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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德报告〡头号威胁——“萨拉菲吉哈德运动”的演化史②

Seth G. Jones
2014-08-14 09:38
来源:澎湃新闻
澎湃研究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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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形态和目标的差异化

        由于“萨拉菲吉哈德运动”趋向分散,我们有必要重新审视其中各个组织的意识形态和目标。多数萨拉菲吉哈德分子认为,早期穆斯林堪为后世楷模,他们的信仰、虔诚、举止投足、礼拜的方式,以及对核心伊斯兰教义的理解,都应该为后世所效仿。

        激进的伊斯兰理论家赛义德•库特布(Sayyi Qutb)在其代表作《里程碑》中宣称:现代伊斯兰已经败坏,他将现代穆斯林国家比做“贾西利亚”(Jahiliyya)——在《古兰经》里,“贾西利亚”指一种蒙昧的状态,这是阿拉伯人在先知穆罕默德7世纪初接受启示前的生存状态。其他历史人物,如13世纪末14世纪初的伊斯兰教法学家伊本.泰米叶(Ibn Taymiyyah),也强调应严格遵循《古兰经》及先知圣训的原旨教义。

        萨拉菲吉哈德分子主张“萨拉菲主义”和“暴力吉哈德”。他们中的大多数认为,“暴力吉哈德”是身为穆斯林的义务和本分。“惟有吉哈德是我们的荣耀”,“基地”领导人扎瓦赫里在2013年曾如是说。他强调吉哈德是“一种义务”,并且“首要的导向是吉哈德的导向,是决心,是守卫边界(Ribaat),是捍卫伊斯兰的神圣,是遵循伊斯兰的信仰(Aqeedah)和原则”。

        为了建立理想的酋长国,多数萨拉菲吉哈德分子谋求以武装叛乱推翻现政权。所谓“叛乱”,指的是亚国家团体发起的、旨在脱离现有国家或是推翻政府的政治军事斗争。这些团体和组织有时会采用恐怖主义的战术,但鲜少有达成目标的。研究表明,恐怖分子成功的几率不高于10%,而叛乱组织的成功率明显要高,大约在30%左右。从截获的“基地”文件看,本•拉丹和扎瓦赫里都强调以“叛乱”为反政府吉哈德的主要手段。

        此外,多数萨拉菲吉哈德分子在其控制区内强调“一神论”(tawhid),并施行“伊斯兰教法”(shari’a)。在其代表作《里程碑》与《在古兰经的庇护下》中,赛义德•库特布呼吁当代穆斯林创建一种新型社区——一个基于伊斯兰教法的酋长国——正如同一千年前先知穆罕默德所做的那样。“酋长国”的字面意思是由酋长统治的领土,酋长有时也会被翻译成“长官”、“亲王”、“总督”或“统治者”。在伊斯兰早期历史中,酋长国指的是在伊斯兰在东西向扩张过程中,在当地建立起来的穆斯林领地或是小王国,它们在名义上效忠于伊斯兰哈里发。

赛义德•库特布及其代表作《里程碑》。

        萨拉菲吉哈德分子的“教法观”非常极端。多数人认为,伊斯兰教法应该取代其他一切的政府形式,包括民主。“基地”对同属逊尼派的“穆斯林兄弟会”和“哈马斯”一直颇有诟病,原因就在于后者有参与政治进程的意愿。2013年,扎瓦赫里曾点评说,穆兄会最大的错误是试图通过民主来掌权,“采取民主方式是一种错误,所发生的一切就是最好的证明。”扎瓦赫里批评穆兄会领导人:“从一开始,我们就必须认识到,合法性并非源自于选举和民主。伊斯兰教法即合法性,凡不服从教法的就没有合法性,而服从教法的都有合法性。”

        除去上述共同点,各个萨拉菲吉哈德组织之间存在极大的差异。而随着团体数量和战斗人数的增加,这些差异可能进一步扩大。其目标差异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远敌vs.近敌

