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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童任北师大驻校作家,莫言格非猛夸他的文学和颜值

澎湃新闻记者 许荻晔 发自北京
2015-03-22 17:43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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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月21日,苏童创作三十年研讨会现场。

        3月21日下午,作家苏童接过了北师大校长董奇、北师大国际写作中心主任莫言的聘书,成为北京师范大学第四位驻校作家。

        入校仪式后,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所长陆建德、人大文学院院长孙郁、北大中文系教授陈晓明等学者就“先锋精神与传统书写”的主题,举行了苏童创作三十年研讨会。

        在苏童之前,北师大已邀请贾平凹、余华、严歌苓三位作家、以及欧阳江河、西川两位诗人驻校。

在研讨会上的作家苏童

        苏童笑称自己的驻校作家史更早,可以追溯到考上北师大中文系、在校园里开始自己的文学创作的1980年。“那四年是文学的转型期,也是整个中国社会的转型期,我们的青春时代从某种意义上说就是文学时代。而这次以正式驻校作家身份回到学校,不论对我的创作或生活,都是一个非常美好的记忆。”

        “(对于)师大这片土地甚至记忆都是非常零碎、清晰,也是非常丰满的。甚至操场上夏天的气味和冬天的气味,操场的气味和水泥的气味我都有记忆。对于驻校作家,用什么样的方式来进行,其实我们都在探索之中,要看怎么样更适合,而不一定要效仿某一个经典、正规。”苏童说。

“叫我男神”

        “苏童老师,我可以叫您学长吗?”入校仪式现场,致辞的北师大学生问。

        “你还是叫我男神吧。”苏童调侃。现场一阵大笑。

        叫他男神,也并不完全是客套或玩笑,连莫言都真真假假地将称其为“女粉丝心目中的男神”:“苏童成为有最多粉丝的一个作家,尤其是女粉丝多。我们羡慕他的文学成就,也羡慕他赢得了那么多芳心,这是我们感到没有办法的。”

        谈到苏童,同行也难免要议论几句他的帅。莫言描述当年初到北师大的苏童是一个“来自苏州的17岁的英俊少年”;而此前有粉丝称赞余华帅,余华回答:“那是因为你没有见到苏童。”

        关注颜值如果有肤浅之虞,不如再看看苏童的履历:20岁开始发表作品,22岁时成为文学杂志《钟山》最年轻的编辑,26岁时便以一部《妻妾成群》轰动文坛,更由此打开海外市场。

        北师大资深教授童庆炳回忆,当时读罢《妻妾成群》,他感慨这名曾经的学生经历有限而想象无限:“以他的年龄、经历敢写那么多女性,我觉得他是中国作家中写女性的高手。一个作家重要的是想象力、构思力,真正的作家可以凭着童年的观察、体会,将生活延伸、扩大、变形,写出这样一个女性世界。而他的成就更不止于写这样一个女性世界。”

        杭州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王侃回忆,当年苏童出道时业内颂称“江南第一才子”,自己年少气盛颇为不忿,直到读了苏童的小说,才恍然大悟又心灰意冷地转向做研究,再不碰文学。

        但要在风起云涌的文学潮流里留名,才华只能算是基本配置,苏童纵年少成名,但也未见稀罕。相对同侪,这位男神还有一项加分:学历。1980年,17岁的苏童考上北师大中文系,在那个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文学梦的时代,中文系云集了最优秀的学生,远非今日的调剂专业。而当时苏童在北师大中文系的地位,北师大文学院院长过常宝比之“去西天取经的大师兄”,每一部苏童作品都在同学之间竞相传阅,“引起很大的轰动”。

生活中的苏童

        以苏童自道,他的大学生涯一派轻松愉快、全面发展:三分之一时间学习,三分之一时间创作,另三分之一时间,他用来打篮球,至今他还是个体育迷。

        不妨对照一下1980年的先锋作家储备团:余华因为高考落榜已经当了三年牙医,孙甘露正骑着自行车满上海地送信,至于莫言,还在军队图书馆如饥似渴地读书,恶补他自小学五年级辍学后所错过的知识。以至于如今虽然同为校友,莫言仍然觉得“心里不踏实”,因为自己与驻校作家余华、严歌苓一样,属于北师大作家班的同学,与苏童这样通过高考的正规大学生“不可同日而语”。

