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改观察：售电侧改革是伪改革

        停滞了近12年的电改，近期再传新声：售电侧放开或为突破口。

        3月19日，上海证券报报道称，能源局牵头制定的新电改方案已经上报国务院。新方案以电网逐步退出售电和大用户直购竞价上网为主线；按规划，电网的财务和调度两者择其一独立。据介绍，电网逐步退出售电就是所谓的“电改从售电侧起步”。今年全国两会期间，国家能源局副局长史玉波接受媒体采访时曾表示，当下电改将“放开售电侧，让用户选择售电商进行交易。”

        能见度智库认为，把放开售电侧作为新一轮电改的第一步，非但不能推进电改，而且是非常有害的。售电侧改革不是不要改，而是不应该在现在改。因为这是电改的高级阶段，必须有先决条件：政府完成对电网的单独定价；厘清输配成本；逐级限期，放开电价。这些都做了之后，才有基础着手售电侧的改革，培育售电市场的主体。

        在不改变国家电网公司运营模式的前提下，就率先进行售电侧放开，那么卖家还是唯一的：只有国家电网。单一卖家，就谈不上市场，多买多卖才是市场。在现有格局下放开售电侧，售电企业完全没有议价权，电网公司想收拾售电企业，跟捏蚂蚁一样。这时售电企业还想帮电网卖电，想占国家电网的销售额，这本身就是一个伪命题。

        现在谈到售电侧改革，认为放开售电侧就可以让用户增加选择权，这类人大多出于一种朴素的热情，其实并不了解电力；而另外一些把售电侧放开说得神乎其神的，可能就是别有用心，甚至说是，表面上拥护改革，实际是要让改革再次窒息。

        如果将时间轴拉长，可以发现，现在提出售电侧放开的歧路，不过是过去十二年，中国电力体制改革不断遭遇挫折的延续。2002年，国务院以国发[2002]5号文件下发《电力体制改革方案》（即五号文），提出政企分开、厂网分开、主辅分离、输配分开、竞价上网的电改方向。2003年，电价改革方案也出来了。这两个方案非常系统，方向正确，但是除了厂网分开得以实施，此后中国绕了整整十二年，各种电力改革的动作和口号层出不穷，包括竞价上网、大用户直购电试点等等，最终都没能推动下去。这说明，电改不是随便想先动哪个环节就动哪个环节的，一定主次分明，对症下药。

        如果要谈改革，最重要的就是要从上至下有力推进。现在，深改办被大家寄予厚望，那么深改办一定要明察秋毫，一定要看穿这些有害电改的东西。如果还是按部就班的做工作，开个会听听这个意见，听听那个意见，说这个改革多好多好，但是怎么怎么样，那先搞试点，售电侧先搞搞，胡来一下，然后一年过去了。到明年又开个会，听听意见，说由于什么什么，今年得怎么怎么。这样又循环往复了。回顾过去，十二年就这么过去的，那我们是不是十年以后中国的电改还在原地踏步？

        那么，新一轮电改中首要做的任务是什么？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报告便已给出了思路:

        “准确界定不同国有企业功能。国有资本加大对公益性企业的投入，在提供公共服务方面作出更大贡献。国有资本继续控股经营的自然垄断行业，实行以政企分开、政资分开、特许经营、政府监管为主要内容的改革，根据不同行业特点实行网运分开、放开竞争性业务，推进公共资源配置市场化。进一步破除各种形式的行政垄断。”

        “完善主要由市场决定价格的机制。凡是能由市场形成价格的都交给市场，政府不进行不当干预。推进水、石油、天然气、电力、交通、电信等领域价格改革，放开竞争性环节价格。政府定价范围主要限定在重要公用事业、公益性服务、网络型自然垄断环节，提高透明度，接受社会监督。完善农产品价格形成机制，注重发挥市场形成价格作用。”

        上面的内容，其实把石油天然气、电力包括铁路，顶层设计的框架都说出来了，这里面电力就在这个框架下。

        首先一个是产品价格，凡是能由市场形成价格的都交给市场，自然垄断的行业要搞网运分开，这句话了不得，非常棒。具体来说，在电力领域就是厂网分开，在石油天然气领域就是管网和其它的分开，政府能不管的就不管。

        关于能源部分，三中全会最核心、最有改革含金量的提法，就是“网运分开”。为什么搞“网运分开”，因为分开后，就要把“网”作为一种自然垄断的领域，“运”实际上就是生产、运输、销售、经营、运行的概念。

        如果觉得太抽象，举个铁路的例子，铁路运输也是竞争性的，火车运输的行为是市场的，但地上这个铁轨，谁都搬不走的这个是公用的。也就是说，网运分开，也就是说分成公用的和竞争的，凡是能够放市场里的，比如说价格，政府不管。实际上说非常够用，把中共十八届三中全会决定和五号文件对比来看，完全吻合，一脉相承。

        既然三中全会决定说出来了，网运分开后要两种管理方式，一种对自然垄断行业要严格管理，另一方面要放开竞争性产品价格，有了明确的改革方案，干嘛去搞后头的售电侧放开呢？正确的做法是按照三中全会决定和五号文件，赶快给电网单独定价，管住网。 

        抽象地说，现在电网的收入模式是价差模式，那么按照三中全会决定，网运分开后的管理模式，应该给电网实行准许收入的模式。准许收入模式的意思就是，电网负责的是一个公共资产，和道路一样是公共资产、公用设施。此时电网的收入、利润是受国家控制的，这个事才是重中之重。电网现在是什么概念？比如电网需要100度电，它从发电厂那里收电，按照上网电价来，调度结算什么的都在电网这里，电网等于把这100度电都垄断了。然后电网就把电给用户去了，按照销售电价走。这两个价格支出和收入的差额，低进高出的差价，就归电网。

        在计划经济年代，这种模式有道理。但现在，这个价差已经扭曲到什么程度了？国家发改委在2006、2007年出过一个输配电价标准，少的9分钱每千瓦时，高的1毛多每千瓦时，海南省最高——2毛2每千瓦时。也就是说，理论上，如果说真是保持这个差价的话，也算是计划经济的一个合理性，发电怎么样，销售怎么样，中间是电网的收入。按照当时的政策，全国主要用电省的差价应该是1毛2到1毛5，但现在上网电价和销售电价差额已经是当年的几倍了。

        中国的电力价格在电网的差价模式下，最终的价格高得惊人，完全有可能是全世界最高的。因为国网这边数据不透明，说德国、日本电价高，但这两个国家有数，国网的成本数据复杂而混乱，难辨真伪。这么高的电价导致什么，导致中国的制造业优势逐渐丧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