        萨拉菲吉哈德组织的一大分歧在于,是否应当、以及在多大程度上攻击西方国家及其公民。许多组织的首要目标是推翻穆斯林国家和地区的现政权——这些政权被视作“近敌”或al-Adou al-Qareeb,它们没有意愿或是能力去攻击西方国家。但是某些个人也会攻击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后者代表“远敌”或al-Adou al-Baeed。

        攻击远敌,对于本•拉丹来说,至关重要。扎瓦赫里在2013年的《吉哈德总纲》中也强调,“(我们)首要的军事目标是(国际)非信徒的领头羊:美国及其盟友以色列,次要目标是我们国家的统治者,他们同样是美国的盟友。”他进一步解释说,“攻击美国是为了拖垮它,让它流血至亡”,而手段之一则是诱使美国过度反应,耗费大量人力物力。

        “阿拉伯半岛基地”等其他组织也曾攻击“远敌”及其公民。该组织领导人Nasir al-Wuhayshi认为,攻击“近敌”及西方游客是合理的,因为后者是“‘十字军东征’的一部分”。在他看来,这些人多是基督教传教士,“传播色情和荒淫”,再或者就是探子。

        不过,大多数萨拉菲吉哈德组织对攻击“远敌”并不热衷。另外,资源的局限性也会影响这些组织有关“近敌”和“远敌”的争论,因为攻击“远敌”远比在自己国家开展行动要昂贵和复杂得多。这些会在下一章详细提及。

        (2)酋长国的范围

        萨拉菲吉哈德组织各自期望的酋长国范围也大相径庭。有些组织——尤其是核心“基地”——谋建一个从南欧到非洲、中东并包括部分亚洲的哈里发国。扎瓦赫里公开宣称,他的目标是“解放所有被占领的穆斯林土地,否定每一份给予异教徒统治穆斯林国土权利的国际条约、合约和决议,比如以色列之于巴勒斯坦、俄罗斯之于车臣和穆斯林高加索、印度之于克什米尔、西班牙之于休达和麦里亚、中国之于东突厥。”(如下图)

        并非所有萨拉菲吉哈德组织都认同这一广阔的泛伊斯兰哈里发国。有些组织更重视在某个特定国家或地区建立酋长国。比如,“伊拉克和大叙利亚伊斯兰国”(ISIS)的主要精力放在伊拉克和大叙利亚地区。其首领Abu Bakr al-Baghdadi宣称要“消除塞克斯-皮科界线”并建立一个区域性酋长国(注:1916年英法通过秘密的《塞克斯-皮科协定》,划分两国在大叙利亚地区的势力范围)。“伊斯兰马格利布基地”(AQIM)的的视野则集中在撒赫勒和马格里布。用其酋长Abu Musab Abdel Madoud的话说,“在过去的两个世纪中,形形色色的殖民者入侵我们的国家,让叛教的罪犯得以掌握政权。我们关注的伊斯兰马格里布目标有很多,但最重要的是将我们的国家从这些犯罪政权手中拯救出来”。因此,AQIM致力于推翻阿尔及利亚、马里、突尼斯和利比亚等国的政府。

        还有一些萨拉菲吉哈德组织谋求在某个特定国家建立酋长国。比如尼日利亚的“博科圣地”(Boko Haram)、利比亚的“利比亚伊斯兰教法虔信者”(AAS- L)、“宗教支持者运动”(Harakat Ansar al-Din)和乌兹别克斯坦的“伊斯兰运动”(Islamic Movement of Uzbekistan)的主要目标都是在本国建立酋长国。

        (3)攻击什叶派

        是否攻击什叶派,亦是许多萨拉菲吉哈德组织争执的焦点。它们通常把什叶派蔑称为“萨非拉斐德”(Safavid Rafida)——“拉斐德”的大意是“逃兵”或“叛逃者”;“萨非”指的是萨非王朝,萨非王朝以什叶派为国教,在巅峰时期控制着波斯、南亚部分地区、中亚和高加索。

