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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道明:说我不喜欢接受采访,那是误传

澎湃记者 李云灵
2014-05-08 08:31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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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月7日下午,陈道明来沪宣传《归来》,他出乎意料地接受了我们的专访,而且出乎意料地没有“羞辱”我们……

        ◆只要没工作,天气好,我就去打高尔夫。一个礼拜都没工作,一个礼拜天气都好的,我打一个礼拜。就18个洞全打完,4个多小时。在业余里凑合能打。(看上面那张图,这就是他晒得这么黑的原因)

        ◆这个片子现在我也没看,我不想看。之前所有的我都没有看,我怕会有遗憾,心里会很别扭,这是对于我虚荣心的一种保护。反正演戏时我尽力了。

        ◆巩俐确实是一个优秀的演员,很好的演员。我们俩的配合度,举手投足,几乎不用磨合。抬手,那边肯定有手接你。就像是你扔出一件东西,你不用担心它会掉在地上,肯定会有人接住它。

        冯小刚曾如此形容陈道明:“长得眉清目秀,现在也是风韵犹存,从有明星的那一天起他就是明星了。所以就有些清高,老端着,得理不饶人。”于是,“孤芳自赏”、“冷漠清高”这些词就成为一些人对陈道明性格的描述,不过陈道明本人却觉得非常冤枉,也许是为了证明自己并不那么难搞,他同意接受我们的专访,但接受专访之前仍旧要约法三章,不拍照,不录ID,只做一对一采访。他特别讨厌以一敌百的群访,七嘴八舌,那不是交流,像审问。

        专访之前,陈道明出席了在上海举行的《归来》发布会,只负责露个脸,到了问答时间就独自撇下老谋子扬长而去。在接受我们专访前,他还有一家网络媒体的采访,这家网络媒体一路从北京追到上海,终于有了这次专访机会,但即使是新媒体,在陈道明这里,规矩不能破——不拍视频,不拍照,纯聊。听到采访室里面突然传出提高八度的嗓音,我们在门外心情十分忐忑。

        到了预定的采访时间,进门前,边上工作人员对我们说了一句“祝你好运”……我们的确很好运哈哈!陈道明和我们愉快地聊了半个多小时(此前说是只给10分钟)。

        眼前的陈道明并没有传说中的傲气凌人,一顶棒球帽,一身白衣白裤,就像是从高尔夫球场刚刚下来。早前耳闻他采访时要求与记者保持一定距离,他的理论是“往往人的距离近了,思考的余地就小了”。实际情况是,他坐在一个双人沙发上,中间相隔一个茶几,面前放着几把椅子。这样的距离让他自在,侧着身子翘着腿,完全是一种放松的状态。(因为不让拍照,你们自行想象吧)

        说到情绪激动处,他会在沙发上坐不住,带着手势拔高嗓门;要有不同的观点时,他更是会用高亢的话剧腔喝一声:“胡讲”。说到他喜爱的高尔夫球时,能在他冷峻的面孔上看到开怀的笑容。采访最后,他还不忘一一感谢这个电影其他主创,从导演到编剧到小说作者再到搭戏的演员,诚恳、周全。

        采访末了,陈道明起身和我们握手并道谢,彬彬有礼。

        也许接近陈道明很不容易,但认识他却并不难——如果他今天正巧愿意。

        以下是专访摘要,任何媒体(包括自媒体)请勿转载或引用

【谈陆焉识】

        从造型上,以及我对这个时代和人物的熟悉,它足以让我自信到不做任何过多的强调,这个人物就能够呈现。再加上整个片子的气质、风格,就是这么一个安安静静的故事,它也不需要戏剧性的结果,表演全都在眉眼之间就足够了。

        这个小说我在接这个戏之前就看过了,在没这个事儿(指拍《归来》)的时候就看过了。因为这个东西已经在我脑子里了,他(张艺谋)跟我聊这个事儿的时候,我就说没问题。对于我来讲,这个人物很熟悉,不遥远也不陌生,就这么简单。没有因为什么,所以什么。硬要说的话,就是因为他(陆焉识)离我比较近,离我的生活比较近。因为我的父亲,不能再近了吧。你看类似现在这个造型,比如这个眼镜,我父亲就是戴着这样的眼镜。所以从内心到外表,这些东西离我一点都不远,是我所有创作过的人物中最近的一个。