        不过硬件堆得再满,最终出品的也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优质男”;要升华为“男神”,点睛之笔可能在于一些务虚之处。

        在作家格非看来,苏童与其他作家的最大的不同,是他从来都适可而止乃至未竟即止的气质:“苏童的作品永远不会过头,他非常随意,当然这随意背后自然是有功夫的。从缺点上说,这种方式可能没法达到完美,火候上会欠一点,因为他大大咧咧,当停就停,不刻意、不做作,哪怕稍欠一点,也不要熟过头。一些故事本来可以讲述得更戏剧性一些,本来可以把主题弄得更与时代相关一些,但他不管,他特别大方,这是他特别好的品质,而这样的品质在中国当代作家里面很少。”

        在格非看来,这种方式宜于短篇小说,“毫无疑问苏童是中国当代短篇小说的大师、巨匠,代表了短篇小说最高的程度”,但在中长篇上,他判断苏童至今未使出真正的力量:“这么多年,苏童一直没用特别大的力气就把那些非常出色的作品写出来了,所以我觉得他至少还可以写20年,还有更好的作品还在呼唤你去将它释放出来。”

        而这样不为已甚的风格,在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陈福民看来,才是文学本真的道路。“苏童的写作,一方面对中国当代先锋文学是一个有效的补益;另一方面,这二、三十年来,中国文学的吃相有时候蛮难看的,而苏童从容的文学之路,是其中吃相最漂亮的。我认为他是当之无愧的男神。”

使先锋小说落地

        在当代文学史里,苏童往往与莫言、余华等并列,被视为1980年代先锋小说的代表。但如今重看当年这场带有实验性、模仿性的文学思潮,可以发现即便当时,苏童也坚持了源自自己经验的、独立的写作风格。“我们今天说那时候他们受到了西方文学的影响,跟现代主义展开了非常紧张、非常贴身的对话,但可以看到,苏童也好、余华也好、格非也好,他们的小说的情调、氛围、气质里,依然保存了中国南方的自然天成的感觉,这一点是汉语小说非常可贵的经验。”北大中文系教授陈晓明说。

        陈晓明认为,先锋小说挑战的是中国现代以来近百年的文学经验,尤其是在体制化、制度化下,带有意识形态的强大压制力量的文学规范。当时出现的先锋作家,正是以自己的创作,对既有的一套文学的结构、语言、世界观等进行挑战。

        但这种挑战往往走到另一个极端,如果此前强调文艺为大众,那么现在就应该拒绝读者。欧阳江河认为,先锋写作一定程度上不得不牺牲读者的理解程度,“就是要很尖锐,就是要拒绝流行、拒绝愉悦”。

《妻妾成群》被改编为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图为电影剧照。

        在先锋作家当中,苏童属于对读者界面友好的那一类。相比残雪、孙甘露等的叙事实验,讲故事仍是苏童小说的重点与长项。他的先锋性蕴藏在主题的反转之中,比如将一个五四式的“家春秋”故事,重新书写成为无法出走、没有希望的《妻妾成群》。

        “苏童做到了两者兼顾,这可能是更困难的,因为同时包含了拒绝和宽容,这中间的平衡度很有意思。”欧阳江河说。

        在苏童的文学发小、《小说选刊》副主办王干看来,让原本在空中飘着的先锋文学落地、重新获得读者是苏童对先锋文学的最大贡献,而他的方式则是“将传统带入先锋”:《妻妾成群》里颂莲进陈家大院,呼应的是林黛玉进大观园的情境;而苏童对人物的命名,也与《红楼梦》一样暗合了人物的性格命运。“中国的几大古典小说是由话本发展过来的,首先有广泛读者基础之后,文人进行加工,变成了名著。而《红楼梦》一开始不是通过大众传媒,而是文人之间的相互传抄,渐渐被大众知道,后来成为了经典之作。苏童的(写作)方式有点像《红楼梦》,慢慢书写、然后被大众认可。”

