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桌｜有一群人，为了上周柏林爱乐没选出总监操碎了心……

        编者按：自打2013年年初西蒙·拉特尔宣布了将于2018年离任柏林爱乐总监一职后，这把全球交响乐团第一交椅的位置将由谁坐镇，成了近年来全世界古典音乐从业者和爱好者津津乐道讨论的话题。上周，柏林爱乐终于开启了下一任总监的选举，是的，这个乐团民主地采取一人一票制进行票选，结果因为没有达到“明显优势”而宣布首次投票未果，下一次投票将在一年之内举行。有趣的是，投票期间还一度谣传拉脱维亚指挥家安德烈斯·尼尔森斯获得了这一职位，不过之后被辟谣了。

        总之，这个本来就很热的话题被上周的乌龙投票这么一搅和后就更热了，而远在万里之外的中国乐迷们也很关心。以下是c小调同学见证的一场为柏林爱乐操碎心的讨论，讨论的小伙伴中有专业人士、也有普通的乐迷。本次讨论信息量非常大，建议围观小伙伴自备笔记本做备忘哦。

亮剑：谁有资格接盘世界第一交响乐团

        c小调：讨论第一局，请各位先亮出自己心中支持的人选。

        李严欢（乐评人）：我先来，我力挺蒂勒曼是下届柏林爱乐总监的合适人选，因为柏林爱乐需要这样的人来捍卫传统。

        从蒂勒曼这些年在德国各大乐团或是歌剧院任职的情况看来，他是一位对老一代德奥指挥大师留下的严谨传统的捍卫者，不轻易向潮流妥协，又能保持自己鲜明的风格，而这一切对于已被拉特尔这个“开放”的总监执掌了十余年的乐团而言是很重要的，我希望蒂勒曼的到来，因为期待他能带柏林爱乐重回“以德奥为核心”的轨迹中。

        唐若甫（乐评人）：我觉得是尼尔森斯，因为他年轻，才36。虽然这次没有打破富特文格勒36岁接掌柏林爱乐的纪录，但接下来的一年将是他证明自己是阿巴多不二传人的大好机会。事实上他已经在琉森音乐节非正式地承担起了阿巴多往日的重任。

        如果比较尼尔森斯和蒂勒曼的话，会发现他们属于两类指挥。蒂勒曼更多传承了卡拉扬的衣钵，尤其是在德奥曲目方面。他在艺术上也有霸权和独裁倾向，因此逼走了德累斯顿还未上任的行政总监，还让萨尔茨堡复活节音乐节的行政总监今年易主。和他相比，尼尔森斯更加民主，所以才被美国乐团相中。他在音乐，宣传和市场营销的方面更接近柏林爱乐目前的气场，和按照目前惯性走下去的方向。

        

        田艺苗（上海音乐学院作曲系副教授、乐评人）：客观上来说，杜达梅尔太年轻，可能没戏，但我还是挺他！特别喜欢个人风格鲜明的音乐家，他的拉丁气质让古典音乐耳目一新，他为古老的音乐带来当代活力，把古典音乐带领到21世纪。如果这个年代能够产生卡拉扬那样标志型的音乐家，很可能就是杜达梅尔。当然唱片消失之后，音乐家不大可能到达卡拉扬的地位。杜达梅尔不像卡爷那么有钱有势野心勃勃，但他是真天才，热情洋溢，轻松直率流畅，毫无德国式的僵硬傲慢程式化。

        徐红波（旅欧乐迷）：《卫报》关于卷毛交棒后谁将是柏林爱乐下任指挥的文章 分析得不错，候选人也基本属于“主流”， 但要是可以投票， 我投给维也纳广播交响乐团的梅斯特（Cornelius Meister），他有尼尔森斯的年轻，有哈丁的颜值，有蒂勒曼的德国血统， 有拉特尔对于现当代作品的推广。

        梅斯特24岁在海德堡成为欧洲最年轻的general music director（之前是卡拉扬，25还是27岁吧），之后就静悄悄地执掌维也纳广播，这支乐团对于现当代音乐的推广是有目共睹的。

        不过这几天转念又想了想，梅斯特跟萨宾阿姨关系貌似不错，阿姨跟柏林又有那么段历史过节，大概是没戏了……

互掐：总裁太霸道，天才太年轻

        c小调：好的，以下是自由辩论阶段，各位可以针对其他人的观点展开讨论，注意不要人身攻击哦！

        非禅（乐迷）：柏林爱乐演出的曲目本已经停滞100年，再选一个傻傻的蒂勒曼，一天到晚贝多芬、瓦格纳、布鲁克纳，真的要退化到石器时代了。

        李严欢：从他的核心曲目来考量，虽然一直被人诟病为 “不够广泛”的。初看这样的范畴确实“窄”了一点，但若是仔细品味他对自己核心曲目的演绎，我觉得每一部都是很经得起推敲的，是经过精雕细琢的。我觉得如今的指挥舞台并不缺曲目“广”的人才，而缺的正是如蒂勒曼这样虽“窄”但“专”的人才。把蒂勒曼与柏林爱乐相联系，我觉得他的到来将让柏林爱乐自富特、卡拉扬等前辈大师时代传承下来的演绎德奥作品的传统得以巩固，继而将之发扬光大。

