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董字画、玉器、摄影器材……，官员受贿礼单“进化论”

        最近，江苏常州原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孙国建一审获刑7年，法院认定，在他受贿的83万多元中，10幅字画价值就达52万多元。

        而南京市鼓楼区住建局原副局长高洪富收受了一些开发商的钱财后，返还给行贿人一些山水画、和田玉挂件，把受贿行为包装成高雅的“艺术品交流”。

        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梳理发现，近年来，多名落马官员在搞钱权交易把戏时，手段愈发隐蔽、“高雅”，字画、玉器、瓷器、高档摄影器材、EMBA学费等轮番上场。

        专家称，随着官员“安全意识”的升级，现金行贿过于赤裸，“雅贿”和“逆向雅贿”，成为一种新型犯罪动向，亟需引起反腐部门的高度重视。        

古董字画是雅贿的“通行证”

        “被告，请你考虑清楚再回答，你和刘某之间的关系到底是受贿与行贿的关系，还是买卖关系？”

        2014年8月18日，南京鼓楼区法院，正在开庭审理鼓楼区住建局原副局长高洪富受贿案。

        高洪富竭力为自己的受贿行为辩护：

        “刘某第一次给我5万元，我给他4幅山水画。第二次又给我5万元，我给他3块和田玉挂件。山水画和和田玉挂件的价值都在5万元上下，属于等值交换，所以我认为，我和刘某的关系是买卖关系。”

        随后，高洪富又说，刘某送他钱，他送刘某字画与和田玉挂件，正好“对冲”，而不承认这是受贿。

        检察官向法庭提供了价格鉴定书。4幅书画作品的价值约为0.96万元，和田玉挂件的价值约为1.2万元。两者的价值与高洪富所声称的“价值都在5万元上下”存在很大的差距，“对冲”的说法站不住脚。

        高洪富这种“逆向”雅贿的行为，具有一定程度的迷惑性。

        这在另一起官员受贿案中也出现过。

        江苏省新闻出版局原副局长蒋国星爱好书画，有一连串头衔，比如：中国书画家联谊会会员，江苏省书法研究院特聘书法家，江苏省公务员书法家协会副主席，江苏省甲骨文学会常务理事等。

        他不仅喜欢在微博推介他的书法作品，还建立了专门的个人网站，该网站主要用来售卖蒋的书法作品。而他的书法作品也成为官商勾结、利益输送的中介与载体。

        蒋国星在徐州市委常委、睢宁县委书记任上，送了开发商王某一幅画作，王某以“润笔费”名义回馈5万元，行权钱交易之实。

        而更多的雅贿，是行贿人给官员送字画，送稀有、昂贵的字画。这也被称为“雅贿”。

        2004年下半年，开发商李某送给时任常州市政法委书记的孙国建两幅书法作品，经鉴定价值10万多元。2005年春节，李某送给孙国建一幅绘画作品，价值30万元。此后孙国建又收受多幅李某赠送的书法作品。一直到2013年春节前，孙国建还收受了李某送的一幅绘画作品。据统计，孙国建收受的10幅字画，价值共达52万多元。

        这并非江苏独有。最近的例子是，落马的海南副省长谭力爱好古玩、字画，托他办事，他一般不直接收金钱，而是接受“雅贿”。

        安徽落马的原副省长倪发科也收受价值1200万的玉石。

        倪发科对玉石的狂热不能自已：看电视、看书，玉不离手；穿得多时，脖子上还要戴上一个玉石挂件；每到周末，把喜欢的玉石玉器铺开，一件一件欣赏；每隔两周，给精品玉石玉器逐一打蜡、上油。到外地出差，再忙也要挤时间到当地的玉器市场或商场看一看，随身携带小电筒、放大镜。

        字画、玉器、瓷器，都是雅贿的抢手货、通行证。

        北京市纪检委一位官员曾称：“在近几年我们调查的官员受贿案件中，以价值而论，古董字画等艺术品已经超过房产成为排名第一的类别，而房产排第二，第三则是各类小件奢侈品。”     

“雅贿”存在价格认定难，但并非“无法认定”

        为何古董字画成为一些行贿受贿案件的大小角色？

        澎湃新闻梳理发现，主要有两大原因。

        一是大量的受贿案件中，都包含了现金、房产、古董字画等，古董字画作为受贿的“有机组成部分”而出现。

        据媒体公开报道，几年前，重庆前公安局长文强被捕，在他的赃物展示会上，人们看到了36件现代工艺品、9件文物、69幅字画，其中包括张大千的《青山绿水》，被鉴定为价值364万。

        沈阳市原市长慕绥新落马之后，仅在他的房子里，就整理出古董字画和工艺品近400件。

        浙江海宁原副市长马继国落马，从他家里搜出5箱名人字画、古瓷古玉。

        浙江丽水市建设局原副局长邹建新被称为“藏宝局长”，他家的40平米地下室藏有大量古瓷、古玉、名画。

        温州市公安局鹿城分局原局长王天义，被查获书画195件，古代瓷器和西方艺术品27件，文物、石头等1000多件，其中包括齐白石的画，19世纪法国的座钟，乾隆年间的花罐等……

        这些官员喜欢搜刮古董字画等，其本质仍是喜欢金钱。

        更为重要的是，古董字画一方面有升值空间，另一方面却是比现金更隐蔽，价值不透明，有操作空间。即使案发了，也存在过于专业，价格认定难的问题。

        其次，一旦案发，收受“雅贿”的官员们会辩解，他们并不知道所收的古董字画等物品价值几何，不属于“故意”受贿。

        但是，“价格认定难”并不等同于“无法认定”，更不意味着，不会被追究刑事责任。

        澎湃新闻查阅多份落马官员的判决书发现，贪官们的上述辩解理由，多不会得到法庭的认定。法院多会寻求有资质的专业鉴定机构出面，为涉案物品进行鉴定。        

 “后起之秀”EMBA班，被反腐利剑拦腰砍断

        除了古董字画，新的“雅贿”形式层出不穷。比如，摄影器材。

        2014年9月21日，河南省人大常委会党组书记、副主任秦玉海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接受组织调查。除了主政河南省公安厅9年，秦玉海“中国摄影家协会理事、河南省摄影家协会名誉主席”的身份引人注目。

        动辄数十万元的相机，是从哪里来的？2011年7月，秦玉海在接受《中国摄影家杂志》访谈时坦承，摄影器材上由“他人”提供帮助。据了解，这个“他人”是一位在当地很有名的商人。

        再比如，近年势头甚猛的各种EMBA班，有的是商人掏腰包，官员走过场。学校汇集了政商资源，官员获得了耀眼学历，商人结交了官场人脉。《人民日报》曾称，有的EMBA班，异化为结交人脉的俱乐部、利益资源的集散地、官商勾结的名利场。

        2014年7月31日，中央党的群众路线教育实践活动领导小组、中共中央组织部、教育部联合发文，严禁党政机关、国有企业事业单位领导干部参加高收费培训项目，已经参加的也要立即退出。

        这对于EMBA班，无疑是拦腰一刀。不过，是否会有新的“雅贿”出现，值得观察。

        南京师范大学法学院教授李建明表示，与收钱相比，官员收取古玩之类的物品“心理压力小”，事发后还能找一些借口，比如，兴趣爱好馈赠、不知道实际价值之类加以搪塞，致使“雅贿”风气愈演愈烈。但司法机构对此重视程度还不够，对其惩戒力度过小。

        他建议，应重视这一类型腐败，通过出台相关司法解释，梳理分析当下的“雅贿”形式，对不同情况的认定加以规范，加大打击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