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西运城幼童被害案调查：冷漠邻居为何杀死3男孩？

        3名幼童离开父母的视线不到5分钟，就惨遭杀害。

        行凶嫌犯是几十年的邻居，幼童们的“爷爷”，一名垂死的老者。

        嫌犯性格孤僻，整日与牲畜为伴。行凶前，家里的羊、狗出现死亡或失踪，他迁怒于人。

        5年前他曾自杀求解脱；5年后，他选择手刃比他还体弱的幼童。

        这一转变，或许充斥着太多的偶然，但也折射出农村失落者心态的流变。

        7月8日晚7时许，山西省运城市临猗县东张镇西堡里村发生一起特大杀人案。57岁的放羊男子介孟来涉嫌杀害邻居三名幼童，抛尸水缸后逃跑。10日，警方将正欲外逃的介孟来抓获归案。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近日赶赴案发地，发现在这个相对封闭的农村，家长们有着都市人的警觉，一刻都不敢叫幼童离开自己的视线。而该案，孩子离开父母的视线还不到5分钟，悲剧就发生了。

“一眨眼儿，孩子就不见了”

        7月8日晚上7点02分，杨敬科像往常一样在家门口乘凉，这时对面的邻居介孟来放羊回来了。杨敬科看了看介孟来的羊，赞许地说道：这两只奶羊还不错嘛。介孟来面带笑容回答：不小啦，都半年多啦。

        此时，杨敬科家的院子里，妻子潘仙丽正在给2岁大的小儿子杨泽腾洗澡，而隔壁家的两个孩子杨博祺（5岁）和王瑞旋（4岁）也在院子里一起玩。

        3分钟后，孩子洗完了，潘仙丽想去归还邻居的扫帚，便拿着扫帚，带上三个孩子，前往邻居胡月欠家。而这时，介孟来带着自己的10多只羊进了家门，锁上了门。

        经过旁边王瑞旋的家右转，直走10米左右再右转，三个孩子停下来玩耍，潘仙丽继续独自向前走，来到了胡月欠家，这时她离三个孩子的距离不到30米。

        敲了几下门，发现胡月欠不在家，潘仙丽转身看到杨博祺和王瑞旋朝着来的方向跑了回去，2岁的杨泽腾随后也跟了上去，不到1分钟，三个孩子消失在了潘仙丽的视野中。

        潘仙丽呼喊了几声自己的孩子，见不得答复，便将扫帚扔进了胡月欠的邻居家，跑着去追孩子，经过刚才的拐角后，孩子还是不见踪影。孩子整个消失的过程不到5分钟，行走距离不超300米。

        潘仙丽原路返回，正好碰到了从家里出来的介海丽（王瑞旋的母亲，介孟来的远房亲戚），潘仙丽着急地问介海丽：孩子呢？介海丽说：我不知道啊，不是你在带着吗？这时两人的第一反应：会不会遇到人贩子了？

“冷漠邻居”痛下杀手

        孩子失踪后，潘仙丽和介海丽立即通知了杨博祺的爷爷杨中康和村委会负责人谷世群，谷世群发动全村人挨家挨户寻找孩子的踪影。整整找了2个小时，找遍了村里的每家每户，除了介孟来。于是三家人商量后，报了警。

        介海丽和潘仙丽告诉澎湃新闻，尽管介孟来跟三家人是邻居，但是由于介孟来性格孤僻，从来不与人来往，见面打个招呼已经是“最大极限”，家门常年紧闭也属正常，当时寻找孩子的时候，介孟来家紧闭的房门没有引起他们的怀疑。

        9点10分，当地派出所民警赶到了现场，在村委会负责人谷世群的带领下，全村人和民警来到了村委会调阅村口的监控摄像头，没有发现孩子们的身影。但村民杨赔生提供了一条信息：介孟来突然离开了村子，时间约在19时30分。

        在谷世群的带领下，派出所民警强行撬开了介孟来家里的大门，在介孟来家的院坝里，两只挨着的直径约1米左右的水缸里，孩子们的尸体被以头朝下的姿势扔在里面，头上、脸上、嘴上全是伤口。

        潘仙丽和介海丽赶紧将孩子送往附近医院抢救。医生当晚宣布，三名幼童经抢救无效死亡。

行凶动机或为蓄意报复

        对于介孟来的残暴行径，介孟军觉得，这可能是介孟来“蓄意报复”。

        介孟军告诉澎湃新闻，去年介孟来在山上种植了几百棵苹果树和核桃树，就在去年被“不明人士”全部烧掉，家里的两条大黄狗不知何时也不见了踪影；今年上半年，自己悉心照料的羊又一只接着一只死亡，将部分羊肉带到运城化验后，得出的结果“中毒死亡”。

