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家比尔·盖茨：曾豪掷3000万美金买达·芬奇的手稿

        200年前，被誉为藏书家、书痴狂人的杰斐逊总统曾在给副总统约翰·亚当斯的信里如是说：“无书作伴，生有何欢？”大概这尘世间有多少本书，便会有多少个和书相关的故事。

        首版于1995年的《文雅的疯狂——藏书家、书痴以及人类对书的永恒之爱》，是美国书话权威尼古拉斯·巴斯贝恩的处女作，也是他的成名作和代表作。此书甫一出版便迎来无数美誉，一举入围美国国家图书奖决赛单元，也是迄今为止唯一入选美国国家图书奖的书话类作品。因由此书，巴斯贝恩也与书话结缘，接连推出《坚忍与刚毅》（中译本为《为了书籍的人》和《永恒的图书馆》）、《疯雅书中事》、《读者有其书》等多部书话畅销书，掀起一轮又一轮的“书之书”阅读热潮。

        1980年代末，刚过不惑之年的巴斯贝恩萌生了研究古今书痴的念头，他从眼花缭乱的曼哈顿拍卖场出发，走遍大半个美国，寻访当时在世的藏书家。时光匆匆而逝，现在巴斯贝恩已是耄耋老人，当时寻访的几位藏书家也多已过世，但时间过去越久，我们也就越发感叹巴斯贝恩做了一项多么了不起的工作，他写作此书的“终极目标”也让每一位读者肃然起敬——“如果没有这些卓越人士的奉献和毅力，我们珍视的文学、文化和历史，就会出现无可挽回的损失。”

        《文雅的疯狂》近600页，内容宏博，横跨古今，藏书雅痞比比皆是，书林掌故跃然纸上，在在是一部当代书话巨著。他不光梳理了2500年来人类对于书籍的狂热史，描绘出一幅由百余位藏书家、书痴、爱书人泼墨挥写的波澜壮阔、有灵有肉的长篇画卷，向世间爱书人致以最高的敬意，更辟出专章，对他所采访的多位藏书家细笔密刻.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巴斯贝恩采用新闻报道的手法、用50多页的篇幅重现了“有史以来的最大偷书贼”史蒂芬·布隆伯格叹为观止的传奇经历：被黑手党老大慕名召见却直言不讳地说“只为收藏，不为卖书”；花20年偷遍全北美洲268家图书馆23600册珍稀善本，不仅使得图书管理员胆战心惊，还将办案人员生生逼成了“目录学家”；对珍本秘藏如数家珍视如己出，还顺带着成了门把手、彩绘玻璃收藏领域的佼佼者……

        择取书中一二有趣片段与读者诸君分享。

        19世纪哲学家德穆兰，对个人的衣食住行毫不挂怀，挣来的几个钱都用来买书了。有一天，他离开居住的阁楼，原想花掉身上最后一个苏币凑合吃顿饭。就在这时，他看到书店橱窗里摆着的一本好书，买书还是吃饭，需要他作出选择。“他毫不犹豫就买了书，平静地回到阁楼，之后一直没有离开，直到被人送去医院，撒手人寰。”

掘开坟墓，取回诗稿！

        事情同样发生在19世纪，英国诗人丹蒂·罗塞蒂的爱妻年仅29岁便香消玉陨，他伤心欲绝，将一束诗稿放在她身旁，信誓旦旦要让亡妻与他的诗篇同葬墓穴。然而七年之后，待至情伤愈合，他便偷偷地授权一位花花公子豪威尔将亡妻棺材挖出，取回昔日埋下的诗稿。在给豪威尔的信函中，罗塞蒂还警告他要小心行事，“切勿让此事成为话柄”，然后又许诺将自己最好的画作作为事成之后的奖励。

        18天后，罗塞蒂又写道：“所思所想，全是此事。”他满怀希望地将亡妻坟墓所在地海格特墓园告诉豪威尔，“只须问看门人即可找到”。两周之后，他又在信中写道：“两三年前，我有个姨妈去世。据我所知她就葬在海格特墓园。未知是否葬于同一家族墓地，不过料想应该不是。”然后他就说起如何分辨随葬的书籍，“须觅之书系灰色粗犊皮装订。书页镶红边，应大致不误。不久前与你所提及之圣经，据此特征即可区分。”后来，罗塞蒂在写给弟弟的家书里再次谈及此事，只见他高兴地写道，“棺内随葬品皆完好无损”，虽然那本诗稿“全湿透了，须多次浸泡消毒。诗稿现在某医生手上，他参与豪威尔挖坟，现正在小心地逐页弄干”。罗塞蒂还袒露说，他是怎样“要豪威尔今后守口如瓶”，但是他也承认“真相终会泄漏，可就当下而言，考虑的是艺术，不能浪费时间了”。

