丙肝笼罩的村庄：20多户人家几乎家家都有丙肝患者

        黑龙江鸡东县疑出现丙肝爆发疫情。据该县对今年以来的临床病例统计结果，截至2014年8月底，鸡东县丙肝累计报告病例58例，发病率为19.33/10万，超过了黑龙江省2013年全省丙肝发病率17.41/10万。

        丙肝集中爆发的村子之一是该县平阳镇平阳村，一条不足200米长的村街两旁几乎家家都发现丙肝患者。但丙肝的传染源来自哪里，有多少人患病，目前并未彻底查清。

        鸡东县疾控中心副主任刘峰则否认此次丙肝病例多发为疫情爆发。他向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解释称，经过流行病学调查，该县丙肝病例报告多为慢性病例，被调查者未找到同源性，不是点状暴露，不属于爆发。

丙肝骤增的村子

        平阳镇是鸡东县历史上建镇最早的乡镇之一，素有“百年古镇”之称，也是鸡东县南部地区经济、文化和社会活动的中心。

        从2013年下半年以来，平阳镇附近平阳、永隆和永发3个村的村民渐渐发现，周围得丙肝的村民在增多，病患骤增的传闻在2014年3月达到顶峰，“就这条街不到200米长，也就今年年前年后，总共有20多户人家，几乎每家都有一两个得丙肝，20个患者是有了。”47岁的平阳村村民张伟指着与镇主干道一街之隔的小路说道。

        张伟的妻子张春艳便是丙肝患者之一，早在2013年年中丙肝增多传闻出现伊始，村子里人人自危，她便和丈夫一起去县医院做了检查，检查结果显示她感染丙肝病毒，而张伟则没有感染，远在哈尔滨打工的女儿则没有检查。

8月29日，张伟整理妻子张春艳打干扰素的废弃针管，长期打干扰素的巨额医疗费让贫困的农民家庭经济负担雪上加霜。澎湃新闻见习记者 郑志成 图

        另外一位平阳村村民舒则文（化名），就住在丙肝病患较为集中的小街上，2014年过年的时候，陆续听到前后邻居都有得丙肝的消息后，舒则文坐不住了，老感觉心里不踏实，他和妻儿坐班车到鸡西市传染病院做了检查，检验结果显示他感染丙肝病毒，庆幸的是妻儿没有感染。

        左邻右舍的村民相继发病，让包括舒则文在内的许多村民陷入了困惑和惊慌，他担心平阳镇部分村子已经出现丙肝大面积感染的情况，于是他在自检后不久，便找了三个村民走访了解，搜集统计镇面附近村里罹患丙肝的村民人数。

        在这份手写的3页“平阳镇部分丙肝患者名单”上，共有49位村民被记录在册，发病时间集中在2013和2014两年，其中年纪最小的31岁，年纪最大的67岁，名单详细录有患者名字，年龄，性别，发病时间，转氨酶和病毒数据以及个人联系方式。

        鸡东县卫生局提供的数据（截至2014年6月）则显示，2013、2014两年，单平阳镇报告的丙肝患者人数（56人）是2005-2012年八年病患总和的6倍之多。

        这一异常现象也引起了鸡东县卫生局和疾控中心的注意，县疾控中心也对此了开展流行病学调查。

        澎湃新闻从鸡东县疾控中心拿到一份2014年6月17日出具的《鸡东县平阳镇丙肝调查报告》，报告显示，2014年1月1日到6月17日，鸡东县丙肝报告病例56例，比2013年同期22例增加了154.5%，其中平阳镇丙肝报告病例36例，比去年同期11例增加227.2%。

        平阳镇共有14个行政村，人口总计21522人，其中报告的平阳镇36例中慢性为27例，急性8例，未分类1例，分布在平阳镇的7个村中，其中平阳村20例，永隆村9例，永发村2例，河南村2例，永长村2例，前卫村1例，金生存1例。

        鸡东县疾控中心进行流行病学调查发现，2014年3月出现13例，占总报告病例的36.1%，而已报告的丙肝病例从年龄分布上来看，10岁以下有2人，60岁以上为3人，31-60岁期间的中老年丙肝病患为27例，占总报告病例的75%。从职业分布上来看，平阳镇报告的丙肝患者主要为农民29例，此外家务3例，学生3例，幼托儿童1例。

        由于没有对丙肝聚集的村、镇进行血液普查，所以鸡东县平阳镇究竟有多少村民感染丙肝病毒，目前仍然无法统计出具体数字。

未知的传染源

        和平阳镇丙肝感染人数一样难以确定的，还有此次疫情的传染源。

        张春艳自从患病以来，已经持续打了一年半干扰素进行丙肝治疗，为了节省医疗费，她一直选用注射隔天一次的国产针剂，即便如此，连带吃药、复查每年6万多元的费用还是让她年收入只有2万元左右的三口之家难以招架。今年45岁的她在患病之前体重150斤，现在已经瘦到100斤；此前耕地、家务独当一面，现在整个人“跟白废了一样”，无法干重活儿，家里80多亩地的耕种更要多雇人来打理。

        张春艳告诉澎湃新闻，由于注射干扰素针剂频繁，她的臀部已经打得发黑变硬，坐卧都十分难受。而对于患病之前的就医、输血以及治牙等经历，她也表示近两三年没有相关经历的印象，自己家族也没有肝病病史，对于自己何时染病、如何染病她也一直搞不清楚。

