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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论|“冰桶挑战”,冷水泼给自己还是别人?

顾骏/上海大学社会学系教授
2014-08-25 08:23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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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冰桶挑战赛全称为“ALS冰桶挑战赛”(ALS Ice Bucket Challenge)。该活动规定,参与者要在网络上发布自己被冰水浇遍全身的视频内容,然后可以要求三人来参与这一活动,而被邀请者要么在24小时内接受挑战,要么就选择为对抗“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捐出100美元,以此不断扩大参与者和捐款人的队伍。

        活动的目的是让更多人知道那种被称为“渐冻人”的疾病,同时募款帮助病人得到治疗。“ALS冰桶挑战赛”最初在全美科技界大佬、职业运动员中风靡。不久即扩散至中国,吸引科技界大佬、娱乐明星,甚至向来“端着”放不下的中央媒体如人民日报、新华社、央视也凑了一把热闹。至少在中国,“渐冻人”短时间内为公众广泛知晓,捐款也纷至沓来,可以说,此前没有单一一次公益活动有过如此热度和动员效果。

        奇怪的是,在慈善救助多年遭遇瓶颈,官办公益机构募捐困难,社会总捐款额徘徊不前,“渐冻人”更极少得到关心的中国,冰桶挑战刚刚显示了一点成效,各种“反思”就扑面而来,“公益娱乐化”、“名人做秀场”、“无助于根本上解决渐冻人的资金问题”,如此等等,不一而足。这些看似严肃的思考,其实不是出于对公益慈善的缺乏了解,就是基于某种“公益纯洁癖”而不知自拔,还有就是真正的好高骛远,希望一次慈善活动就能解决“渐冻人”的一切问题。

        所谓“娱乐化”指的是参与者忘记了公益的目的,纯粹为了“玩一把”而参加活动,围观者也把注意力集中在冰桶挑战的热闹上,而没看到背后的“渐冻人”。如此说法本身具有强烈的主观感受倾向,别人是否“买椟还珠”,论者既没做过深入研究,更没有拿出科学的调查量表,凭什么你说忘记,别人就忘记了?在一些对公益活动有刻板模式的人那里,慈善动员必须“苦大仇深”,而不能有趣好玩,就像好学生必须“刻苦”,而不能无师自通,选秀歌手必须“坚持”,而不能天赋异禀。或许真是因为过于呆板甚至一脸苦相,中国公益活动才越来越失去公众的关注与参与。当今时代既已标榜为“娱乐至死”,公益人是趁热打铁,还是另起炉灶更有效率,本来一清二楚,何必与公众过不去,更与自己和贫病人士过不去?

        至于“名人作秀”则是慈善事业的不二法门。自古以来,慈善在参与人数上,总是普通人多,但就对慈善的影响扩大,总是名人贡献大,善款总额中总是来自于富人的多,“二八定理”在慈善公益和在金融业务上同样起作用。西方一直有人批评,公益慈善是搭了一个台,让榨取穷人致富的人只要拿出榨取所得的一小部分,就能获取相对穷人的道义优势,因此称之为“鱼目混珠的美德”。可是批管批,富人能捐钱总比不捐好,道义高尚的批评人士可以不要这些“嗟来之食”,真正困难的穷人、病人可是嗷嗷待哺,等着捐款救急。“钱不是万能的,但没钱是万万不能的”,这句话在哪里都没有在救助贫病那里这么现实。希望名人富人参与冰桶挑战动机高尚些,没错,但排斥动机不高尚的名人富人,同时对他们的捐款也不屑一顾,那不是迂腐,就是对病人的漠视,还有或许就是因为自己上不了秀场而“恨屋及乌”。说句大实话,能让名人愿意上冰桶挑战上来秀一把,真是这项活动策划者的创意亮点,如果只动员了现在这些批评者,而未能吸引名人,恐怕“渐冻人”和“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都不会那么快就为公众所知晓,更难为治疗而筹集到那么多的资金。

8月22日下午,陈光标进行了了“冰桶挑战”,将图片发在了自己的微博。 @陈光标 图

        陈光标做慈善,风格夸张怪诞,为许多人所不容,但他有一句话绝对是“话糙理不糙”:我掏出了那么多真金白银,你批评我可以,也掏些钱出来,行不?在当下中国,批评名人富人“伪慈善”的人到处都是,但在批评的同时能掏些钱出来的极少。或许是因为公益机构钱用的不是地方,所以他们拒绝捐款,但至少可以像“免费午餐”发起人那样,自己组织开展活动,而不要老批评,却从不掏钱。贫病交困的人士能从喋喋不休的批评中获得什么?中国慈善捐款总额在批评中是增长了还是滞涨了?“渐冻人”刚刚从“冰桶挑战”中获得一点捐助,批评者就要让他们再次失望?刷自己的道义存在感没问题,各人喜好而已,但牺牲别人的受助机会,那就不厚道甚至迹近伪善了。

        最奇怪的是,个别从事“渐冻人”治疗筹资的机构中人也批评“冰桶挑战”只是一阵风,难以长久解决问题。谁不知道“冰桶挑战”只是一项活动?如果每个单项活动都必须长远解决公益慈善方面的一个问题,那谁还敢随便组织活动?饿急了,一个馒头当然吃不饱,但因为吃不饱就不吃,岂非天字第一号傻瓜?平时没人搭理,“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让人感觉像天书,要钱更难办,现在借助冰桶挑战一下子人气出来了,如此好事还心存不满,莫非真想一口吃成个大胖子?真要有此宏愿,自己创意设计一个可以一劳永逸地解决“渐冻人”的终极方案如何?

        一句话,在公益慈善问题上,中国人需要好好做些实在的事,不要自己不干活,还看不得别人干活,指手画脚的人多,出钱出力的人少,永远成不了气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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