        王干认为,因为苏童的“落地”,不仅先锋文学被越来越多的出版社、读者关注,并且也带动了先锋文学与传统书写的有效联结,在他看来,当时余华小说的畅销,是紧跟在苏童小说的畅销之后的。

        人民大学文学院院长孙郁用“暗功夫”来形容作家在文本背后隐藏的力量,并认为这决定文本是否厚重的因素。“汪曾祺先生就是有暗功夫的,表面上用的是大白话,背后有古文功底支撑,还有过去的整套文化。从这个意义看,汪曾祺其实是1980年代很先锋的一个作家。”

        在这个角度考量先锋派,孙郁认为,早期的先锋作家“表层的东西比较多”,“开始的暗功夫是不够的”。但等他看到苏童的《河岸》时,非常惊喜:“那种梦幻的、打动人心灵的意象不断从文本中飞出来,这就是苏童暗功夫的一种表现。1980年代这一代先锋作家,开始在我们的土地里打捞更深层次的东西,找到了属于自己的表达方式,形成了一个奇特的文本。”

文学驱动力来自童年

        除了小说的故事性,苏童为大众所接受,另一个重要的原因是影视传播。《妻妾成群》1989年发表,2年之后,张艺谋由此改编的《大红灯笼高高挂》获威尼斯国际电影节银狮奖,次年更是得到奥斯卡提名。

        但自《大红灯笼高高挂》起,《红粉》、《茉莉花开》等苏童小说改编的影视作品,均选择了女性题材。这令很多公众对苏童的认知停留在一个写女性的作家,乃至有读者误会他是女性。

电影《茉莉花开》剧照,由姜文、章子怡等主演。

        在莫言看来,苏童20来岁就能写出那么多“深入女性灵魂深处的小说”,依靠的是直感而非经历,“有的作家的天才表现在对某方面特别深入的了解和把握上,苏童对女性的这种天生的理解、对女性情感的天生的准确把握,是我们,起码是我望尘莫及的。”

        在欧阳江河看来,苏童对女性的书写,奠定了中国当代流行文学中的几个重要主题,如民国叙事、后宫叙事、女人政治等,都可以在1980年代的苏童作品中找到原点,“当代文学的起源可以追到这里,而经过这30多年的发展,已经成为当代人文学生活、影视生活,乃至文化生活的一部分。”

        但苏童自己却曾在采访中反复强调,女性不是他的重点题材,他也未见得对女性有特别的了解,这一书写序列不过从属于当年的先锋实验:因为不满于过去文学书写中对于女性的刻板描述,他刻意做出了反叛:“女性总是那么楚楚可怜,是男权世界、封建体制,或者各个时代的恶习中被摧残的一方,而对于女性人格的主体表达并不充分,或并不能令我满意,我只不过是用一个平等的、把女性放在和男性同等的地位上去探索她的内心世界。”

        在王干看来,苏童写女性的成功之处在于“中性主义”:并非从自身性别出发的男性立场,也并非完全移情于对象的女性角度,而是以一个中性的视角来解释女性的命运。

        事实上,相对女性,童年与故乡更是苏童念念不忘的回响。苏童9岁时曾得了一场重病,休学半年,卧床半年,这令他额外孤独与敏感,也令他隐隐开始思考生死,虚构人生的可能性。北师大文学院副院长张清华便曾指出,苏童之所以会成为一个作家,最大的驱动力来自于童年,来自于“香椿树街”的生活阅历。

        在苏童的一系列小说中,儿童视角是一个重要特征,而江南“香椿树街”、枫杨树乡村,则是一个作家频频回首,不断书写、改写的童年记忆与想象。在莫言看来,童年视角是苏童一大擅场,“用儿童视角写的很多短篇小说已经成为了我们新时期文学的经典之作”。

        王干更将1984年苏童的《桑园留念》,看做青春文学的滥觞。不同于余华《十八岁出门远行》的江湖险恶,这部十五岁的江南少年成长记,其中流露的哀伤颓废气质,反而能被之后的青春文学、时尚文学继承。“十多年前,我曾经和安妮宝贝聊过一次,她承认自己受到苏童很大的影响,启发她开创了自己的文学风格。”王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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