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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器人进化史:人类作为造物主的骄傲和恐惧

梦见乌鸦
2015-05-09 17:3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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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文无剧透,请放心阅读】

        这部电影有点像《人工智能》与《第九区》的结合体,但有拥有自身特殊的一面,闲话少说,不是影评,电影好坏不做评论,也不乱推荐,只是单纯的从科幻电影中机器人的发展角度,探索人工智能在电影里的体现。

一、“查派”是什么意思

        首先对电影的片名感到困惑,电影的英文片名《Chappie》,大陆官方译名《超能查派》,诸如这样将英文直接音译的片名真的非常少见,同时也显得相对没有营养。

        不可否认的是在如今标题党横行的世界里,作为一部好莱坞科幻电影,《超能查派》显然不够吸引人,比如向来不着调的港译在这方面就做得比较好——《超人类》,既贴合电影主题也显得足够吸引人。也不知道这次为什么中文译名如此没有营养,要知道另一部拥有类似片名的《瓦力》在大陆也被翻译成为《机器人总动员》啊。

        Chappie在英文中是“伙伴”的意思,近似于partner、buddy等英文中对伙伴的常见称谓。比起简单的“伙伴”,Chappie的意思要更加亲密一些,相当于我们常说的“我与我的小伙伴”,很亲近的关系。由此联想到该片的中文译名其实可以变成《超能小伙伴》等等,扯得有点远。

        其实片中机器人的名字之所以叫Chappie是非常贴合剧情主题的,这个词语暗含了两层含义:其一代表着机器人是片中流氓三人组的家庭伙伴,其二则代表着作为一名机器人,在电影的结尾处那一刻,成为了全人类的Chappie。

二、尼尔·布洛姆坎普的机器人梦想

        尼尔·布洛姆坎普,这个36岁的年轻人被认为是近十年最有潜力的科幻新锐导演。2009年,科幻电影《第九区》技惊四座,北美1.5亿美元的票房虽不算过于惊人,但对比该片3000万美元的成本则非常显眼,况且该片口碑爆棚,IMDB网站8.0分的高评价证明一部没有大明星、没有高预算的电影,依然可以具备高超的娱乐品质。维塔特效公司打造以假乱真的特效让《第九区》与《阿凡达》一同角逐当年的奥斯卡最佳视觉效果,虽败犹荣。

        时隔三年,原计划《第九区》的续集《第十区》放了观众的鸽子,却有一部《极乐空间》取而代之。本片称得上是《第九区》的原班人马,主题也与《第九区》十分类似,同样关于种族隔离政策的寓言,不乏建立在现实基础上的讽刺笔锋,《超能查派》是他的第三部长片,与《第九区》类似的是,本片的灵感正是来源于尼尔·布洛姆坎普2004年执导的短片《Tetra Vaal》,后者是他这辈子拍的第一部电影。

        尼尔·布洛姆坎普是个狂热的机器人爱好者,这句话不是俺说的,而是出自其一位密友口中。据这位密友透露,布洛姆坎普并不像其他机器人粉丝那样,成天把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和斯皮尔伯格的《人工智能》挂在嘴边。他的脑海里有着一个独特的机器人形象,这来源于他从《科学怪人》到《机械战警》等机器人作品中摄取的灵感,同时又不想重复关于“人与机器人之间的距离,人工智能的归宿问题”等等,而是有着一些非常酷的想法。

        究竟是哪位“密友”如此了解布洛姆坎普先生?甚至连他想什么都知道?好吧,这位密友就是他的妻子——Terri Tatchell,也是《超能查派》的编剧之一。

三、不同时代下的人工智能

        机器人电影,这个题材看似老套,但有关人与机器人的话题永远都富有争议,《超能查派》是一部集大成且具有创新意识的作品,尽管该片在烂番茄网站上评分并不高,但在科幻迷眼中,《超能查派》称得上是一部超级极客电影,因为本片不但拥有机器人类作品中所有元素,而且在创新层面上,一个超神的结尾让该片的主题彻底得到升华。

        让我们来谈古论今,研究一下《超能查派》中机器人的命题,从人工智能到三大定律,再到控制论与反控制论,最后有关电影的哲学思维。《超能查派》几乎囊括了机器人题材作品中所有的命题,同时也有着超前的意识,所以以下内容很长。

1.机器人之诞生:叛变而起

        有关机器人题材的作品,从古至今一直围绕着两大主题展开,且从未脱离过这个模式,即智能与叛变。

        在人工智能这个命题还未出现之前,从捷克作家卡雷尔·恰佩克于1920年在科幻剧本《罗素姆万能机器人》发明Robot这个词以来,恐怕他不会想到这个词语会在未来变得多少有些纠结。

