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永康治蜀3年：留下一堆政绩工程，也结下了利益同盟

        2000年1月6日，新华社发文，中共中央决定，谢世杰不再担任四川省委书记，由时任国土部长周永康接任。此后，周永康主政四川近3年。

        一名在四川新闻界工作长达30年的媒体人告诉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在主政四川之前，政界对周永康的一个评价是——强势。

        15年后，2014年7月29日，中央宣布对周永康立案审查。此时，周永康已离开四川12年左右。周永康留在四川的，除了一堆政绩工程，还有一个枝蔓繁杂的利益同盟关系网。

        这之中既有深耕四川政界的李崇禧、谭力，也有在四川达到仕途顶峰的李春城、郭永祥。

        四川政界普遍认为，在周永康3年省委书记任内，李春城、李崇禧、郭永祥、谭力等人均获得了重用。

        2002年12月5日，四川省召开领导干部会议。中央决定，周永康不再兼任四川省委书记、常委、委员职务。其时，已当选中央政治局委员的周永康的下一个职务是公安部长。

        离任讲话中，周永康表示，“在四川的3年工作经历是短暂的，但我深受教育，终生难忘……无论走到哪里，我都将尽心尽力地关心和支持四川的工作。”

        离开四川后，周永康仍葆有对四川的影响。这源于他在四川的一些人事安排。

        官方简历显示，周永康主政期间，李春城在不到半年的时间内，从成都市副市长赴任泸州市委书记后，又出任成都市委副书记、副市长、代市长、市长。2003年6月，其出任四川省委常委、成都市委书记。

        深耕四川官场数十年的李崇禧则在2002年5月出任四川省委副书记、省纪委书记，此前他是省委常委、秘书长。

        作为李崇禧的继任者，郭永祥在李履新后，接任四川省委秘书长等职，2002年12月其进入四川省委常委序列。

        3名与周永康关系紧密的部属，在周离任前后均进入四川省委常委会。

        一名四川省官员回忆称，彼时外界一度看好李崇禧，官阶再进一步可能性颇大。

        2012年12月，李春城落马后，官场曾传言李崇禧将很快步其后尘。但深陷丑闻的李崇禧在2013年1月却进入正省级序列，出任四川省十一届政协主席。

        履新11个月后，2013年12月李崇禧落马。至今，四川省政协主席一职仍空缺。

        作为四川本土成长起来的官员，政界对李崇禧的为人多有指摘。

        “他属于地方实力派，脾气暴躁且作风独裁。他落马后，有媒体说李崇禧工作能力强，但外界不知道，他当纪委书记那几年，提拔了多少亲信？更严重的是，他搞一言堂，省纪委常委会基本是他一个人说了算。”一名曾在四川省纪委系统服务多年的官员如是评价曾经的上级李崇禧。

        对此，一名接近四川省纪委的人士表示认同。

        这与一些仅在视察调研中与李崇禧有过交集的基层官员的印象大为不同。2014年5月间，一名四川一地级市的官员回忆起李崇禧，仍认可对方工作能力强，精力旺盛。

        其回忆，一次因为生病期间出差，李崇禧让秘书带了几瓶熬好的中药，边考察边喝药。

        公开简历显示，李崇禧曾服务省纪委系统13年。1995年后，其先后在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担任州委书记。四川政界普遍认为，李崇禧在阿坝藏族羌族自治州委书记任上，即进入周永康阵营。

        较之李崇禧，郭永祥在四川政界一直被认为是周永康的眼线，不显山露水。

        官方简历显示，2000年1月郭永祥出任四川省委副秘书长。郭的上一份工作系国土资源部办公厅主任，此时，周正是国土资源部长。

        郭永祥，1949年生，山东临邑人，澎湃新闻查询获悉，他的仕途与周永康紧密相连。在胜利油田和中石油待了26年后，1998年郭永祥随周永康到新组建的国土资源部，担任办公厅主任。2000年1月，他又紧随周永康来到四川。

        2002年底，周永康履新中央后，这一次郭永祥没再跟随。公开简历显示，2006年1月，郭永祥以省委常委身份转任副省长，分管农业、林业、水利、防灾、扶贫开发、民政、计生等部门。2008年，郭永祥当选四川省人大常委会副主任，逐渐淡出权力核心。翌年，郭永祥出任四川省文联主席一职。

