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的胶片拍下柯达城最后的光景

        数字革命滚滚洪流，无数传统行业被淘汰，甚至来不及留下存在过的痕迹。所幸，对于影像王国柯达及它的总公司所在地纽约州的罗切斯特来说，至少著名摄影社Magnum的11位摄影师曾去过那里，为这座生死皆为柯达的城市留下一组珍贵影像。

        6月30日，一本关于柯达影像王国的新书《回忆之城：影像逐渐模糊的日子》（Memory City: The Fading Days of Film）将出版。《卫报》采访了该书的作者——11位摄影师中为此投入时间最多的一对“神雕侠侣”艾利克斯·韦伯(Alex Webb)和瑞贝卡·诺丽丝·韦伯(Rebecca Norris Webb)。

        1888年，这座纽约上州的小城罗切斯特成为了伊士曼柯达公司的总部。巅峰时期，美国90%的胶卷都出自柯达，公司亦为罗切斯特的当地人提供了超过六万个职位。如今，和美国大部分靠一家公司支撑的城镇一样，罗切斯特正经历艰难时光。在历经多年和数字革命的搏斗、裁员、以及卖出产业之后，2012年1月，柯达公司申请破产保护。

        随后，整个跟胶片有关的世界都被震动了。2012年4月，Magnum派出11位摄影师前往罗切斯特，希望用两个星期的时间记录下柯达王国的最后时光。

        两周是大部分摄影师完成这份拍摄工作的时间，对艾利克斯·韦伯和瑞贝卡·诺丽丝·韦伯夫妇来说，一趟旅程远远不够。在之后的一年，他们又去了四次罗切斯特，每次停留的时候都在两至三周。对于这个拥有21万人口的地方来说，如此的时间投入并不算奢侈。

        艾利克斯·韦伯说：“我的内心一直住着一个街头摄影师。在罗切斯特，我依然带着这颗扫街的心游荡，让相机和经验带领我按下每一次快门。”诺丽丝则不同。她花大量的时间和当地居民建立友谊，以期用细腻的女性视角和人情往来切入这座城市的肌理。

Mt. Hope 墓地内的工作人员在清扫垃圾。

        在韦伯夫妇的镜头里，色彩斑斓的住宅区、市场、以及社区中心显示了这座城市尚未丢失的骄傲。然而尽管草地依然齐整，星条旗依旧飘扬，总有落寞景象出卖了这些勉力维持的体面-街角被废弃的沙发、蜷缩在公共长椅上的人、以及筋疲力尽排队等夜班巴士回家的工人们。

        用艾利克斯的话来说，他们想达到“某种层次”。他说：“我们希望创造一种结构，这种结构能够像镜子一样清晰反映这个尽管夕阳西下，却仍有灵魂之光闪耀的地方。”

        在这本新书中，最动人之处来自那些间或出现的模糊黑白影像。这些影像来自喜欢用柯达Portra彩色负片（尚能买到）拍照的诺丽丝，以及将数码相机和过期柯达彩色胶卷混用的艾利克斯。艾利克斯所用的这种因色彩浓郁且饱和度高而被很多人喜爱的35毫米胶片子已于2009年停产，2010年之后再未投入商业开发。

        为了冲印这些胶卷，韦伯夫妇费了一番周折。终于，他们在罗切斯特找到一位拥有自己工作室的摄影师，帮助他们把胶卷印成了黑白。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这些负片看上去绝望而痛苦，几乎要在时间里风化。

        二人的视角亦有所不同。艾利克斯希望通过记录当下唤醒罗切斯特的过去，诺丽丝则把小镇的历史当作探索的起点，意欲寻找一路走来被遗忘的东西。诺丽丝说：“罗切斯特是美国历史上最著名的妇女参政权论者苏珊.B.安东尼（Susan B Anthony）的故乡，所以女性是我此次拍摄的重点。在那里，我拍的第一幅肖像是我的助理阿曼达·韦伯斯特。她的家庭见证了罗切斯特的衰落过程。阿曼达的祖父和父亲都为柯达工作，她自己亦在罗切斯特技术学院学习摄影。这个学院是由柯达的创始人乔治·伊士曼资助创立的。”通过阿曼达，诺丽丝拍摄了众多当地年轻女性的肖像。对她来说，“这些女性代表了这座城市不确定的未来。”

        通过紧闭的窗户和薄纱般的窗帘，诺丽丝的这组人像捕捉到的是怀旧和自省。然而关于罗切斯特最哀伤的记忆来自艾利克斯的“扫街”所得。1914年，伊士曼柯达帝国在一座19层的高塔上蒸蒸日上。对几代人来说，这座高塔象征着财富、创新、以及无限可能。在艾利克斯的一幅作品中，100年后，这座高塔依然孤独站立。一个男人在近景中走过瓦砾，是为最深刻而完美的柯达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