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崑专栏：南海这盘大棋

        南海正演变为一盘国际政治的大棋。

        二战以结束至今，南海之波起伏于稳定和激荡之间，虽然有过几场规模不大的军事冲突，但总体上和平稳定。21世纪的第一个十年，中国东盟关系大发展，南海争端波澜不惊。2002年中国东盟签署的“南海各方行为宣言”，是双方自我克制、共同承诺的历史进步。李克强总理将这段关系定性为“黄金十年”，不为过。习近平主席倡议建立“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也并非空穴来风。十年正能量的积累，是我们当下讨论南海问题不能忽略，但往往被忽略的事实基础。

        但争端既在，又不可能在几代人解决，总会在一定时空条件下再掀波澜。最近几年南海争端再起，既起于青萍之末，更酝酿于2008年的全球金融风暴，其广度、深度、难度前所未有。金融风暴过后，中美实力差距缩小，中邻实力差距拉大，东盟十国经济总量加起来也不到中国的四成。国内外舆论习惯性地认为，时间在中国一方。由此，在南海问题上，短暂的自由主义合作精神退潮，现实主义的权力政治盘算主导。

        从金融危机到2012年底十八大之前，相关国家在继续接受中国“魅力攻势”和软实力政策、欢迎和利用中国和平发展的同时，无一例外地加大对中国的戒备，规制和争利。其时，越南快马加鞭推进海洋战略，而长期对华友好的菲律宾总统阿罗约遭遇国内和美国的巨大压力。时任美国国务卿希拉里于2010年7月宣布南海是美国国家利益之所在，高调公开介入。这与中国加强维护主权力度迎面相撞。

        随后，2011年的中越割缆事件、2012年的中菲黄岩岛事件，以及2012年东盟在柬埔寨金边峰会上因南海问题分歧而未达成主席共同声明，引发轩然大波。温家宝总理最后一次出席中国东盟峰会时，苦口婆心地提醒有关国家以发展为重，并提出加强双方海上互联互通的倡议和资金。但是，用加强经济合作镇定南海风浪的做法已难奏效——经济是经济，安全是安全，各自按自身逻辑发展，已成南海新常态。

        十八大后，这一特点更加明显。2013年10月，习近平主席在印尼倡议建立“中国-东盟命运共同体”，建设海上丝绸之路。同月，李克强总理出访文莱和越南，推进海上合作。中国东盟的合作全面提质、加速、升级。而此后，虽然双方启动了“南海行为准则”的磋商谈判，但南海形势却呈加紧、加剧、加重之势。11月，中国宣布东海防空识别区，日本媒体炒作中国还将在南海设立防空识别区，越菲表示担忧。12月，美国国务卿克里宣布将加大对越南和其他东盟成员国海事安全援助。2014年1月，中国海南省渔业新规生效，同时加强在南海的军事巡逻，美越菲等国指责中国加剧地区紧张局势，威胁区域稳定。3月，中菲船只在仁爱礁对峙。同月，菲向国际仲裁小组提交南海仲裁案完整诉状。

        种种迹象表明，菲日越三国加强合作共同对付中国。同时，美国明显偏袒菲越，加强全方位合作。4月，奥巴马总统访问亚洲，力挺日，菲，对华施压。5月，中海油981钻井平台在属于中国的西沙作业，越南反应强烈，中越船只数次冲撞对峙，越南甚至爆发反华暴乱，并殃及其他国家在越人员安全。而美国官方一再指责中国的做法是“挑衅行为”。

        5月底，习近平主席在上海亚信会议上称，“亚洲的安全归根结底要靠亚洲人民来维护”。6月，在新加坡香格里拉安全对话会上，日本首相安倍与美国防长一起造势“中国威胁”。7月，中美举行战略与经济对话，习奥电话沟通。美国助理国务卿提出南海“三不”主张。981钻井平台提前完成任务。形势有所缓和。但7月19日，菲律宾外长再次呼吁越、马、文三国组建统一战线与中国交涉，似有意再掀新波澜。

        南海这盘大棋下至此处，局势稍有眉目。最大的变化之一就是观棋的变成帮棋的。另一个大变化就是，各方均毫不忌讳，正面出击，互动频密，不断升级。中国积极有为，越菲不甘示弱，美国日本明确介入。一场包含了舆论攻势、军事威慑、拉帮结派，法律诉讼，对话磋商，对外援助等多种战略手段的大博弈才刚刚开始。形势渐如铁锅爆豆，不排除冲突可能，但总体可控。

        风从四面来，南海波涛起。南海这盘大棋，是后金融危机时代全球地缘博弈的焦点之一。

        这种局面前所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