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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岁的奈保尔不再“愤怒”,他谦逊地观察世界

澎湃新闻记者 石剑峰
2014-08-12 09:41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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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V.S.奈保尔8月10日到达上海,参加为期一周的2014上海国际文学周。8月11日,奈保尔参加了他1979年的作品《大河湾》中文版首发式。82岁的奈保尔不再“愤怒”,变得平和、少言而多听。

2014年8月11日,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印裔作家V·S·奈保尔携代表作《大河湾》中文版,在上海思南公馆文学之家举行首发式。

沉默的奈保尔

        奈保尔从伦敦到上海,这是一趟漫长的旅途。

        8月9日前,上海国际文学周的策划团队和北京新经典都无法百分百确定,奈保尔能否在10日真的出现在上海浦东机场,毕竟这位2001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今年已经82岁了。8月10日,奈保尔和他的夫人纳迪拉、助理尼尔比原计划早了一个多小时到达浦东机场,作为邀请方终于松了一口气。对于上海国际文学周来说,他们期望每年能为上海读者请来一位世界级作家。这次奈保尔要在上海待将近10天。

        邀请奈保尔来华,这个计划从今年春节前后就开始筹划了。奈保尔是新经典的作者,出版方今年初就提出邀请奈保尔来上海国际文学周。上海作家孙甘露是奈保尔的超级粉丝,奈保尔是他的文学观关键词,他在不同场合引用过奈保尔作品中的情节,在他那本《上海流水》里就专门写到了奈保尔的代表作《半生》。孙甘露也期待能见到自己的文学偶像。

        从3、4月起,邀请奈保尔来上海国际文学周正式被提上议程,在近3个多月时间里,文学周策划方跟奈保尔方面进行了几十次的沟通,把对方的要求和期望一一落实,等到所有细节都谈妥,已经是今年6月底。那时离开上海国际文学周开始,只有一个月多一点时间,而奈保尔将来上海的消息已经在媒体圈和文学爱好者那里流传。

        奈保尔一行三人直到起飞前两三天才拿到来中国的商务签证,因此他到上海的时间比原计划晚了一天,原定的《大河湾》首发式和奈保尔见面会也被推迟到了8月11日。

        奈保尔坐着轮椅来到会场台,舞台离开地面有个阶梯,因为没有斜坡,82岁的奈保尔只好在几个工作人员的协助下,颤颤巍巍、艰难地走到自己的位置。这真的是那个被“妖魔化”的奈保尔?作家伊恩·布鲁玛不久前在上海书评上发表的文章中,对于奈保尔,他这么形容,“奈保尔呈现出的公众形象是个愤怒的男人,很容易动气,可能会没来由地做出惊人的粗鲁举动,执迷于自己伟大作家的地位,刻意发表惊世骇俗的言论,无法忍受蠢人,或者说任何人,包括那些与他最亲近的人。”现在,曾经那么愤怒,那么有脾气的奈保尔,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听着大家在聊天,没有表情,不同意也不反对。

        他的妻子纳迪拉才是对话的主角,她抱怨现在欧洲人没人再看奈保尔的书,“不看一切严肃的书。”她抱怨连自己的女儿也不爱读书。纳迪拉说,除了中文和日文版的奈保尔著作,其他语言版本的封面,她都要亲自过目。她赞美丈夫,“他的记忆里好极了,过目不忘。有一次我从书架里拿出他早年的书,读起来,其中漏了几句话,他马上打断我说,‘漏了几句,因为我的作品有音乐性’。”纳迪拉还说,奈保尔最遗憾的就是“人生苦短”,他希望人能有三生,“一生学习,一生享乐,一生思考。”

“认真地写现在,意味着书写未来

        “我们对中国一直很感兴趣,但一直没有机会,现在来了。” 奈保尔夫人纳迪拉替奈保尔做了开场发言。思南公馆·思南文学之家举行的这场见面会吸引了全国七八十家媒体到来。中国是奈保尔一生旅行拼图上的最后一块。以往他每到一国一洲,都会写一本小说或非虚构,比如《大河湾》,就跟他常年在非洲旅行有关。

        中国或上海会进入他下一个写作计划吗?“也许我不能写一本关于中国的书了,因为中国是一个非常巨大的国家,需要认真体验,认真观察,需要很多知识,但是现在我没有这些东西。” 奈保尔话很少,虚弱让他甚至无法紧握话筒。需要轮椅帮助的奈保尔,已经十分谦逊、温和,“我并不对中国期待,有期待了就看不到你想看到的东西了。我就是过来,来观察。”“观察”是奈保尔不多发言里的关键词,年迈的奈保尔希望还能来中国“观察”到不同的世界。