        澎湃新闻在平阳镇平阳村、永隆村和永发村采访10名年龄段从33岁到57岁的丙肝患者中，多数人没有近期或某一段时间在同一场所就医或者治牙、输血等经历。丙肝检查出来也多为手术之前等例行体检。

        村里流传传染源来自于此前在村里乡间行医的一位老年牙医以及私人诊所，但都要追溯到十几二十年前，目前在村镇里已无迹可寻。而如今在平阳镇上行医的五六家镇村卫生所多隶属于县人民医院管理，属持照营业。

        《鸡东县平阳镇丙肝调查报告》显示，通过该县丙肝病例中的30人进行流行因素调查显示，曾经接受过手术的有12人，无血液接触史的8人，曾经治疗牙齿的有11人，输血史的1人，美容美术3人，针灸5人，但上述病例均未在同一时间段内在同一场所有过相同行为。

        鸡东县疾控中心副主任刘峰对平阳镇此次丙肝疫情分析称，由于丙肝主要通过血液传播，近几年可能存在医疗、美容等器械消毒不彻底导致感染；因平阳镇病例报告多为慢性病例，对于流行病学史的调查显示，被调查者未找到共同暴露的传染源，不是点状暴露，不属于爆发。

        此外，近几年医疗机构术前检查变得更加严格，丙肝为必检项目，而此前不做此项检查；此次疫情发生后，鸡东县平阳镇居民到医疗机构主动进行丙肝检查的人数增多，也将一些隐匿的病例发现，从而增加病例的报告人数。

        鸡东县卫生局副局长靳银宝对澎湃新闻说，县上也派人下去查水源，查临近的永和镇此前有污染排放的花场，但都没有查出丙肝病毒的传染源头。

        刘峰说，针对此次出现的疫情，疾控中心已经对乡镇卫生所的医生进行10次培训，对平阳镇范围内的村居发放宣传手册、传单36000多份，现在村民大部分都知道丙肝是什么，了解了丙肝的一些基本信息，比如疾病特点、传染途径等。针对丙肝病例的发展，目前没有太好的控制办法，只能通过加强宣传，从自身来减少感染的风险。

村民盼村镇级普查

        自从张春艳患病以来，张伟就细心地保留着妻子看病的单据，患丙肝至今一年多，看病的单据已经攒满厚厚的一摞，铺开已经覆盖大半个土炕。

        但是让她苦恼的是，治疗丙肝需要长期注射干扰素，进口干扰素每月的费用高达4000元，即便是用的是便宜的国产干扰素，每个月费用接近800元，她也承受不起。

        舒则文也有类似的遭遇，在刚查出丙肝时他准备打干扰素，但想到费用太高，每个月打零工的2000多元收入还要养家和供孩子读书，便放弃了，“我找了附近一个乡大夫给我配了一个多月的中药，喝完没用，一检查转氨酶和病毒指标还上涨了。”舒则文告诉澎湃新闻，他打算在近期再去医院体检一下，开始打干扰素进行治疗。

        在干扰素的区分上，国产药和进口药也有不同的对待：国产药可以按照新农合比例进行报销，但进口药则不再国家规定的报销药品名录上。“镇上有一些村民为了尽快好转，开始使用了进口干扰素，这部分产生的费用不能报销，村民看来就觉得有些不公平，希望政府的政策能照顾到这部分村民，给予一定的补偿。”舒则文表示。

        除了常规治疗所需要巨额的医疗费，定期的检查化验费用也成了丙肝患者和家属开支压力较大的部分，“一家三口人，有一个患病的，三口人定期都要去检查，一次费用都要1000多元。”

        刘峰向澎湃新闻解释道，部分患者认为新农合报销的比例偏低，存有不满的情绪，若是发生家庭聚集性患者更是压力大而产生不满，这给疾控预防工作也带来了难度。

        在舒则文等人多次向县政府反应新农合报销问题后，在2014年6月6日，鸡东县卫生局将肝炎患者住院报销比例从45%提高到80%（超过癌症报销比例70%），此外把所有治疗肝炎药品纳入报销范围，对门诊大病报销比例从50%提高到60%，限额从原来的3000元提高到6000元。

        舒则文告诉澎湃新闻，目前村民都在等年底调整比例后的报销，对这部分举措还算比较满意，但同时他们的担忧又回归到丙肝本身：究竟平阳镇现在有多少丙肝患者？老百姓的应对和防控该怎么办？

        对村民提出的丙肝治疗中国产药和进口药报销比例的问题，以及是否能够对聚集村子进行普查来确定丙肝人数，9月1日上午，鸡东县卫生局副局长靳银宝向澎湃新闻表示，他们已经接到村民的相关诉求，考虑把使用进口药的村民也纳入报销范围之内来解决；而对于能否进行普查，则需要向上级相关部门汇报，商议是否具有可行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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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病毒性肝炎主要有甲乙丙丁戊五种类型，是我国当前最为突出的公共卫生问题之一。我国丙肝病毒携带者约4500万，占全球总数的四分之一，由于公众对丙肝的认识程度较低，我国1000万丙肝患者中，只有2%的人就诊。

        其中，丙肝、乙肝慢性化率高，较易发展成为肝硬化、肝癌等严重危害患者健康的疾病甚至造成死亡。2012年我国报告的丙肝新发病数量超过20万例，比2011年增长了15.41%。

        丙肝目前没有疫苗进行防治，对感染者主要进行抗病毒治疗，平均每个患者一年药物治疗费用高达6万多元，治疗周期普遍在一年到一年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