生代表来到政府,就服贸协议议题进行对话,倾听学生意见,化解当前僵局,协助“立法院”恢复正常运作。

        李佳霏转述,马英九认为,对于各界对于服贸协议的不同意见,政府的态度一向是开放且愿意沟通。即使 23 日晚间发生群众冲入行政院的激烈抗争行动,马英九表示仍愿意敞开沟通大门,希望能与目前在“立法院”持续抗争的学生,以民主、理性的方式对话。

        李佳霏表示,学生如果有正面响应,马英九政府会派代表前往邀请。

        对于马英九释放的善意, 25日晚间,抗议学生领袖之一的陈为廷在“立法院”议场发出声明,表示目前会面之说都是府方的片面之词,对于会面地点、时间、人员、议题都没有任何实质的讨论。另一位学生代表林飞帆则说,在没有共识之前,送邀请函来没必要。

        由于学生对马英九的邀请存疑,两方自马英九提出邀请之后,一直通过发布会或发言人进行“隔空喊话”,事件无法得到实质性的进展。

        林飞帆表示,他们保持开放态度可以谈,但是在对谈地点上,不同意马英九提出的在政府大楼里。

        林飞帆表示,希望另选公开地点。而另一代表陈为廷,则提出凯道会面的建议。

        李佳霏对此表示,马英九邀请学生到政府对谈,一定会“以公开、透明为原则,也会全程让媒体采访。”

        政府人士认为,如果选择在凯达格兰大道,很难好好谈话。

        不过,在27日,事件激化。学生代表林飞帆表示,将在30日下午1点,号召人们走上凯道。

反反服贸队伍走上街头

        在反服贸团体和学生们与马英九政府僵持不下之际,反对学生占领“立法院”的声音也愈发响亮。

        29日下午,警察及警察的亲属发起“康乃馨运动”,目的是为了反对反服贸运动。游行现场人手一支代表“母爱”含义的康乃馨,希望学生们早日结束反服贸运动,停止占领“立法院”,还现场警察正常的生活,并呼吁学生们回到家庭和学校,让社会回归理性平静。

        29日下午,警察与警察家属发起“康乃馨运动”,呼吁学生们回到家庭和学校,让社会回归理性平静。

        这次的学生运动被台湾媒体称为“太阳花学运”。

        为了应和“太阳花学运”, 警察及警察亲属选择康乃馨这种充满温情的花来反反服贸运动,替辛苦执勤的警察加油打气。

        “康乃馨运动”在29日下午3点于台湾中正纪念堂举行,到4点40分从自由广场出发,现场超过5000人。人们各自手持一朵康乃馨,高喊着“孩子们,回家吧”、“警察们,辛苦了”口号,沿途向维持交通秩序的警察打气、加油。

        在此之前,活动副召集人、台北市议员戴锡钦在受访时表示,现场警方定会担心双方发生冲突。因此他们决定,若途中遭警方拦阻,他们会把康乃馨转送警察,以表达慰劳之意。

        果不其然,当游行队伍走到徐州路跟中山南路口时,遭警方阻挡要求改道。游行民众便纷纷将手中康乃馨送给警察。

        之后照指示改行徐州路至林森南路口时,活动召集人李新打算将队伍带回中正纪念堂,游行队伍中却有人仍希望前往“立法院”及台北车站与反服贸学生及团体进行沟通。“康乃馨运动”的内部人员意见不合。

        随即,李新现场宣布就地解散,游行队伍兵分3路,分别返回自由广场、前进“立法院”外场及台北车站。

        游行现场没有发生让警方担心的冲突。用台媒“中央社”报道的话说,现场“气氛高昂但仍在理性氛围中”。

        当康乃馨队伍转进到济南路时,静坐的反服贸人群立即鼓掌欢迎,并高喊“康乃馨爷爷奶奶辛苦了”,还有学生立即递上茶水。而另一方则是要送康乃馨给学生。

        29号当天下午,另一个团体“白色正义联盟”在台北车站进行集会,诉求回归民主法治,希望反服贸团体和学生撤出“立法院”。

        该联盟并不强调支持或反对两岸服务贸易协议,而是希望社会恢复秩序,珍惜台湾可贵的民主环境。联盟称,无法接受“国会”空转10多天、损失近亿元新台币的状况,也希望占据“立法院”的团体秉持民主精神,接纳不同声音。

        就在当天下午,马英九召开第二次新闻发布会。在媒体面前,马英九向30日要带领民众走上街头的学生领袖呼吁,希望大家以和平、理性的方式表达意见。

        学生代表在“330游行”之前,继续提出了四个诉求,分别是退回服贸协议;两岸协议监督要法制化,先立法、再审查;召开公民宪政会议;要求朝野“立委”站出来,支持民间版两岸协定缔结条例草案,尽速完成立法。

        对此,马英九继续与学生们“隔空喊话”,在29日的发布会中,回应了这四个诉求。

        马英九首先肯定了“两岸协议监督机制法制化”和“先立法再审服贸”两个诉求。

        马英九表示,希望“立法院”朝野党团能尽可能在这次会期结束之前,完成两岸协议监督机制法制化。且目前“陆委会”已经研拟了具体的法制化措施,将在下周公布。

        针对“先立法再审服贸”诉求,马英九表示,政府的立场是在“立法院”自主原则下,尊重立法程序与进度。对于尚未签订或签订后尚未送到“立法院”的两岸协议, 都可藉由监督机制受到更加严格的监督。而对于已经签订并且送到“立法院”审议的协议,也可以同时进行审查,并行不悖。

        而对于“退回服贸协议”这个诉求,马英九的回应依然是果断拒绝。他重申了服贸协议对台湾经济的重要性,同时引用了台湾三位专家的意见、一项调查结果、以及中华经济研究院的分析与评估,来证明服贸协议之于台湾有多重要。

        至于“召开公民宪政会议”这个诉求,马英九表示,已经要求“行政院”进行整体评估,广征社会各界的意见,会尽快公布评估的结论。

马英九“仔细倾听”

        昨天晚间,针对凯道集会静坐活动,马英九办公室发言人李佳霏转述马英九的话表示,活动和平理性,顺利结束,马英九对此予以肯定;对于在场群众的要求,马英九也都有仔细倾听。

        李佳霏说,针对13天前学生所提出的第一个要求,也就是“服贸协议逐条审查、逐条表决”,已获得“立法院”国民党党团同意。

        李佳霏说,马英九毫不回避学生提出的要求,并作出正面具体的响应。政府也要诚实的对同学们说明,政府能够做得到的部分,我们都愿意做;有的要求则需要时间,无法一步到位;有的对台湾经济极为不利,确实难以办理。

        李佳霏指出,政府推动服贸,是为了振兴台湾服务业、确保台湾经济活力的动能,以及为了创造台湾加入亚太区域经济整合的有利条件。

        李佳霏说,马英九仍然欢迎学生派代表前来,在不设前提的情况下,就服贸议题进行对话,全程公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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