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脑峰会能构筑中美战略稳定关系吗？

        2014年11月11-12日，美国总统奥巴马将对我国进行正式国事访问，并与习近平主席举行中国版的“庄园会”。这将是继2013年6月安纳伯格庄园非正式首脑会晤后，中美两国元首第二次长时间的深度晤谈。未来中美两国能否在系列元首特别峰会的牵引下，构建起一种机制性的、可持续的战略稳定关系，对两国和整个世界的福祉都至关重要。

        2012年以来，中美两国发展走势以及各自在全球中的位置都出现了非常重要的变化。从经济看，目前美国经济在发达国家中一枝独秀，中国则在新兴国家中一马当先。从对外战略看，美国推进亚太再平衡战略，谋划TPP、TTIP等新的国际经济制度；中国则大力推动周边外交，命运共同体、亚洲安全观、一带一路、亚投行、互联互通等新概念新倡议让人应接不暇。

        我们似乎看到了一个趋势，即大国秩序正在逐渐走向所谓“二元”结构：一是中美在综合国力竞争中有逐渐甩开其他大国成为“第一集团”的趋势；二是两国关系中的竞争面日益凸显；三是两国的竞争开始深入到秩序、规则、发展模式层面。当然，“二元”不是冷战式的“两极”。第一，中美实力并不对等，美国综合国力仍远远领先中国；第二，两国仍然支持现行国际制度，并无“革命”之意；第三，中美两国都在尽力避免冷战式的对抗；第四，两国关系中竞争面上升的同时，合作面也在不断扩展。无论如何，两国相对实力逐渐接近，战略竞争日渐明显，应该是确定的事实。

        竞争可以是良性的、中性的，也可以是恶性的。中美未来是良性竞争、积极合作，如基辛格所言“共同演进”；还是恶性竞争，甚至走向冷战热战，是决定未来世界面貌的主要推动力之一。我国近几年提出中美构建“新型大国关系”，其要义就是构建一个中美可以在其中良性竞争、积极合作的关系框架。

        要达到这一目标，既需要两国决策层富于战略想象力，更需要大胆而扎扎实实的行动。

        从战略层面说，由于中美之间一些矛盾比较深刻，因此中美关系向消极方向滑动几乎可以说是“本能”。正因为如此，才需要两国高层自上而下加以约束。这就是历次中美元首会晤之所以特别重要的一个重要原因。实际上，中美峰会以及高层会晤机制已经很多。但是领导人之间真正深度的“交心”机会并不多。去年加州“庄园会”开了一个好头，今年北京峰会则又延续了这一势头。如果中美元首未来能够每年至少举行一次这种特别峰会，绝对是件好事。中美元首日程都极其繁忙，但是为了世界上最重要的双边关系，每年投入一两天既是可能的，也是值得的。

        峰会一是要对中美关系作宏观设计，从最高层次提出一些工作层很难提出的大胆倡议。后文将会提及的去年庄园会提出的一些设想就十分让人鼓舞；二是应对聚焦战略层面的“建立信任措施”。中国要通过言辞和行动让美国确信，美国能否继续维持其全球“领导地位”，主要取决于美国自己。中国既无意图、也无能力挑战其霸权地位。同样，美国领导人也需要让中方确信，中国能否继续和平崛起，主要取决于中国自己。美国既无意图、也无能力破坏中国的发展。由于在意图与能力之间，澄清意图总是很难。因此中美可能彼此都很难完全相信对方的意图是善意的，因此很难形成战略信任。因此，通过一系列机制性安排，使两国确信对方即使想“使坏”也没有“使坏”的能力，也就是彼此帮助对方建立起码的战略信任，可能更为重要和现实。

        在军事安全层面，中美去年庄园会启动的两军重大军事行动相互通报机制、公海海域海空军事安全行为准则谈判，是标准的两军“建立信任措施”。我们可以拭目以待，看看两项机制在此次峰会或近期是否会有具体成果。未来，中美需要在军事安全领域形成更大的战略稳定框架，两国都接受某种“战略脆弱性”，寻求各自的相对安全而非绝对安全。在核、太空、网络等领域尤其如此。也就是说，两国都对对方有一定的威慑能力，各自手上都要有些杀手锏，如此才能确保中美之间的“不冲突”。

        在经济层面，中美去年庄园会决定加速的双边投保协定谈判是两国经济融合的极其重要的举措。今年7月举行的中美战略与经济对话决定，争取年内完成基本原则和文本主要内容谈判。我们可以拭目以待，看看此次峰会或近期中美能否实现预定目标。未来，中美还需要推进双边投保协定的负面清单谈判。此外，中美未来还需要考虑自由贸易协定等更有雄心的安排，考虑构建能将中美都包含其中的多边自贸安排，让两国经济继续深度捆绑。

        中美关系之所以不是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一个重要原因是中美两国之间绵密的人文交流。跨越太平洋两岸的商业、旅游、留学、通婚，将中美两国紧密连接在一起。本次峰会中美双方将宣布大幅延长商务旅游和留学签证的有效期。此举将是峰会最大的惠民成果，将极大便利中美两国人民之间的往来。人文交流将能够与战略互信、经贸合作一道，成为中美战略稳定关系的三根支柱。

        中美作为世界最重要的两个国家行为体，对全球事务负有特殊的责任。我们可以拭目以待，看看此次峰会或近期中美两国是否能够在气候变化、能源、应对埃博拉疫情、反恐等领域，拿出实实在在合作成果。

        中美构筑战略稳定框架如同一场赛跑。赛跑的对手有两个：一是中美关系向对抗方向滑动的“本能”。两国需要在这种“本能”将双边关系拖向冷战甚至热战之前，构建足够的稳定机制，提供足够的“正能量”。二是领导人的变更对中美关系的影响。两国不仅需要在未来两年持续努力构建战略稳定，而且要确保在2016年美国总统大选之后持续。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未来十年，中美两国如能构建起可持续的、机制性的中美战略稳定关系，中美幸甚，世界幸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