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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罗斯的软权力为何不强?俄学者:缺乏有吸引力的发展模式

费奥多尔•卢科亚诺夫/俄罗斯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全球事务中的俄罗斯》主编
2015-03-18 08:03
来源:澎湃新闻
外交学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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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

        俄罗斯给人的印象似乎总是强硬和力量,中国网民就常称呼其为“战斗民族”。新世纪以来,俄罗斯已经在格鲁吉亚和乌克兰充分展现了其硬实力。如果说苏联模式及其文化曾影响了世界,那么作为苏联继承人的俄罗斯,是否也拥有软权力资源呢?

        2013年第4期的《国际与战略杂志》(Revue internationale et stratégique)刊登的文章《俄罗斯软权力的悖论》(Les paradoxes du soft power russe)讨论的就是这一问题。该文作者Fiodor Loukianov是俄罗斯记者及政治分析家,他毕业于莫斯科国立大学,是俄罗斯外交与国防政策委员会主席,《全球事务中的俄罗斯》(Russia in Global Affaires)杂志的主编。文章认为:如今的俄罗斯并没有发展出具有吸引力的发展模式,其缺乏实质性的软权力资源。

      
在莫斯科街头, 人们安置一幅绘有总统普京的政治漫画。 

        2013年初,以饰演“大鼻子情圣”而著名的法国影星杰拉尔·德帕迪约因抗议其祖国的高税收政策而加入俄罗斯国籍。有人认为这是俄罗斯软权力的体现。俄罗斯对于软权力这一概念的迷恋还是相对晚近的事,毕竟在1990年代,该国正经历艰难的转型,需要的不是复杂的对外政策工具。

        20年之后的情况完全不同。俄罗斯对外交政策的认知及其国际地位都发生了变化。过去十多年,莫斯科借助其有效但却显得笨重和老式的外交政策一直在增强其国际地位。但俄罗斯运用的仍然是传统工具,即硬实力和经济杠杆。伴随着其国际地位的上升,软权力的概念开始在俄罗斯流行,随着普京再次当选总统,软权力成为了国家的优先事项。

        通过显示其所拥有的传统实力,莫斯科得以让其他国家更多地顾及其地位和利益。在2008年的俄罗斯—格鲁吉亚冲突中,虽然国际舆论对俄罗斯不利,但俄罗斯达到了其战略目的。北约在事实上停止了在前苏联势力范围内的扩张。

        但俄罗斯领导人意识到,这一成功已经是其传统实力所能到达的顶点。俄罗斯并不寻求真正的扩张,它不具备重回超级大国的必要潜力。其军事政治实力足以解决格鲁吉亚问题,但是无法达成更雄心勃勃的目标。国际金融危机之后,俄罗斯经济的脆弱性开始暴露,过分依赖自然资源,且效率低下。此外,俄罗斯较为负面的国际形象也削弱了其国际地位和对外资的吸引力。

        总之,俄罗斯客观上需要找到新的途径来提升其形象和国际地位,软权力进入了莫斯科的视野。

莫斯科眼中的软权力

        相较于欧美国家,在俄罗斯官方的理解中,软权力这一概念是非常政治化的。约瑟夫·奈的这一概念的确具有政治属性,但俄罗斯赋予了其更为强烈的意义。俄罗斯总统普京在2012年发表的《俄罗斯与不断变化的世界》一文或许很好地体现了这一点:

        “现在,人们越来越多地谈及这种‘软实力’的概念——这是一套不使用武器,仅依赖信息和其他杠杆的影响达到外交目的的工具和方法。但令人遗憾的是,这些方法经常被用作激发极端主义、分裂主义和民族主义,操纵社会舆论以及直接干涉主权国家内政的工具。 我们需要明确区分:什么情况下是言论自由和正常的政治活动,什么情况下是使用非法的‘软实力’工具。我们只欢迎那些人道主义性质和慈善性质的非政府组织所从事的文明工作,其中包括发表对当局的积极批评。然而无论哪一个国家,其‘冒名的非政府组织’,以及出于破坏稳定局势的目的、由外部势力支持的其他机构都是不允许存在的。……当今世界上,大国、大型联盟和大型企业都有许多‘影响力代理’……。俄罗斯也有这种机构……。但是俄罗斯不会利用他国的国家非政府组织,也不会以满足自己的利益为目的资助这些非政府组织和海外政治机构。……我们都认为,对本国政治和他国的公众情绪施以影响必须是公开的,要在各参与方以最负责任地态度对待自己行为的时候才能进行。”(原载莫斯科新闻,本段译文节录自俄罗斯联邦驻华网站)