        后来罗塞蒂出版了一本书，名叫《诗集》，其中有几首诗歌正是来自从海格特墓园其亡妻的坟中挖出的诗稿。

弥尔顿的手

        大藏书家艾柯曾说：“书房不仅是保存你读过的书，从而保留你自己的回忆的地方，更是保存全世界所有的记忆的地方，某一天，在你需要的时候，你也可以找到那些在你之前的人们的记忆。”在《文雅的疯狂》中，巴斯贝恩也借由美国作家普赖斯之口记录下了这么一段感人至深的“前人记忆”。

        普赖斯曾购得弥尔顿的《失乐园》，这本薄薄小书对他有着非凡的意义，他说：“弥尔顿在四十岁出头时，我在五十岁出头时，各自身患重病，奄奄一息。在我们两人的生命中，这样的经历使得佳作再度涌现，说来也真有点奇妙。弥尔顿双目失明后写出了他最好的作品；我得了癌症后共写了十一本书，其中几部是我历来最好的作品。我收藏的这本《失乐园》曾是弥尔顿女儿黛博拉的旧物。弥尔顿失明后口授作书，正是由黛博拉代为笔录。在我看来，这就像基督教中的宗徒传承。上帝之手触碰过弥尔顿的手，弥尔顿的手触碰过黛博拉的手，黛博拉的手触碰过此书。而我触碰此书的那一刻，有如触碰了黛博拉的手。”

达·芬奇的手稿。

神秘的买家：比尔·盖茨

        1994年11月1日，约在花园有限公司藏书拍卖会五年之后，在佳士得的花园街画廊里，包括奥尔巴赫和我在内的几百名观众坐看意大利银行家代表团竞拍一批达·芬奇笔记手稿。这些笔记手稿共72页，内有三百多张插图和科学文字，写于1506年至1510年之间。该藏品充分体现达·芬奇的创造力，意义深远。它的最近一位主人是已故的西方石油公司董事长阿曼德·哈默。从1980年起，为了纪念哈默，举办了“哈默藏古写本”拍卖会。这就为奥尔巴赫的论点提供了一次历史性的个案研究。

        拍卖师斯蒂芬·C.马西给出的起拍价是550万美元。其后15秒内，竞投价就超过了一千万美元的拍卖前估价。加价幅度达到100万美元。经过两分30秒的激烈竞投，马西手起槌落，达· 芬奇手稿以2800万美元成交。再加上拍卖行收取的佣金，七十来页的笔记拍出了3080万美元的高价，创下了藏书或手稿拍卖价的纪录。买家是一位通过电话竞投的匿名私人收藏家。

        这位神秘买家就是微软公司创始人及时任该公司主席的威廉·H.盖茨三世（即比尔·盖茨）。盖茨是世上最富有的人之一，不过他的藏书家身份尚不为人所知。他购入达·芬奇手稿的次日即对外公布了，似乎与其藏书家身份极为相称。达·芬奇的笔迹带有向后倾的独特风格，他在笔记中猜想了天空为什么是蓝色，山顶上为什么会发现化石，还预言了潜艇和蒸汽机的发明。盖茨表示，达·芬奇笔记手稿会先在意大利展出，然后入藏他在西雅图附近的私邸，这座豪宅位于华盛顿湖畔，面积达3700平方英尺。这位巨富藏书家说：“达·芬奇融汇科学与艺术的聪明才智，我一向深为敬仰。能与全世界分享这部知识巨著的珍本，让我倍感欣悦。”

        《文雅的疯狂》的可爱可亲可敬可叹之处可不止这些，一旦读过，你就会知道当年安东尼怎样将25万卷珍本“乾坤大挪移”才讨得埃及艳后的欢心；还会知道是谁一口气犯下八宗谋杀案，审判时却振振有词：“人会死，但好书永存。”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以上诸种奇闻怪谈、书情人事，不过是书中冰山之一角，而最最重要的一点是，在巴斯贝恩看来，在这些书痴眼中，书是绵柔贴心的孩子，是窃窃私语的爱人，甚至是可以倾身交付的生命。为了书这么个文雅的东西，他们不惜倾家荡产，不惜铤而走险，不惜视死如归，定是要一路疯狂到底……

《文雅的疯狂》，【美】尼古拉斯·A.巴斯贝恩/著 陈焱/译，上海人民出版社 2014年8月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