2014年ISIS控制伊拉克北部后,大肆屠杀什叶派,包括妇孺。

        在萨拉菲吉哈德组织里,ISIS以频繁攻击什叶派而著称。Abu bakr al-Baghdadi号召针对什叶派的暴力吉哈德,并称后者为“叛教者”。“我号召全世界的穆斯林——年轻人及男子,行‘希吉来’(Hijrah),加入我们,巩固‘伊斯兰国’,对祆教什叶派——‘萨非拉斐德’采取吉哈德。” “胜利战线”也曾攻击什叶派,与在叙利亚的什叶派“真主党”作战。

        至于其他萨拉菲吉哈德组织——包括部分“基地”高层,则提倡采取更谨慎的做法,虽然它们对什叶派也很不满。比如,扎瓦赫里曾给“伊拉克基地”的扎卡维写信,后者生前痛恨什叶派。在信中,扎瓦赫里提出,对什叶派进行攻击有损伊拉克穆斯林社区对“基地”的支持。“这是不可避免的吗”,他问道:“抑或可以等待,等到伊拉克的吉哈德运动变得更强?”

        ISIS和“胜利战线”都有对什叶派“动粗”的纪录,但是绝大多数萨拉菲吉哈德组织并未对什叶派发起武装进攻。在有些情况下,这种谨慎态度是由于这些地区(比如北非和东非)鲜有什叶派团体;有些则是因为关注主要矛盾,亦即打击“近敌”或是“远敌”,比如核心“基地”就不曾攻击阿富汗或巴基斯坦的什叶派穆斯林。

        (4)其他差异

        萨拉菲吉哈德组织在其他一系列问题上还存在着差异。比如,关于民意支持。“阿拉伯半岛基地”相对温和,它要求成员避免过分严苛,以免失去当地人的支持。其“酋长”Nasir al-Wuhayshi还曾劝说“伊斯兰马格里布基地”的领导人:“既然真主派你们到乌玛世界(Umma)引他们走正道,你们就必须对他们友善,保有同情与慈悲,尽量使他们的生活便利,满足其食物水电等的日常需求,进而赢得他们的信任。”他还说:“你们不能因为人们喝酒就殴打他们……我们首先得制止滔天罪行,然后才是纠正小罪小恶。”

        “阿拉伯半岛基地”在也门攻城拔寨,在控制区面临治理的问题。Nasir al-Wuhayshi上述言论反映了一种实用主义的意愿,即避免在施行教法上操之过急而导致民心疏离。除了“阿拉伯半岛基地”,“胜利战线”也明确寻求民意支持——它敦促成员在当地支持青年教育、供水供电、发展下水道、提供粮食计划,等等。这些做法与之前的萨拉菲吉哈德组织都不同,反而与黎巴嫩“真主党”颇为近似。

        又比如,关于袭击穆斯林土地上的非穆斯林。对有些萨拉菲吉哈德组织来说,所有的非穆斯林(甚至包括穆斯林群体如什叶派和苏非派)一概都是打击的目标。另外一些组织则要求追随者不要这么做,除非先受到攻击。扎瓦赫里明确说,“避免不必要地干预生活在穆斯林土地上的基督徒、锡克教徒和印度教徒。如果他们越规,适当回应就够了——回应的同时还应该申明说:我们不打算先发制人...又或者我们希望在‘伊斯兰国’建成后同他们和平共处。”

        扎瓦赫里还曾指责“博科圣地”不加区别地滥杀无辜。他也抨击了某些组织的自杀式袭击系“错杀”、“滥杀”,削弱了来自民众的支持。“这样的殉教牺牲行为越来越多,其后果却背离了我们的事业”,扎瓦赫里在其2014年出版的《天堂的风》(Wind of Paradise)第二版中写道,“是时候承认并纠正这一点了”。

***

本文原题“A Persistent Threat: The Evolution of al Qa'ida and Other Salafi Jihadists”201463日刊发于兰德公司网站,作者Seth G. Jones是兰德公司国际安全与防务政策中心主任。余叶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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