        俄罗斯常把软权力简化为反宣传,普京就曾多次提出:俄罗斯的政策在西方被误解,是因为它们没有得到很好的解释。俄罗斯因此创建了很多对外的媒体以宣传其对国际事件的视角和理解,比如“今日俄罗斯”电视台,其视角常与西方媒体截然不同。

        这也说明了在冷战之后,世界被剥夺了多样性的视角,即使在美国,对于其他视角和理解的需求也没有得到满足。在俄罗斯,人们常认为信息战在国际政治中起着根本性作用,有的甚至认为对叙事的控制是西方的决定性优势,虽然西方在很多领域正失去其优越性。

        俄罗斯想雄心勃勃地推销其文化、语言和教育。普京创建了“俄语世界基金会”负责俄语的保存和推广,并在世界上开了许多的分支机构,但有观察家质疑其真正的有效性,认为其无法真正推广俄罗斯文化。俄罗斯也试图加强对外援助的强度和能见度,招收更多的免费留学生。莫斯科也准备在海外开设更多的俄罗斯科学和文化中心。同时,俄罗斯要发展其与海外俄罗斯人的互动,包括未来在俄语人口聚居的国家设立文化教育设施,以及设立俄语媒体支持基金等。

俄罗斯有哪些软权力资源?

        虽然俄罗斯的投入和措施是理性的和有用的,但是除了资金的投入,更需要实质的内容。俄罗斯尚缺乏能让其所宣扬的发展模式变得有吸引力的实质性内容。

        以社会进步和正义为理念而建立起来的苏联模式虽然在后来饱受争议,但它的确曾在数十年中影响了世界。苏联曾积极推销这一模式,公开挑战其意识形态对手。很多国家曾认为苏联可能是一个有力的保护者。但如今的俄罗斯奉行“利益优先”的国际关系准则,更务实,也自然不那么有吸引力。

        俄罗斯并不具有可以吸引世界注意力的意识形态因素,而苏联时代的遗留也已褪尽,其自身也还在寻找替代模式。目前,俄罗斯除了一些保守和传统的话语之外,并无别的新意。克里姆林宫的领导人试图从遥远的历史中去寻找资源,复兴传统。无论这一途径是好是坏,很难想象他们要传递给的是这样的、来自久远的“黄金时代”的保守思想——比如“面对变态的同性恋,必须保卫传统的家庭”,这样的话语是可以吸引一些人,不过是欧洲的极右翼和中东的保守人士。

        即使是有历史渊源的俄语邻国,对于这些历史和传统的兴趣也不大。俄语和俄罗斯文化在这些国家一直在衰落。同时,这些也不能带来政治上的忠诚。

        而就正义的理念来说,情况就更不乐观。苏联解体以来,俄罗斯给世界的印象就是过分依赖其自然资源,并且该国未能让大多数国民获益。这让俄罗斯在国内国外都不能增加人气。

        曾经,苏联象征着另一种团结:反帝国主义、反对美国和西方的霸权。苏联及其盟国也真的采取了行动。因其苏联继承人的地位,俄罗斯至今仍在第三世界国家中保持着一定的威望。就算俄罗斯无法替代西方,至少也是西方政治和文化霸权的对抗者。

        但这仅仅是一种残存的看法。如今俄罗斯并不对西方构成系统性挑战,它强硬态度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为第三世界代言。如果说苏联曾高举着反殖民主义的旗帜,俄罗斯在复杂的后殖民情绪中已经停止了。即便第三世界对西方仍充满忿恨,这也不意味着他们会同情俄罗斯。

        但普京确实也取得了一定成绩。西方的政策在许多情况下都未能解决危机,这时替代性的选择和视角会带来软权力。比如,在叙利亚,莫斯科选择和推动了不同于西方的危机解决方案,人们对于这一方案的积极评价就是证明。普京在《纽约时报》上发表的阐释其对叙利亚问题立场的文章引发了许多的评论,相比花费高昂的反宣传策略,这更能提升俄罗斯的形象。

        影响他人的能力来自于自身内部的具有吸引力的模式,这是俄罗斯政界的各个派别的共识。只有这样的模式才会被传播并引起正面的反应。当下,俄罗斯没有什么可以传播的实质内容。其国内有关民族团结、道德重建、社会团结的讨论,以及对其现代身份追寻,都未能带来具体的内容。俄罗斯至今仍未建构起能够替代其苏联身份的新的身份。它的软权力仅限于一些技术性的措施,它们并不是没有效果,只是无法根本地改变局势。 (李仲克 编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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