        经过了工业革命的熏陶、电影的问世,20世纪初期科幻作品进入到了第一个黄金时代,冷冰冰的机器充斥其中,各路作品中恨不能把血肉之躯的人类全都删除,只剩下机器。

        在20世纪30年代之后开始的科幻“黄金时代”中,有关机器人的科幻作品日益增多,期间的机器人可是真正意义的“人形钢铁”。它们外表像人,只不过是冷冰冰的,后来的评论家甚至将这一时期的机器人称为“蓝领阶层”,它们承担着繁重的杂役,但它们从未进入到人类生活中。

        直至有了舞台剧《罗素姆万能机器人》和那部著名的《大都会》,前者人类创造了一种生化机器人,并且压榨这些机器人为世界经济的依靠,直到有一天机器人反抗“主人”,将人类干净杀绝,然后有两个特殊的机器人“进化”出了生育能力,取代人类进行繁衍。

        而《大都会》中女机器人玛利亚充当了劳资纠纷的催生物,它用魅力诱惑工人们,挑起了人类的大暴动。影片设想了机器人可能顶替人类身份的情况,显示了人类对机器人的恐惧。进而也就发展为当代机器人作品中的第一大主题:叛变。

        因此而言,机器人作品自诞生之起,就带着一种负面情绪,对于其制造者的“叛变”。

        为了扭转这种趋势,1940年代科幻作家艾萨克·阿西莫夫在1942年创造了著名的“机器人三大定律”,让人类与机器人之间充满了“正能量”的关系。他围绕这个定律,追求“碳/铁”文化的共存共生,写了一系列“人机和谐、社会和谐”的小说。

        这段时期是人类机器人的蜜月期,假如按照阿西莫夫的设想,人类与机器人会在未来携手一路小跑,奔向幸福生活,但实际上机器人的发展远不止这么简单。

2.机器人之破局:智能恐惧

        英国的数字家阿兰·图灵在1950年提出了著名的“图灵测试”理论,人工智能的概念出现了。“人工智能”从此成为机器人作品主题的第二个选项。

        规矩是人定的就可以推翻,所谓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纵观历史长流中机器人在科幻作品里的表现,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西莫夫的三大定律与其说是追求“人机和谐、社会和谐”,倒不如是一种单方面的限令,限制了机器人的绝大部分权利,让他们真正的成为人类的奴役。

        在二战结束之后,冷战的阴影之下,蘑菇云的升起,充满魔力的电子媒介产品,这些技术的发明超出了当时人们的认知范畴,这段时期的科幻作品充满了灰暗,焦虑和绝望的悲观色彩,“科技恐惧”孕育而生。机器人“智能恐惧”在其中充当了排头兵的作用。

        智能与叛变,机器人最大的不安之处便在于此,这其中最臭名昭著的当属《2001:太空漫游》中的HAL-9000,替人类说出来长久以来三缄其口的信仰问题:对造物主的质疑,人类是否可以反抗上帝。

3.机器人之疑惑:朋友还是敌人?

        随着我们的视野更加开阔,对机器人的认识有了长足的进步,娱乐指数颇高的科幻作品取代了之前晦涩的寓言。机器恐惧并没有消除,对机器人的态度也变得多元化起来。

        1970年代之后,《星球大战》中C3-PO和R2-D2这对活宝搭档,《银河系漫游指南》中的大脑袋马文,这个时期的作品中,机器人从阴郁的恐惧形态中走向了正面,成为了人类的朋友,我们非常熟悉的哆啦A梦、阿童木以及阿拉蕾等卡哇伊的机器人形象也是这个时期出现的。

        随着人类对科技的认识让对机器人的态度不再冷淡,人类的生活中充分接纳了机器人,但也不要忘记1980年代著名电影《终结者》,人工智能天网几乎毁灭了人类,冷冰冰的T-800机器人犹如鬼影一般尾随而至,这些都表明了人工智能的阴影在人类心中仍然存在,但电影里人类的科技已经达到可以与机器人正面交锋的程度,这样的形式表明了一个态度:

        人类仍然忌惮着人工智能,但我们也有能力去阻止机器人的叛变。

        这种态度一直延续到今日,包括《黑客帝国》、《机器公敌》等片都存在着这种的心态。但如今大部分涉及到人工智能的电影中,通常是两条完全对立的观点并行。就拿《机械公敌》来说,电影阐述了两种截然不同的观点,一方面人类担心机器最终会叛变统治人类,一方面人类的生活又离不开机器人,充分显示出了人类对待科技发展和人工智能的矛盾心态。

