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厅|“造乡”⑥无锡阳山的“田园综合体”实践

【编者按】

        我们说，当下的村庄，也多少具备了城市性，人流物流信息流，都不见得缺乏——淘宝村就是一种类型。对应地，城市有综合体，乡村也同样孕育着这种可能性。可以看看朱胜萱先生的设计团队在无锡阳山所进行的实践。

      城市发展一体化，是解决“三农”问题的根本途径。新农村建设、城乡统筹的浪潮已经到来。这一潮流与设计的关系，可从我所在设计集团的数据统计中看出——三年前，公司没有乡村业务，现在这项业务占10-20%，一年接近一个亿，相信很快，乡村设计将占据30-40%的份额。

        作为设计团队，我们如何为乡村带来多样性和弹性？这里分享我们的实践案例“阳山田园综合体”项目。

        2013年初，我们走访江苏无锡市的阳山镇时，发现这里地势平坦开阔，原有村落格局保留较好；且种植有万亩桃林，以水蜜桃闻名华东地区；镇内还拥有死火山风貌的大小阳山、千年古刹禅宗寺、百年书院以及优美的生态自然景观等；可以说，阳山整体的田园基底要素非常优良。

        但是，如此丰富的资源，却一直闲置，没有被发掘，更缺乏一个功能有效整合的商业模式推动此地可持续发展。于是，当原有的耕作方式已难以为继时，整片村落就陷入破败而落后的状况。

        2013年，我们引入“田园综合体”的商业模式和空间结构，重塑阳山的乡村发展格局。但此时，整个无锡市的房地产非常难做，因为其房地产存量在全国最多。我们设想，如果能在无锡阳山做成国内首个“田园综合体”，就会成为全国很好的一个乡村示范。

        在土地财政和商业开发的推力下，经过一年的功能布局调整优化，2013年12月，阳山田园东方总体规划得到无锡市政府部门通过。规划总面积6246亩，由东方园林产业集团投资50亿元，建设以生态农业为主题的田园综合体。

阳山田园综合体效果图

        对照各大城市中的“城市综合体”模式，在乡村地带，我们提出“田园综合体”概念的探索：它是以田园生产、田园生活、田园景观为核心组织要素，多产业多功能有机结合的空间实体，其核心价值是满足人回归乡土的需求：让城市人流、知识流反哺乡村，促进乡村经济的发展。

        然而，作为一种新的产业组合、新的生活空间，“田园综合体”落地阳山后，怎么实行？相比自发生长、带着实验性的莫干山计划，阳山项目则是经过背后的设计和策划后，集团推出来的一个田园模型。

        我们拿到总体规划图后，先力争宅基地红线不动。在尊重场地的基底条件下，“田园综合体”分出农业、田园社区、休闲旅游和示范区等几大集群。对此，无锡政府部门要求，一期先启动其中300亩的示范区。

阳山镇核心产业布局

乡村空间产业整合

        田园示范区地点在拾房村旧址。这里原本有一个完整的村落。2013年，村民全部搬迁，那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造的房子，被村民认为破旧、没有价值。我们通过和政府的共同努力，保留下10栋老房子，但后来有的仍被拆除或倒塌。此时的村落，几乎丧失了这块场地独有的气质。

改造前的拾房村

        对此，我们从建筑形态、空间格局、原生植物等方面，最大限度地保留或恢复村落自然形态。对拆了、倒了的祖屋，在原址按原样式建造；并选择原有的水杉为场地基调，尽量保留现状原生树；即便对没有雕花的简单木料，我们也考虑循环再利用；还有那些被砍下来的桃树枝干，先收集堆放好；特别在动迁区，拆出来大量青砖、老瓦、石块等建筑材料，我们分区域保护，编号回收，以便后期重新设计；所有这些村落里的东西，承载着村民对这片土地的记忆和情感，如果全部清除，乡愁就回不去了。

拆下的木料先集中堆放，老石头再利用

        应“拾房”之名，包含保留的3栋老宅，我们最终凑齐10栋建筑，以此作为市集。在对老房子做规划、设计、建设的同时，我们把新的业态、活动植入其中，并为不同业态空间进行室内设计，把能想到的乐活铺子、书院、咖啡、主题民宿等形式都融合进去，通过将田园空间与居住、工作空间有机结合，农业与休闲、文化产业有机结合，实现效益扩大，延展复合化功能。

阳山综合体示范区运营内容和范围

        主题餐厅，依然是以“SHARE”分享为主题的体验式餐厅，展现新田园生活。我们在屋顶营造了天空菜园，在前院设计种植了蔬菜花园。栽培蔬菜，兼观赏和食用功能，来者可以自己采摘食材，交由大厨现炒。

厨师就地采摘食材下厨

        井咖啡，因伴井得名，村里原先有一口老井，但被填埋了。我们坚持要尊重原有的内容，要求原地开挖；就在井旁，新建了木结构咖啡厅。同时，对井旁老屋不完全拆除，而以装饰形式，将老屋架嵌筑在新建墙体中，化作乡村的一份留存记忆。

