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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转铃专栏:女人与海
当年报考航运系时的心情我至今仍记忆犹新。天啊!当时的我是多么无知、草率,带着全然盲目的热情和雄心。我得意洋洋地以为,毕业以后,我将会在广袤、凶险、一望无际的大海上整月整月地航行——假以时日,我终将成为一名船长,像电影里所有的老派船长一样,身形如箭,面露坚毅之色,站在一艘巨轮的船头和船一起徐徐沉入大海。所以,当我发现自己竟然淹没在繁杂无比的船舶积载计算、海事法和货运实务的故纸堆中,内心不是不崩溃的。教授们一个个更是补刀狂人,争先恐后地告诉大家码头上的环境有多恶劣,若非极寒便是酷热,至于女人嘛,上了船必定会被数月不知异性为何物的男性船员强奸一百遍啊一百遍。最后,要出海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只是你上错了学校,出门左转去上三本的海事大学大概还有点希望。这些林林总总的传说无非是说,出海等于下地狱,女人要出海,就要做好被地狱里的生物强奸的心理准备。我的航运梦就这样在航运系里破碎掉了。
翻开航运史,当麦哲伦、哥伦布这些探险家们在这颗蓝色星球上肆意画下属于自己的海图时,女人和大海的关系似乎仍然停留在美人鱼、海妖塞壬这些稀奇古怪的传说中。哪怕那不是船员们因为长期缺乏维生素产生的幻觉,哪怕我们把这些神奇生物也归类为女性,她们和船只仍然无缘,她们赤身露体在大海中游弋,不知道是不是为了方便和船员们发生性关系。其实,在非法航运界女性人类还是占据了一席之地的:从公元前三世纪挑战罗马共和国的伊里利亚女王蒂尤坦(Teuta of Illyria),到十五世纪被誉为“地中海女王”的萨伊达·阿胡拉(Sayyida al Hurra),还有妓女出身的女海盗头子郑一嫂石阳……女人虽然拿不到赞助去当正大光明的航海家,当个海盗头子好像还是绰绰有余的。
和之前介绍的那些有着坚毅志向、目标专一的女科学家不同,容貌文静甜美的克莱尔是个真正的探险家,她不仅喜爱冒险的航程,也热衷于冒险的人生。莫名其妙的五年世界级环球帆船生涯后,她先是写了三本书,写她在海上的经历,又忽然华丽转身,一口气写了十几本犯罪悬疑小说,成为一名版税数百万的畅销书作家。
除了奇特的职业生涯,她的个人生活也同样跌宕:一次短暂的婚姻,留给她一个六岁的儿子,可离婚后不久,她就患上了肌痛性脑脊髓炎,这是一种治愈率不高的慢性疾病,她每天只能挣扎着从床上爬起,勉强写上两个小时,十多年的病痛折磨,她独身一人把儿子带大。如果说这还不算什么,那么当她的独子想要从军去阿富汗,而她却丝毫不加以阻拦,是真的让我动容。对很多人来说,在困境中坚持还不算难,在付出后放手却难如登天。或许是她深知自由的重要,才会用开阔的心胸支持孩子奔赴险地。当她得知孩子被迫击炮击中受伤,五内如焚,她并未后悔自己当时的决定。
六十多岁的克莱尔,还会开着邻居的破车去参加伦敦至布莱顿老爷车耐力赛。疯狂的克莱尔,优雅的克莱尔,多情的克莱尔,自律的克莱尔,才华横溢的克莱尔,热爱孤独的克莱尔……这些看似自相矛盾的品质在她身上奇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她没有满脸的络腮胡,估计也没有机会和船一起沉没了,但她的确无愧于“船长”这一称号,这是一个纵浪大化的自由、活泼、勇敢的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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