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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吉勒图案亲历者:如果可以重来,我一定不让他报警

澎湃新闻记者 彭发志
2014-11-21 13:34
来源:澎湃新闻
一号专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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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格吉勒图案亲历者,呼格吉勒图好友闫峰。 澎湃新闻记者 李坤 图

        

        20日晚8点,闫峰安顿好和他住在一起的亲戚,出现在记者面前。

        他尽量耐心地接受询问,除非一些他极不愿再提起的细节,才会说:“这个,不想再回忆了。”

        他一直认为,配合媒体采访,是帮助呼格家人的一种方式,也是他在18年之后,对九泉之下的呼格,尚能尽到的兄弟情谊。

        但鲜为人知的是,作为那场意外事件的亲历者,他自己的人生轨迹也急转而下。

        18年前,他和呼格因年纪相仿、境遇相似,成为“有钱一起花”的好兄弟。

        事发那晚,他们不想在食堂吃饭,去喝了几两酒,呼格酒后还给他买了泡泡糖“去味儿”。

        案发后,他和呼格曾被分别安排在两个房间问话。那一夜,他和呼格的恐惧感是同在的:他双脚发抖的同时,也清晰地听到呼格那里传来的异响,还曾见到他从未见过的面色发黑的呼格。

        多年之后,这些场景,闫峰还是能记得分明。

        呼格案发生后不久,闫峰离开了烟卷厂。那里曾是他的梦想,他觉得呼格大约也是这么想的:只要熬上几年,就能从临时工转为正式工,也就有了“铁饭碗”。

        那时候,呼和浩特当地的媒体刊发了呼格案的报道,其中描述的许多细节,至今让闫峰耿耿于怀。“都是虚构的。”他强调。

        闫峰说,他的离职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正是“舆论压力大”。

        而后的这些年,闫峰的生活基本是在换工作中度过的。每一份零工,收入大多不理想,他最多干上两年就会换。如今,已近40岁的闫峰,依旧单身。

        闫峰并不讳言,他这些年过得不好。这也会加深他对呼格的思念,“经常就想,要是我当年拉住了呼格,不让他报警,也许我们现在都好好的,各自有家庭,有一份不错的工作,我们还是无话不聊的朋友。”

审讯室里传来呼格的呻吟声

        澎湃新闻:你和呼格的关系好到什么程度?

        闫峰:有钱一起花。我俩是同一时间进厂的,他可能就比我小几天,那时候上班下班都在一起玩。

        澎湃新闻:那晚呼格为什么会去厕所?

        闫峰:我们那天要值班到晚上,就出去吃了饭,喝了点酒。回工厂时,我让呼格去买泡泡糖,我先回了厂区。

        大概十分钟的样子,他回来了,把泡泡糖给了我。没过一会儿,他又来找我,让我和他一起出去。我问他啥事,他也不肯说。

        一直走到毛纺厂女厕所那边,他才告诉我,他准备回家拿钥匙,听到有厕所里有女人的叫声,一定出事了。

        我胆子小,怕惹事,就跟他说别管了,但他一定要进去看看。

        这时候,正好有两个老太太来上厕所,没一会儿,她们也出来了。我就跟呼格说,看样子没事了,咱们回去吧。

        呼格说,里面一定出事了,让我和他一起进厕所。进去后,我喊了两嗓子,没人应,就拿出一个打火机照了一下,结果看见一个光着下半身的女尸,我们吓得跑了出去。

        澎湃新闻:然后警察就找到了你们?

        闫峰:不是的。呼格坚持要报案,他去岗亭时,警察一开始还不理他,后来才有警察过去。

        呼格让我回厂里给他请个假,我就回去把这事跟领导说了。再晚一点的时候,警察就过来找到了我,把我也带走了。

        澎湃新闻:你后来见到了呼格吗?

        闫峰:一开始没有,我们被关在不同的房间。一样的问题,警察问了我十几遍。我那时还能听到呼格的房间里传来他的呻吟声,还有桌椅剧烈挪动的声音。我想他肯定挨打了,我自己也紧张得双腿发抖。

        第二天早晨,一个警察带我去找领导签字,让我先回去,但要随传随到。

        开门的一瞬间,我看见呼格蹲在审讯室的暖气管前,双手伸到背后铐住,头上戴着摩托车头盔,脸很黑,就是那种不正常的黑,我从没见过他有这种脸色。

警察9年后再找上门,“案子闹错了?”

        澎湃新闻:再后来呢?

        闫峰:大概十来天后,我就看到了报纸。那上面说的很多都是假的,说什么警察将目光扫向我们两个人,当时我们进了警局就一直被分开,怎么可能同时扫到我们两个人?

        我跟身边的人解释,报纸上是瞎写的,但没人相信。

        澎湃新闻:你认为是呼格杀的人吗?

        闫峰:2005年之前,我也有点摇摆。因为都说他自己都招供了,警察也说有血型鉴定什么的,那时候我还是很相信警察的,总觉得他们不会乱抓人,肯定是有证据的。

        但2005年,我看到赵志红的案子后,就觉得他们办错了。那么接近的时间,一样的地点,一样的情节,哪来那么巧的事?

        澎湃新闻:警察后来有没有再找过你?

        闫峰:差不多也就是赵志红案出来的时候,市局的人联系到我,又把我叫去问了一些情况。

        当时他们还问我“这次把你叫来,你有没有什么想法?”我就说,你们是不是案子闹错了。

        他们也没回答,就让我先回去,还说这事先不要向外说。

如果可以重来……

        澎湃新闻:你还留在烟卷厂工作吗?

        闫峰:1996年5月份,也就是案发一个多月后吧,我就离开了。那时报纸登了这事,还写了我的名字,身边的人看到我就说这事,我觉得压力很大,就辞职了。

        澎湃新闻:现在做什么?

        闫峰:到处打零工,收入不高,最多能干到两年就会换。有时想想,呼格这件事也是我人生的转折点。

        澎湃新闻:转折点?

        闫峰:我经常就在想,如果没有这件事,我和呼格应该都已经有了各自的家庭。不说能有多大的富贵,日子至少应该还凑活。哎……

        如果可以重来,我那天一定会拉住呼格,不让他进厕所,不让他报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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