        经过这些事件后，介孟来就开始在街上自言自语，见了一个人就说：我家的羊被毒死了，我拿去运城化验过了，我家的树也被烧了，狗也不见了。

        谷世群告诉澎湃新闻，介孟来跟村民介永丰说过，自己将羊肉送到了运城市畜牧局化验，并且还怀疑隔壁邻居毒死了自己的羊。

        但介孟来到底死了几只羊，村民无一知晓，他们“也不关心”。

        谷世群也说，介孟来蓄意报复的可能性比较大，因为之前这些“灾难”让他开始怀疑周围的邻居，长期的怒气积攒在他的心里，他只能通过这种极端的方式表现出来。谷世群说：“这个人性格孤僻，思想也跟常人不一样，这些牛羊牲畜可能在常人看来不算什么，但是对于他来说意义重大。”

        但是介海丽完全不理解，她说：“就算我们烧了他的树，毒死了他的羊，他也不能做得这么绝啊！更何况我们根本就没有这样做，孩子平时见了他都是‘爷爷’‘爷爷’地叫，不知道他怎么恨得下心下手！”

        案发后，有媒体报道称3幼童是因辱骂介孟来招来杀身之祸。就此，没有村民们表示曾目睹过这一幕。此外，临猗县公安局刑警队队长告诉澎湃新闻，不存在“孩子辱骂遭凶杀”这一说法。

        介海丽说：就算骂了，也不至于被杀掉啊！一个几岁孩子骂你你会跟他较真吗？

        而介孟军称，介家在村里是大户人家，根本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欺负介孟来。他说：“我觉得他做出这样的事，还是跟之前他受到的打击有关。他现在一个人住，他的狗、羊、果树就是他的同伴，只有这些东西才能缓解他一个人独处的寂寞，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有一点分量的。”

        谷世群等10余名村民说，没有发现介孟来信封邪教。

        12日晚，东张镇派出所民警告诉澎湃新闻，犯罪嫌疑人介孟来已被刑事拘留，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当中。新华社报道称，介对报复杀人的犯罪事实供认不讳。

5年前曾自杀，作案前已有“轻生”迹象

        西堡里村位于东张镇以西3公里，距离县城50公里路，625户，2881人，人均耕地2亩，10个居民组。该村果树和养殖业为主导产业，外出务工（开饭店）人员较多。嫌犯介孟来在此生活了57年。

        齐刘海，西瓜头，小眼睛小嘴巴，这是介孟来15年前的照片，也是他的通缉照。弟弟介孟军说，介孟来有哮喘病，只要哮喘一发作，一咳嗽就会左摇右摆。

        “出事的前几天，我就已经知道哥可能不想活了。”介孟军说。

        介孟军告诉澎湃新闻，早在7月3日起，介孟来就不停地向他家里搬运自己的被子、席子、电视机。他问哥哥为什么要这样做，回应：反正我也用不着了。

        介孟军说，介家一共7兄妹，5个儿子2个女儿，介孟来排行老4，自己排行老5。母亲无业，父亲在文革时期离世，家里所有的家当由爷爷奶奶来担，爷爷奶奶去世后，重担自然就落在了大哥二哥身上。而介孟来一直都是个农民，也没有出去打过工。

        在介孟军的记忆中，尽管介孟来给大多数人的第一印象是性格古怪孤僻，但是他也不是一直都是这样。

        介孟来20岁之前，为人处事都还处于“正常人水平”。20岁时，他谈了一个对象，去隔壁西仪村当了一年的“上门女婿”（没有领结婚证）。一年后，介孟来一个人回来了，回来后就开始自我封闭，无论家里人怎么询问，他什么也不说，也不和任何人来往。

        介孟军偶尔给他送吃的东西，也被他以“我不需要你可怜我”回绝掉，就连去年老母亲逝世，介孟来也没拿出一分钱来安葬。

        介孟军说，介孟来身体不好，家里的6亩田自己都没种，全部包了出去，600元/年。他买了10多只山羊，几只兔子，几只鸭子，将它们养在院子里。

        介孟来生活不规律，他平时7点左右出去村口放羊，9点回来做饭，然后就闭门不出，

        到了下午6点去村口附近给羊割草，8点左右回家。有时候也会下午出去放羊，但8点之前一定会回来，将羊赶进家里之后，自己会出来在门口坐半小时。但是这也不一定，当身体不好时，他会整天呆在家里不出门，只做一件事：睡觉。

        介孟军说，介孟来有两个儿子，都在江苏开饭店，条件挺不错，俩人每月一共给父亲寄回600元生活费，但是回来看介孟来的次数很少，几乎三四年才回来看他一次，有时候家里出大事了才会回来，一般情况下都不会回来。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看到，介孟来的房子又矮又小，墙壁出现多处裂纹，门口上印着“壮志凌云”四个大字。从门缝中向里望去，能够看到一些农具，还能闻到一股牲畜粪便的恶臭。

        介孟军说，介孟来只结过一次婚。65岁的胡月俭等邻居说，结婚时介孟来已29岁，但结婚后七八年，妻子受不了介孟来的打骂，就离了婚，此后介孟来一直单身。

        介孟军还说，大概5年前，介孟来曾自杀过一次。当天介孟来的大哥正好过去看他，发现前门紧锁，但是侧门并没有上锁，进去后发现介孟来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怎么叫都叫不醒。

        于是大哥就叫来村里的医生，把介孟来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事后调查原因是：大量服用安眠药。但介孟来醒来后没对任何人解释这么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