        之前说过,《超能查派》这部人工智能类电影很特殊,但同时也是一部集大成的作品,因为该片传承了人工智能类电影在新世纪的发展方向,或许在智能与叛变的两大主题下,新世纪机器人也是时候放下与人类的私人恩怨,考虑一下社会性问题了。新世纪同类作品又衍生出了一大新的主题,即“归属”或者“权利”。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阿西莫夫的三大定律与其说是追求“人机和谐、社会和谐”,倒不如是一种单方面的限令,限制了机器人的绝大部分权利,让他们真正成为人类的奴役。

        早在阿西莫夫的“机器人三大定律”完成之后,就有一票科幻作家在这方面比祖师爷走得还远。比如:J·T·麦金托什的小说《美国制造》,一名机器人在法庭上为同类争取应有的权利。第一任世界科幻小说协会主席哈利·哈里森的小说《对机器人的战争》中,被杂役压榨不堪的机器人甚至开始抱怨自己的生活。

        1982年的《银翼杀手》中就将这个话题推向顶峰,片中那冷漠的人际关系和人造人(生化机器人)对自己身份认证和造物主不确定性的讨论极具超前性。比如在《人工智能》中,未来世界人性泯灭,而机器男孩戴维则成为了“人性”代表,他善良、真诚、渴望被爱,这美好的愿望直到他发现自己只是批量型号其中之一时破碎得无以复加。

        而在一些作品中,创作者对机器人的态度是捧上天。科幻作家和编剧们按照完美的形象塑造了机器人的形象,他们拥有人类的一切特质,但很少具有人类的弱点。为了将人类的情感寄托在机器人身上,人类和机器人的身份来了一个对调。

        比如《月球》中在荒凉月球上孤独的克隆人,陪伴他的只有一台会发表情的智能电脑,当克隆人知道自己只不过是替代“真正的人”的劳动批量型号时,电脑发出了一个流泪的表情,克隆人的遭遇连电脑都看不下去了,此时人类的泪水又在哪里呢?

四、人人为我,我为人人

        而《超能查派》采用同样的观点,但却没有延续《人工智能》或者《月球》那样的宿命论主题(这一点非常意外,依照尼尔·布洛姆坎普前两部作品的风格,原本以为该片肯定会延续其惯用的二元种族对立的模式),而是将机器人摆在了一个新生儿的层面上。

1.一张白纸:自我意识=newborn

        电影中,查派是一部具有了自我思维的机器人,就像一个新生儿,其定位几乎等同于1987年那部著名的机器人电影《霹雳五号》,该片在东方的轰动程度要远远大于西方,Johnny 5有简单的机械手,脚是坦克一般的履带,一对大眼睛造型超萌,可爱的造型甚至影响了后来大受欢迎的动画电影《机器人总动员》。它遭雷击后“活”了过来,正直、幽默、热爱生命的心灵让人动容。两部电影共同之处,除了萌系的机器人复活,就是当他们真正具备自我意识的时候,是像新生儿那样的一张白纸。

        《霹雳五号》电影里有着一个非常重要的情节,五号在活了过来之后,来到女主角家中,瞬间“阅读”了大量书籍,地球上的所有知识都储存在信息库中,从而从真正的新生儿变成了百科全书。

        但查派没有五号那样的理想化生活环境,他“出生”的地方是劫匪的地盘。所谓“人之初,性本善/恶”,大概取决于你生活的环境,中国也有俗话“猫生猫,狗生狗,小偷的孩子三只手”,在电影里,查派对劫匪兄妹以父母相称,所接受到的知识几乎限于二人之间博弈,哥哥打算将其培养成刀枪不入的无敌劫匪,而妹妹则抱着一颗母性的心打算将其养成正常的“人”。查派就是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

        《超能查派》特殊的地方在于,这已经不是一个成长环境对孩子的影响,而是一个成长环境对“人工智能”的影响,这就是电影最基本的主题。

2. 机器人向左,人类向右:自我意识下的机器人特征

        同样西方也有一句谚语:枪不会杀人,人才会杀人。尼尔·布洛姆坎普的特别之处就在于,《超能查派》中的查派完全被拟人化,是被当做一个“人”来刻画,关于在其身上的情感刻画,被教唆后抢劫,发现被骗后的失落等等在电影里都有讨论,这里不再赘述。虽然查派在电影艺术处理手法上完全将其当做一个“人”,但编导在对其角色加工的时候,同样没忘记查派是人工智能的机器人。