        妻子纳迪拉掌控了现场,只让奈保尔回答那些值得亲自回答的问题,她经常在奈保尔开口前说:"I'll answer that question." 纳迪拉说自己跟奈保尔一起生活了20年,“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我能够替他回答。”她替奈保尔做了关于“观察”的解释,她提到几年前奈保尔在乌干达时,见到了很多政治家,很多知识分子接待了他们,他们对奈保尔说,“请一定要写我们,您的写作对我们来说非常重要。而您20多年前在写作《大河湾》的时候,您在书里写的东西,正是这20年我们这个世界所发生的东西,您简直就是一位预言家。”当时奈保尔说,他并不是预言家,他只是一个观察家。

        奈保尔没有谈及《大河湾》,但《世事如斯:奈保尔传》里详细记载了这部奈保尔成就最高的小说诞生过程。1977年秋,奈保尔有了写作一本新书的“启迪”,“主题是文明的悖论。用了半个小时,就把小说全部想了出来”,“《大河湾》将成为奈保尔最伟大的小说,一本汇集他所有经历与独特视角的书,一部只有他才能写出的20世纪末的全球叙事。《大河湾》是一部成熟的想象之作,而非伪装的自传”,“这本书是一位阅历丰富却又对自己的创造力得心应手的中年小说家之作。”传记作者帕特里克在书里说。

        在上海首发式上,奈保尔朗读了《大河湾》的结尾部分,他的声音疲惫、羸弱但依然迷人:“天空一片薄雾,落日显出橙色,泥泞的河中映出一条破碎的金线。然后,我们驶向一道金光……”

        “非洲”是奈保尔写作的关键词,关于非洲的写作是奈保尔最具代表性的看世界方式,在他看来,文化不是单一个体,文化从来不曾独立存在,人在不停流动,文化在彼此融合。“我认为如果拘泥于文化背景中的那些主题,我将永远无法写出重要的作品。”

        在奈保尔的《大河湾》里,一个经过变革的非洲国家独立了,但这个新生国家只有对殖民统治时期建立的秩序、制度、建筑的破坏,没有任何的建设,而“大人物”——总统只会对殖民者进行可笑模仿,最终只是骗局。小说里的主角萨林姆说,“他正在创造一个现代的非洲。他正在创造一个让世人瞩目的奇迹。他正在绕过真实的非洲,到处是村庄和丛林的非洲,要创造出一个堪称与世界上任何国家相媲美的非洲。”

        现场主持人、作家止庵说,这个大人物的原型来过中国,他在电视和报纸上见过,“这个人就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拿着权杖、戴着豹皮帽。在小说结尾,多少年后,这个原型真的倒台了。但我们也看到,这个国家的问题,没有因为大人物的倒台有任何解决。读了奈保尔2009年写的《非洲假面具》后,我看到,所有问题不是一个人上台或下台,不会因为社会制度的变革-比如南非而得到解决。” 这是一个关于非洲和诸多经过革命的国家的预言。

        对此,奈保尔回答道:“我认为,只要你非常认真地写作,专心地写作,就意味着你在书写未来,你书写的现在也就等于看到了未来会发生什么,这个只是观察世界的一种方式,这也是我写作的方式,我是这样写《大河湾》的,也是这样写《非洲的假面具》的。”

        

奈保尔晚年的伟大谦虚

        伊恩·布鲁玛说,“接下来就是这位杰出作家的生命渐趋衰微。奈保尔还在继续写书,有些太单薄,有些太长,不过他流畅的文字是最大的补偿,而去倾听的意愿和能力为这位无比自我中心的作者的作品镀上了慈悲的恩典。没有几位诺贝尔奖得主真打算去巴基斯坦或是刚果的边远地区,只为倾听无名人物的故事。奈保尔做到了。这表现了一种伟大的谦虚,从最低微的印尼人、最平凡的巴基斯坦人、最穷苦的非洲人身上,他依然能够看到自己的痕迹。”

        直到首发式快临近结束,精神似乎好了一点的奈保尔希望更多地把话筒留在自己手上,他说自己戒烟后用了7年的鼻烟。有个小孩曾问奈保尔为何要写作,他说:“如果你是作家,你就得写本书,就得不停写!”奈保尔的写作其实都是关于政治的,种族、宗教、革命、殖民……“我并不觉得诺贝尔文学奖和政治有这么大的关系,虽然经常有人说诺贝尔文学奖是因为某些原因才给某些特定的人,我并不觉得是这样。”奈保尔说对于获得诺贝尔奖,“没有困扰我,我能处理好它。”

        奈保尔的写作是20世纪末后殖民理论最重要的阐释对象,但对于身份问题,奈保尔说:身份不是问题,一个人可以同时是很多事物,我可以是一个作家,同时我也是一个旅行家。” “我并不觉得身份会构成困扰,因为奈保尔先生是一个世界主义的人。” 纳迪拉在一旁帮腔道。(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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