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学教授张建伟：建议设立国家层面的司法改革委员会

        张建伟，系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就司法改革议题，澎湃记者对他进行了专访。

        澎湃：过去一年，有人说“司法改革的春天来了”，你怎么看？

        张建伟：我们司法存在的问题，是摆在那里的，很清晰。比如说司法高度行政化，尤其是法院系统，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应该是监督而非领导关系，这是宪法明确规定的。但在法院系统，行政化难以解决……

        在十八届三中全会以前，有一种声音说，我们的司法改革是停滞、甚至倒退的。十八届三中全会后，终于算是有了实质内容，改革环境比原来改善很多。         

        澎湃：过去一年的司改实践如何？

        张建伟：像解决司法地方化的“省级以下法院、检察院人财物统管”，因为没有具体能够落实的措施，最高法、高检院虽然表态坚决支持，但在过去一年，基本上是停滞的。

        当然，最高法、高检院也做了不少工作，比如周强到任后，就征求各方意见，包括学者，探讨司法公信力为何不能够提高。他的重要抓手，就是司法公开，一些措施确实产生了一些影响，比如案件微博直播，还有裁判文书上网。

        当然有些案件，像刑事案件中的一部分，比如死刑案件，法院有一种顾虑，如果全都上网的话，那么中国作为绝密的死刑数字，就会泄露，但民商案件和行政案件，上网的比例就会比较高。

        最高法还推动了一些制度革新和工作方法的改革。而高检院方面，主要是推动主任检察官制度的改革，这是从上到下都想做的，是在原来在主诉检察官的基础上，吸收了台湾主任检察官制度，对内部人员结构做一些改革，这先是在一些地方试点，未来可能会向全国推广。         

        澎湃：你说省级以下法院、检察院人财物统管基本是停滞的，有什么阻力吗？

        张建伟：从司法改革大的方向来看，以后肯定会发展为中央统管。实际上，在曾经的讨论中，有的经济发达的省是反对的，因为目前司法机关是和当地利益均沾的，一旦与地方联系被切断，许多司法机关会觉得自己回到全国平均水平，因此反对。

        现在，省以下统管，也存在类似问题，只有经济落后的地方才支持省以下统管，这种地方利益和意识阻碍改革。         

        澎湃：据了解，全国人大代表、河南省高院院长张立勇就提出议案，希望能确定河南作为省以下法院人财物统管的试点。

        张建伟：这些年在司法改革方面，比较突出的就是河南省高院，总是引入注目，拔得头筹。像之前，张立勇做的去犯罪化标签，被告出庭不用带戒具，就很引人瞩目。

        省级以下法院人财物统管，是去地方化的重要举措，是方向，但要避免加剧行政化。因为统管后，地方法院受市、县的影响小了，但受省里的影响更大了，这就要求在未来的具体措施中，要认真的思考，本着司法运行规律来进行制度设置。         

        澎湃：你对2014年的司改有什么期待？

        张建伟：其实，十八届三中全会可以说对我们司法改革做了一定的顶层设计，关键在于怎么落实。一个呢，我们的改革，还是步子要大一点，胆子要大一点，我们现在的改革，还是很慎重，没有达到民众的预期。而且，没有明确的时间表，只是大笔一挥，5年是这样，10年也是这样，人们对改革就会有一点失望。

        此外，我觉得，现在，最高法、高检院都有司改办，中央政法委也有负责司改的部门，但是，司法改革不应该是某一个政法机关来考虑，而是应该放在全国的大局来考虑。如果，由中央政法委来负责，他就不会成为司法改革的目标，因为这里面是有利益的。改革，必须有一个超脱，超然的立场。

        我建议成立一个国家层面的司法改革委员会，由全国人大常委会或全国人大来成立最好，应该吸收几个方面的人员，包括学者、律师、政法机关，主要负责对司法改革的具体内容进行设计。

        此外，还应在一定时间召开全国司法改革会议。这个会议要有明确的议题，然后来征求意见，讨论，达成共识，制定明确的时间表，来推动落实。否则，缺乏这样一种机制，你设计的东西，有没有民意，下面是不是有一些疑虑？         

        澎湃：怎么评价以往的两高报告？

        张建伟：现在的报告，除总结去年的工作，对今年的工作也会涉及，但问题是，一般没有具体的措施。

        我希望两高报告，能充分展现去年的工作，同时，比较坦率地讲还存在什么问题。要在风格上少一些正确的废话，多一些具体的措施，能够到第二年两会时具有检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