老井依旧在

        不同于背靠一座山的莫干山原舍，阳山民宿就立在园区里，跟周围的咖啡厅、铺子、农地以及周边景点联动，形成一个完整的业态。我们利用新造的联排别墅改建而来，与原先的拾房老屋融为一体，外墙是纸筋灰，瓦选用青瓦，强调手造和手工业的感觉；门窗为木质；再利用软装，把小细节、小材料做进去；重组出一套原乡民宿。其中一楼改为足够宽的公共客厅，还设置了开放厨房，以便于入住者做一些关于蔬食的厨艺。

阳山原舍

        拾房书院，利用老租屋进行修复，并在后院，保留一棵拾房村最老的桃树，以维系这片土地的自然情感。书院装修好后，请扬州著名雕版印刷师周小舟老师驻守，每周末由他向当地人讲述宋版字画之美。

拾房书院内景

        针对孩子的绿乐园，又取名“蚂蚁之家”。借鉴小蚂蚁利用废旧材料就可以营造家园的精神，我们采用泥土、木头、树桩、树枝等原生或可循环的材质为构造材料，做纯手工的生态打造。比如，在大树上造树屋，我们不用钢铁或塑料，而采用回收的木料。从设计到营造，每一块材料拼接细致斟酌，同时把握好木屋结构与树干延展之间的平衡，做到不锯掉原有的枝叶，也不阻碍树木的正常生长。

绿乐园

        另外，我们还把死掉的大树及苗圃挪过来，改做成秋千；对老木船、拖拉机进行装置再创造等等；为此，绿乐园为孩子们提供可以荡秋千、喂食小动物、探险洞穴等各类玩耍空间，在其中活动的孩子，可体验到亲近自然的美。

        田园生产生活，对现代人最大的吸引力在于，它没有城市里的那种紧张感，它特有的是田园文化以及对个人的包容性，带给人心灵与精神上的放松和愉悦。“田园综合体”要再现其精神内核。

重塑田园生态景观

        回归田园，不可或缺的是田园生态。然而，面对拾房村，我们发现，整个生态系统处在崩溃中，周边水系断裂，池塘几乎成为死水。我们先对农田种植、水域灌溉、池塘养殖、村庄居住以及道路交通进行系统梳理，明确方向。比如农田，重点做有机农业示范；水域上，打通整个基地的水域。

        我们还在拾房村旁做了排污处理。通过污水截流进市政管网、雨污分流、建立生态多塘系统和植被生态沟渠，减少农业面源污染。成本方面，我们增加了建设投入。到最后，形成自己的生态系统。

        做田园景观，我们提倡蔬菜和农作物即景观，一开始种什么，全部设计好。比如，步道边的点缀植物之中，我们加入了西芹。可以看到，西芹长到80公分高，但其实是预先在上海苗圃育好的。其他一系列农作物，也都是事先做好育苗。不然，即便设计美好，也没法实现。        

西芹景观        

        面对田园核心区，我们没有做简单的草坪，或供观赏的四季花卉，而栽种了可食用的秋葵和紫苏。这大片农田，原本土质指标低，我们经过机器和人工的三遍犁耕，加入基质和营养土进行改良、翻种后，才开始栽植培育的5CM高的秋葵和紫苏幼苗盆苗，至2014年9月时成熟结果。

田园展示区

        就蔬菜园而言，前期规模要适量。因为种的东西不停生长，需要考虑四季轮换，来选择当季适宜的栽种农作物。收获的果蔬由大厨采摘，进入主题餐厅变成美食，比如，油菜花籽可冷榨为菜籽油，小麦经过一系列手工程序后被制作成新鲜面包。

农业景观可赏也可食

        造“集石桥”时，我们放弃了收购别处的老桥直接搬移过来的计划，而采用手工打造，预算20万元，材料来自各村落回收的石头石板，进行拼合编号。由于是手工，每一块大小厚度都不同。桥体所有材料经过设计和选配后，又一块块铺设成桥面。甚至青苔都是我们设计师去山下采来，铺在石缝中。

石桥下的水塘生态

        水塘在农村是非常典型的景观。不一定急着开发，我们先做好生态恢复。听闻这里曾有白鹭栖息，白鹭喜欢在河滩、矮小树杈间营巢，据此，我们种了成片树林，将相临的水塘贯通起来，在原有的水塘基础上，丰富水生物种群，营造生态湿地，吸引白鹭回归。

        最后，一堵未完成的墙也给了我们启示：这面石墙即将竣工时，已经缺人工了，疲倦的设计师看到周边倒放着一些坛坛罐罐，随手将它们堆放在一起，充当短墙，种上点植株，倒成了独特的摆件。这让我思考，田园就应该是这样的：用最便捷的方式，在地发掘手边的资源，用最便宜的材料来营造。

即兴田园造景

        2013年时，拾房村还是一个凋敝的村庄，破破烂烂堆满垃圾，整个生态环境一塌糊涂。2014年，通过设计师的力量改造后，原本被拆迁的不毛之地上，出现了一个很清新的地方，大家看到，乡村建设也可以这么美。

 阳山田园示范区实景

        2014年3月阳山田园综合体一期正式开园后，得到各级领导人前来关注，更有全国各人士来参观，房子销售、招商比预期要好，今年将投入运营。目前，阳山综合体二期规划设计和项目建设也在推进中。

        （作者系东联设计集团首席设计师，本文由蒋晓娟依据2014年12月2日作者在同济大学建筑与城市规划学院的讲座整理而成，经作者审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