        此外，唐若甫刚才提到蒂勒曼的霸权和独裁倾向，我认为恰恰是柏林爱乐需要蒂勒曼的理由。虽然时代不同了，或许对柏林爱乐这样一个强手如林的团体而言，是时候需要一个强势的指挥了，当然卡拉扬的综合能力是蒂勒曼、当然也是很多指挥所不能比的，而卡拉扬的“独裁”甚至是“专制”对乐团的发展，在某一个时期内确实是管用的。而蒂勒曼也是这样一个有些“君主”气息的指挥，哈哈，乐团在经历了阿巴多、拉特时代的民主后，是时候有个人来让他们收敛一下了。

        非禅：但是我觉得，俗话说，三岁看到老，蒂勒曼的唱片我也听过一些，说他“专”诚然是专的，但是论到水平，实在同老一辈指挥家没法比较。要说吧，这哥们也56岁了，咱看看56岁时的卡皇帝什么水平，无论是曲库的广度，还是作品解读的深度，都没法比。根本无法调动台上的演员，而创造出来的音乐，刻意强调某些声部，僵化的速度、不平衡等等诸多问题。

        徐红波：作为柏林爱乐的指挥，没有对现当代作品的推广是不够的，比如彪罗之于斯特劳斯，富特之于辛德米特、勋伯格，这可能是蒂勒曼的短板吧。

        而且李严欢刚才说的君主风恐怕恰恰是柏林爱乐的成员所不能接受的，投票权毕竟掌握在这些人手里。

        非禅：杜达梅尔我听得不多，但是他的马勒真的把我惊到了，年轻、鲜活，驾驭那些变态的技术段落毫无惧色。还有他录的火鸟，他录的贝多芬，以及他在拉赫玛尼诺夫第三钢琴协奏曲中，给予王羽佳的support。论才华，我认为是超过蒂勒曼的。

        李严欢：好吧，如果要论全面的才华，我认为妹儿（杜达梅尔）和胖葱（尼尔森斯）都超过小蒂的。但是，就像田老师说的，大妹坐这个位置可能还年轻了点，而且那么年轻就将他推向这一“神坛”其实对他日后的事业发展未必是好事，在这里他也会有施展不开手脚的时候。胖葱也是，他们两个再过十年坐这个位置，我觉得都比现在的蒂合适。

        徐红波：年轻不是问题，杜达梅尔现在34，到2018就37了，看看富特接手柏林时是几岁？

        我个人倒是觉得，现在的柏林确实需要从七零八零后里去选择，今天的国际大团，恰恰需要有能够与乐团长期合作的总监，三四十的年纪正合适。

        李严欢：也对，海汀克与阿姆斯特丹时也就30刚出头吧。

        非禅：哦对，还有社会活动能力，作为首席的协调组织能力。不过，蒂勒曼只能够投合一部分团员、老龄化的听众、口味保守的金主的喜好。

        李严欢：嗯，现在乐团需要多面手，这也是蒂勒曼的弱点。

        田艺苗：不过反思一下，大妹很有热情，但这种气质鲜明的也容易风格单一化，越来越狭窄，他还需要时间磨砺，但愿他像卡爷那样自律。

        徐红波：柏林如果需要一个明星，那杜达梅尔很合适。

        非禅：各位，据媒体报道，大妹子同洛杉矶的合同已经签到了2021年，合适不合适，他都不太有可能今时接过拉特尔的枪。

        杨士军（乐迷）：是的，杜大妹儿传言已经退出竞选，也许他希望在美国先打好基础，再来问鼎大位，毕竟德国人还是很保守的。

继往开来：前有卡宗后有“沟”

        c小调：其实争论这个问题，还得把柏林爱乐放在今天这个时间点上看。毕竟现在是从拉特尔时代接手，和过去的卡拉扬、富特文格勒时代大有不同了。各位怎么评价当下的柏林爱乐？

        非禅：总觉得拉特时代的柏林，正越来越国际化，也就是说越来越缺乏自己的声音。

        田艺苗：拉特不够天才，平均分高，没有特别吸引人和惊人的地方。

        李严欢：说实话，我个人对拉特时代的柏林爱乐最不满意的就是对于德奥作品演绎的一些传统有所流失，譬如拉特和乐团录制的勃拉姆斯交响曲，初听，真的是很好听，所有的音乐走向都是那么“圆润”，甚至可以说是“光滑”，作品中该有的“棱角”都被他磨平了，而音乐的那份醇厚的抒情性更是不见其踪，我觉得这对于乐团的传统简直像是在“犯罪”。