        最明显的例子,查派没有违反机器人三大定律,首先查派从没有伤害过人类,尽管他被骗至打劫,但查派并没有用武力,同样他还保护人类不受到伤害,符合第一定律;其次在不违反第一定律的情况下,查派必须服从人类,片中工程师告诫他不能伤人,劫匪“老爸”告诉他要帮助其打劫,查派两点都服从了;而关于第三定律“在不违背第一及第二法则下,机器人必须保护自己”,电影中却表现得比较模糊,查派其实在诞生之后,被乱人欺负,直至电影结尾拿起武器反抗。

        这里同样涉及到“控制论与反控制论”的问题,但在本片中比较模糊,反倒在去年的《新机械战警》中得到极大的展示:机器人是否可以代替人类执法,在暴力自动化的世界,机器人能否代替人类有扣下扳机的权利?这就是“控制论与反控制论”之间的争议,主要体现在戴夫·帕特尔制造的防爆机器警察(查派的型号)和休·杰克曼制造的武装机器警察之间的对垒,不过在电影里在基本主题下,这样的支线主题显得不够明确而已。

        从这一点来看,《超能查派》中的人工智能,完全没有脱离当下的时代潮流,如今机器人题材最流行的主题无外乎“关于机器人的身份归宿”问题,就像《人工智能》和《月球》中那样,甚至去年的小众科幻《机器纪元》也是同样的主题。查派究竟算不算一个有着“人权”的生命?

3.以人为本:人工智能成长教育

        其实《超能查派》乃是一部“以人为本”的作品,人类的主观能动性在电影中被无限放大,作为人类的产品——人工智能,其首先接受的就是人类所传递给其的信息,科学家曾经断言,在未来人工智能会成为“人类智慧的容器”。而人工智能的走向同样受到人类主观能动性的影响。

        就像《终结者》中的“天网”,本身就是一个超级武器,人类给其灌输了要消灭一切威胁的指令,而天网发动启示录战争要毁灭人类的根本动机,在《终结者》系列官方百科中是这样解释:“天网之所以要消灭人类,就是因为当它产生自我意识后,人类感到害怕,要永远关掉它,因此人类也被天网认定为威胁之一。”

        到这里就明白了,人工智能的行为,无论是融入社会还是叛变,人类发挥了主要作用,而《超能查派》则采用了机器“新生儿”这个概念,将这个问题摆在了前台,使之更加清晰化,如果能体会到这一点,就能理解极客导演为什么安排了大段类似家庭成长教育的情节在电影里了。

        不过《超能查派》还是有着非常理想化的一点,从查派这个名字上就能体会到,机器人在科幻作品中发展到今日,已经不再是威胁论的代表,它们可以是人类的伙伴,完成可以成为家庭的一员,当其智能芯片中还是空白的时候,与外界信息的接触成为最重要的一环,人类的作用引导着人工智能的走向。而导演对其自身理想化的设定,大概从查派模仿电视中《希曼》拔剑的那段情节中就能体会,机器人是人类的朋友,拥有纯洁、天真的心灵。

4.镜子面具:从“它”到“他”

        《机器人总动员》中机器人的恋情清新感人,《机器管家》中机器人对人类身份的渴望,这些都是《霹雳五号》的特质进一步发展的产物,《超能查派》也是一样,机器人可以不具有真人的外表,但必须拥有人类不具备的纯天然无公害绿色环保“心灵”。科幻作家和编剧们按照完美的形象塑造了机器人的形象,他们拥有人类的一切特质,但很少具有人类的弱点。

        科幻作品中机器人的发展史,在机器人越来越像人的过程中,在从“它”到“他”的过程中,就像一面镜子,让人类清楚认识自己,每个时期的科幻理念都因当下的科技水平而大不相同,无论是表现未来几百年甚至几千年后的世界,价值观却永远与现实接轨。

        从某种意义上说,科幻作品中的机器人就是我们人类自己。科幻不仅仅是对未来的一种预测,更是一种寓言。

五、还没完!!

        到这里,其实《超能查派》应该结束了,也许电影会在结尾处安排一段类似《机器公敌》那样的结局,查派望着无数与自己同样的机器人,暗中思索那个著名的哲学问题:“我是谁,从哪来,到哪去?”假如电影以这样方式收尾,该片其实并不突出,就是一部单纯的人工智能电影而已。但《超能查派》新颖的地方就在于结尾:一个脑洞大开的设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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