        作为周永康阵营一员，李春城在过去15年间，几乎一直是四川政界的话题人物。

        李春城仕途发轫于哈尔滨。这名曾经的知青人生的转折之一出现在1998年12月。官方简历显示，当时李春城由哈尔滨副市长调任成都市副市长。

        履新四川后，在4年半的时间里，李春城从正厅级跃升副省级，出任四川省委常委、成都市委书记。

        出任成都市委书记后，李春城一时成为舆论焦点。2003年开始，李春城在成都力推城乡统筹试验。

        城乡统筹指的是城乡资源共享、人力互助、市场互动、产业互补，通过城市带动农村、工业带动农业，建立城乡互动、良性循环、共同发展的一体化体制。

        这一项目在2007年获得国务院改革试点批复。

        一名与李春城在2003至2005间有接触的人士告诉澎湃新闻：“当时李春城决心很大，想干点事情。但是城乡统筹要涉及土地流转、户籍改革、农民社保等很多问题。试验的初期，李春城遇到不小挑战。很快，在省里支持下，依靠李春城的执行力，这个工作开始干出成绩。”

        成绩很快被宣传出来。

        原遂宁市长何华章曾任成都市委常委、宣传部长。更早前，何华章曾是中国内地报业的翘楚，1990年代，其曾带领《成都商报》缔造报业神话。入仕后，其成为李春城最为倚重的干将，也助李春城执掌文宣系统。

        对城乡统筹宣传，何华章不遗余力。《新京报》报道称，2010年3月国内一时政刊物以成都发展变革方式为专题做了一期封面报道。该期刊物出版正值全国“两会”期间，李春城曾要求何华章把刊物送到每位全国人大代表的手中。

        对于部属李春城的政绩，老领导周永康亦大力支持。澎湃新闻根据公开报道统计发现，履新中央后，周永康先后6次回川考察，其中有两次考察，都肯定了成都城乡统筹试验，要求积极推进。

        一名四川商界资深人士认为，除了在官场扶植自己的势力，周永康在商界的触角在履新四川后即伸出。

        这名人士与川内多名高级别官员有日常往来。其向澎湃新闻透露，成都国腾集团原董事长何燕应该是本轮四川官场地震中较为被低估的人士。

        这名人士介绍，不同于汪俊林、邓鸿等川籍商人通过李春城结识周永康家族，何燕或许早在2000年即已认识周永康。

        何燕在被相关方面控制后，川内多名商界人士认为，国腾的发展得到周永康的支持。

        成都国腾通讯有限公司成立于1995年9月，注册资金140万元，主营IC卡电话机的生产和销售。此后十多年，何燕一手将140万的国腾通讯打造成实际控制26家公司的国腾系。

        资料显示，2000年周永康就参观过何燕的国腾集团，并将国腾集团看作其发展信息产业“一号工程”的重点支撑企业。公开报道显示，2000年至2002年间，周永康曾陪同国家领导人和部委领导参观过国腾集团。

        四川任内，周永康提出要将信息产业作为“一号工程”。他提出，“一号工程”要靠一批骨干IT企业来支撑。

        此后，在不同场合，他多次重申这一思路。资料显示，在提出城乡统筹前，李春城是周永康这一思路的坚定执行者之一。

        《成都商报》 2001年的一篇报道称，时任省委书记周永康在陪同时任信息产业部副部长张春江视察了天府热线西部数据中心后，就四川“一号工程”和该中心的发展作出重要指示。陪同视察的即有时任成都市委副书记、市长李春城。

        作为周永康“朋友圈”中资历较浅的成员，谭力的升迁充满戏剧。

        谭力，落马前系海南省副省长。在履新海南前，其一直在四川省内从政。曾先后担任四川省郫县县委书记，成都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广安市委书记，绵阳市委书记。

        2009年3月，谭力从四川来到海南，担任海南省委常委、宣传部部长，2012年5月起担任省委常委、副省长。

        有消息人士告诉澎湃新闻，谭力从成都市委常委、宣传部部长调任广安市委书记，是因为得到周永康的赏识。

        2000年1月，国务院成立了西部地区开发领导小组。当年3月，成都市提出筹办“中国西部论坛”的设想。有知情者称，这一想法得到周永康肯定。

        2000年10月，西部论坛成功举办。因为在举办西部论坛中工作出色，谭力得到周永康注意与赏识。有知情者对澎湃新闻回忆，事实上谭力履新的机会颇为偶然。

        2001年初，因为有中央领导要赴广安考察，周永康提早去检查准备工作。知情者回忆，周永康对广安的准备工作相当不满，其中尤其对主城区卫生状况不满意。当天，周永康拿起扫把，带领广安市委一班人在城区打扫卫生，成为新闻。

        不久，时任广安市委书记被调往四川省级部门任职。之前，这名官员曾在广安履职达7年。

        近年来，四川的经济总量多年居西部第一，全国第八。“中国西部综合交通枢纽”、“中国西部经济发展高地”。这样的词汇被用来形容四川。

        时间回到2000年。一位曾在四川省委供职的官员回忆，“周永康刚来的时候，一直问我们一个问题，四川条件这么好，资源这么多，为什么发展不起来?”

        伴随着“周永康之问”的是，其子周滨与刘汉结成利益同盟，把川内大量资源变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