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obby Lobby案：美国最高法院重创奥巴马医保法案

美国最高法院重创奥巴马医保法案。 CFP资料

        在美国生孩子从来都不是个事儿，不生孩子却时不时成为一个社会焦点问题。

        6月30日，美国最高法院对Burwell诉Hobby Lobby公司一案给出了一份最终判决意见。大法官阿利托代表法院发布了判决意见：美国卫生与公众服务部要求私营企业在违反企业主虔诚宗教信仰情况下依然提供涵盖节育措施的医疗保险计划违反了《1993年宗教自由恢复法》（RFRA），因而是不合法的。简单说来，联邦政府规定的全民医保中所包含的避孕流产费用，私营企业主可以基于宗教信仰拒绝分担。

        这个判决在美国引起了舆论哗然。为什么都来关注这个案件呢？这事还得从奥巴马医疗改革（ObamaCare）谈起。

        大家都知道奥巴马上台后积极推动医疗改革，其方案颇有福利国家的味道，让那些买不起私营保险的人也能够有机会享受医保——当然，这一改革方案也成了最近民调显示奥巴马为二战后“最差总统”的一个罪状。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美国国会于2010年制定了《平价医疗法案》（ACA），该法案规定某些雇主提供的集体医疗计划需要无条件地向女性提供预防性保健措施。国会自身没有明确列出具体的预防性保健措施的种类，它授权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一个部门具体决定。结果，没有获得豁免的雇主需要为雇员提供涵盖20种节育措施的医疗计划，这其中就包括四种抑制受精卵着床的措施。

        在很多国家这都会是一些令人鼓舞的措施。但别忘了，这是在美国，它偏偏又有一个宗教自由的大问题，而美国的宗教又是千奇百怪的。若干年前的“向国旗致敬案”也因为宗教信仰问题引发了最高法院内部的对立，最终最高法院在极短的时间内转变一开始的立场，这也算是美国最高法院史上的一个奇观。

        众所周知，美国宪法的第一修正案正是保护宗教信仰自由的一大利器，这还不够，1993年，美国第103届国会通过了《1993年宗教自由恢复法》以强调宗教自由的重要性，这正是本次Hobby Lobby案最高法院判决意见中频频提及的那部法律。

        当然，这次碰到的信仰还算平和，就是一般的基督教信仰。Hobby Lobby商店店主是虔诚的基督徒，该商店从三十年前一个小作坊起步，发展成一个庞大的家族企业，已具有500家分店和1.3万名员工。这家公司的企业主认为，如果他的公司按照《平价医疗法案》和卫生与公众服务部的要求向女性员工提供上述医疗计划，那么对于一个未满三个月的胎儿的死亡，他在道德上是有瑕疵的，这与他们的信仰相背离，因此拒绝为其女性职员支付此类医疗保险。结果官司就打到了最高法院。

        需要说明的是，出现在本案原告地位的Burwell全名为Sylvia Mathews Burwell。她并非Hobby Lobby公司的职员，而是现任的卫生与公众服务部部长，今年四月才从白宫行政管理和预算局局长的位置上来到卫生与公众服务部接替Kathleen Sebelius担任部长一职。因而如果有人关注过本文中讨论的案件，看到过以前新闻媒体报道过Sebelius诉Hobby Lobby一案的话，那么就应该知道彼案正是此案。

        最高法院之所以在其“繁忙的”工作中决定复审此案，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联邦巡回上诉法院已经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了分歧，并在类似的案件中给出了不同的判决意见。比如联邦第三巡回上诉法院在Burwell诉Conestoga一案中并未支持与Hobby Lobby问题相似的Conestoga公司，它认为在这个问题上诸如Hobby Lobby公司和Conestoga公司之类的企业不能援引RFRA或者第一修正案。而受理Burwell诉Hobby Lobby一案的第十巡回上诉法院却做出了相反的判断，认为Hobby Lobby一类的企业在RFRA条文中所规定的“人”这个术语的定义所包含的范围之内，因而可以援引RFRA这部法律来保护它们的利益。于是，第十巡回上诉法院判决支持Hobby Lobby公司。

        事实上，这并非最高法院在节育问题上关注过的唯一一个案子。四十年前，Roe诉Wade一案也是以惊动最高法院并由最高法院做出了判决才得以最终解决的。在Roe诉Wade一案中，原告Roe的真名叫Norma L. McCorvey，是德克萨斯州的一名21岁的女性，那时，她刚刚结束了一段婚姻，有一名5岁的女儿，由她的父母抚养。1969年，她失业了，雪上加霜的是又怀孕了，她实在无法再抚养一个孩子了，自然想到要放弃这个孩子，但当时德克萨斯州的法律禁止堕胎。幸运的是，她找到了两名女权主义律师Linda Coffee和Sarah Weddington，三人一不做二不休，把达拉斯县的检察长Henry Wade告上了法庭。最高法院最终在1973年1月22日以7:2的表决结果判决，妇女决定是否继续怀孕的权利受到法律保护。尽管在正式的法律争点上，该案并没有牵扯到宗教信仰的问题，但背后依然有很浓重的宗教意味。

        回到Burwell诉Hobby Lobby案，除了大法官阿利托代表法院发布了49页的法院意见之外，大法官金斯伯格也附上了35页的异议意见，谦虚地表示希望能够维持第三巡回法院的判决而推翻第十巡回上诉法院的判决。大法官布雷耶和卡根也在相当程度上表达了对金斯伯格的支持。

        这个案子的判决结果出来了，但是引发的思考、讨论和影响却是无尽的。

        共和党人在庆祝，认为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胜利，该案的判决进一步证明了奥巴马医疗改革方案是有严重缺陷的。民主党当然也希望化悲痛为力量，化不利为有利，准备在新一届大选中争取女性选举人的选票。毕竟，民调显示包括绝大多数女性在内的大多数人还是坚持认为营利性的企业应该提供涵盖计生费用的医疗保险计划。有人在担心该案会将女性的医疗保险计划置于危如累卵的情境之中。当然会有人认为这一判决并非女性的末日，这个国家还是可以通过更符合经济发展规律的措施来保护女性。

        对于局外人的我们而言，这一判决也应该能带来不少的启示。

        首先，纵观这些案件，我们或许会隐约觉得美国最高法院似乎一直在一些看似鸡毛蒜皮的事情上大做文章。仔细想来，个中原因其实也不难理解，一来美国真正的大事的确已经由那些伟大的国父们一并解决了；二来对一个生活在真实世界的普通人而言，最重要不就是柴米油盐这些身边的小事么？如果说最高法院要处理最重大的事项，那么这些身边的小事就应该是最重大的事项。

        其次，当然，更重要的是，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以其卓远的心智在为细节的冲突划定界限。什么可以依据宗教自由得到保护，什么不可以援引宗教自由加以保护，这些都不是仅靠理论可以得到解决的。在基于宗教信仰的冲突日益严重的今天，要想处理好一些宗教问题，美国最高法院的做法不可以不参考，最高法院的大法官们的心智不可以不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