        有的时候碰到一些事情我(指陆焉识)会说:“别跟我提这个事。”因为你知道那件事对你影响很大,很痛苦甚至很仇恨,会引起很多那些你过不去的那种纠结。所以干脆就是彻底的模糊主义,所以口头上就否决了,这事儿我知道了过去了,因为再说我就激动了,再说我就开始忆苦思甜了,再说我就开始控诉了,再说我感情就开始崩溃了。所以他不愿意碰触,他不关心昨天发生了什么,只关心明天我该要做什么,这就是陆焉识所有的行动的指南。所以他去老同学家,陈小艺演的那个,说大卫自杀了,你看我的反应,过去非得当一个正戏来回应,我却只是连头都没抬。为什么?因为(陆焉识)见的死人太多了,对他来说就是又走了一个。我这些表演的信息量,我真的希望有新的观众来看。

【谈《归来》】

        你注意整个这个电影,对过去是一句都没说过,好容易说到的是念信的那部分,念的又是绿草蓝天,因为养马群。所以这个电影并不是一个回忆的电影,这个电影是一个展现现实、展现未来的电影,对过去很少提。包括陆焉识回来以后,几乎不再纠结于过去的所谓的对文革的控诉,对命运的抗争,觉得自己受过不公的待遇。我觉得这特别符合我的形态,活好当下,过去的我们不要忘记,不要重复就行了。

        小说的每一个字对于我们的电影都很关键,很重要,给我们很大的帮助。但是确实不能按照小说的思路来归结这个电影。另起一行了,在《陆犯焉识》这个小说里另起了一行字,如果你纠结于小说来还原这个电影,肯定是失望的,因为不可能。

        我们曾经开过玩笑说把《陆犯焉识》拍成周播剧,很牛啊,从陆焉识大婚开始,20来岁,出去留学,跟老婆的关系,一直拍到跟大卫的关系,跟报社,就是所谓知识分子的那种酸事儿,最后到出事儿,然后从出事儿,一步两步三步四步,一直到79年大寿。这要是一个周播剧能拍三季,一季15集。但是不行。

        你看电视剧的版权不也早就卖了,很多人嚷着说要拍电视剧,但是现在也没人拍。你怎么(改)动啊?这肯定要捅破一些纸啊。20年以后吧,方有可能。

        人际关系在文革之前是单纯的,是文革把人际关系给一步步(弄复杂的),出卖啊,斗争啊,互相揭发啊,中国真正的第一波的人际关系的摧毁,人文文化的摧毁就是文革。它不光是说砸了多少东西,生产停滞了多少年,这个代价不大,哪怕是一场战争下来都可以缓过来,都夷为平地了都可以重新缓过来。人性重建太难了。

【谈拍电视】

        只有好的角色,没有戏大戏小。我也不分电影和电视,一个烂电影,他投资再多我也不想拍;一个好电视,它再长,给的钱少,我也去。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觉得电视比电影要难搞。对一个演员(来说),电影110分钟,拍两个月三个月很从容,每天研究,这不行了我们重拍也不费事,于是乎搞出一个不错的电影。电视剧呢,一天必须拍10页纸,一播30集50集。电影看完你出来吃个汉堡包就忘了,电视剧可是天天的,你想一天播2集,50集播25天,天天让观众坐那儿,看这个演员的脸,而且还要喜欢看,没毛病,(演员)还要接受指三道四,哪个难?电视,我想不看你了,崩儿地就走了,您的收视率就下来了。所以我就说,从表演这个角度,我觉得电视剧的表演含量要比电影高。电视剧一天拍10页纸,是不容你考虑的,你必须出手就得有;而(电影)一天拍两个镜头,拍来拍去最后拍了100条,在100条里选出一条好的,哪个难?

【谈画画】

        在决定上一个戏的时候,我都会勾一下我想象的那个人物。原来小的时候(画画)是兴趣爱好,甚至想把这个作为一个专业,后来就变成功利了。现在就是我要演这个戏了,比如要演一个账房先生,看完剧本,我觉得账房先生应该是这样的,我就把他画出来,画他的各个局部,我认为什么样的。我觉得画得对了,演的时候就形象和文字相结合复原他。我把文字生成画,然后再拿画去对照文字,看能不能是通的,比如说衣服选择穿长衫还是穿短袍,戴不戴帽子,你勾出来之后,在镜子里看自己,看人物,(画画)变成一种创作方法。

【谈媒体】

        (说陈道明不喜欢接受媒体采访)这都是误传。我们(指和媒体)其实是相濡以沫的关系,都是涸辙之鱼。什么是最好的信解呢,就是你们有的问,我有的说。你看现在很多娱乐新闻,没话找话,没话扯话题。只要我们有话说,有交流的内容,说多少都没事。

        (采访前)记者要看过这个片子,我们有共同的语境。哪怕是批评,都没事,首先要有话题,我特别不愿意去制造话题的采访。这个行业,你们缺不了我们,我们缺不了你们,谁也别吹牛,相互理解。

        另外,江湖传言陈道明爱打麻将,陈道明说:早就不打了。(录音整理 小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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