        非禅：未来乐团将会面对日渐萎缩的听众群。柏林爱乐也有明白人，当然会考虑这个方面。

        徐红波：这的确是个问题，一方面资深的观众并不满足于传统曲目，审美疲劳了，另一方面很多现当代作品的“可听性”也确实不讨喜。但要注意到历史上它对现当代音乐的推动一直是不遗余力的，拉特尔可能做过了，但一支顶尖乐团，一定也是音乐发展的领路者，当年的所谓“现当代”现在有不少都成了经典。

        李严欢： 是的，这是它作为一个国际大团的责任。

        非禅：上周这个事儿挺妙的，选了半天，难产，为什么这样的事情之前从来没有发生过呢？

        恐怕和作为“现场的”古典音乐衰落有关吧。从卡拉扬开始，用唱片工业代替了表演艺术。钱是从哪里赚的，哪里就会畸形发展，最后一点点失落了福特文格勒以及更早的传统。今天的“蜀中无大将，廖化充先锋”，恐怕是从卡拉扬皇帝开始就铸成的命运。

        唐若甫：所以self governing自制乐团经过了近30年的发展已经到了瓶颈期，这次的难产与其说是乐团内部日益加深的矛盾和市场营销手段，倒不如说是自制的众口难调已经损害了乐团的效率。从这点上来说，蒂勒曼会把乐团带回到卡拉扬时代的终身指挥时代。尼尔森斯会维持乐团目前的民主自制。

        非禅：所以目前几大热门人选，谁上位都会把柏林爱乐带沟里是大概率事件。

        徐红波：柏林爱乐未来要担忧的，也是整个古典乐团怕的，那就是古典音乐市场的萎缩。至于乐团本身，那么些年来，水准还是在的，富特那样的灵魂领袖不会再有了（至少如今这些热门候选我觉得谁也做不到），但乐团本身倒也真不会被带沟里，无非是卓越和平庸的差别。拉特尔还是受欢迎的，因为他一上来就替团员争工资，替乐团争财政自主权。

        李严欢：同意楼上！要说柏林爱乐团员怕什么，我看最怕的还是选出的总监不能带着他们发财致富吧。巡演的号召力强不强能不能和那帮赞助商老爷们搞好关系，录音录像合约多不多，诸如此类。说到底，员工选老板，还是能保护自己权益的老板最重要，音乐家也先要解决吃饭啊。

        这么看来，胖葱应该是个不错的选择，大熊就险了，大妹也不错。

        徐红波：是的，商业上的考虑肯定是第一位的，所以拉特尔能坐那么久。

补充：别忘记了老家伙们

        c小调：所以各位热门人选其实都不是完美的，各位觉得有没有可能找一个年纪大镇得住的来过渡一下？

        杨士军：希望在群龙无首之际，老巴伦博伊姆有机会临时客串音乐教皇几个月，留下精彩的一笔！

        非禅：巴伦博伊姆在地缘政治上卷得太深，也就“传说”对他津津乐道。现实世界中，恐怕德国人还是忌讳的。

        徐红波：老的也没几个了，所以杨颂斯横行无忌。

        非禅：Jasons好像有飞机恐惧症？我哪本书上看到过？所以吧，老杨关键时刻会掉链子，也不是合适的人选。

        李严欢：杨颂斯心脏有问题。而且杨既然宣布了与巴伐利亚续约到2021年，而且是就在柏林选举前几天宣布的，以此表明立场了吧。

        徐红波：续约倒不是问题，反正他BRSO和阿姆斯特丹也同时执掌过，只是他离开阿姆斯特丹时说只想专心于巴伐利亚了。高龄指挥也就马里纳和布隆姆斯泰特矫健得很。

        非禅：我还记得有人之前提到过阿什肯纳齐？这位的指挥水平属于非常稳定的——二流水平。

        李严欢：哈哈，“大全”音乐家。

        c小调：是不是其实今天也没几个人真有兴趣接这个烫手的山芋。

        李严欢：我觉得这个位子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坐，也不是一般人敢于去坐的，坐了就是被“顶”在杠头上。

        田艺苗：实力不够的不敢坐这个位置，对于新人黑马来说倒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唐若甫：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不知道这里之前有没有人提过。就是柏林爱乐未尝不可以步入维也纳爱乐模式，也就是无总监！

        众人：…………

        c小调：谁来说个结束语吧。

        徐红波：不管怎么说，我觉得推迟选举是好事。不过，胖葱那个谣言一出，其他几个热门候选人谁愿意给他做替补啊。

        所以呢，未来的首席指挥要有好的商业头脑和人脉，自身要有魅力，至少颜值不能太低，要有深厚的德奥传统根底，同时能不断地拓宽乐团的曲目，推广现当代作品，年纪不能太大，三十五到四十五最合适，如果能在确保商业效益的同时，在艺术上，在乐团与指挥合作上开创一个新的富特文革勒年代，那就完美了。

        李严欢：哎，这样的人，听上去像电脑程序设计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