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灾难之后,日本摄影师将焦虑塞进了一个小相框

维姬·戈德堡(Vicki Goldberg)
2015-07-02 16:04
来源:澎湃新闻
艺术评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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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螺旋海岸 45”》, 出自志贺理江子自2011年起的螺旋海岸系列。(本文图片均由波士顿美术博物馆提供。)

针对自然灾害创作“艺术”摄影有何目的,有何影响?这些照片是否会像新闻照片那样激起大众的恐惧?

美国波士顿艺术博物馆正在举办的展览“随之而来:日本摄影师们对“3·11”日本地震核泄漏的回应”中,策展人试图对这些问题进行反思。

这档引人入胜的展览展现了17位摄影师针对2011年3月11日日本东北区的地震、海啸和核电厂泄漏事件所采取的视角。这些摄影师中有一些非常有名,另一些则是后起之秀。

其中一些摄影作品曾在日本有所呈现,但是时至今日,日本还没有举办过关于这个事件的全面的摄影展览,可能是这个话题对于他们来说还记忆犹新,无法轻易触及。

早在19世纪,摄影师就已经开始关注自然与非自然灾害,有关“9•11事件”、卡特里娜飓风的摄影作品都曾在美术馆有过相应的主题展览。

《大船渡,宫城县》(2014年),由北岛敬三拍摄。

这次,在波士顿的展览的特别之处在于:针对一种不可见的危险——核辐射,摄影师做出了种种超现实、象征性和具有隐喻的回应。这些摄影作品的表面主题是2011年3月11日的事件,但是更深层的主题则是恐惧和焦虑。

确保一切不会被忘记

本次展览的序言阐明了这近百张摄影照片是为了“确保在3月11日所发生的一切永远不会被忘记”。展览的组织者、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的摄影高级策展人安妮•哈维吉( Anne E. Havinga )和日本艺术高级策展人安妮•西村•莫尔斯(Anne Nishimura Morse),认为这些摄影师将会更多地面临创作灾难艺术而引起的观念问题。

这档饱受争议的展览自6月12日开始展出。有些照片从某些角度而言是非常美的,但是美学不是这档展览中最主要的。

当观众进入展厅,第一感受就是摄影以一种尖锐的角度记录了事件的记忆和历史:展厅里排列着在灾难之前拍摄的一些业余的家庭摄影以及从灾难遗骸中找到的一些有关孩子、夫妇、活动和风景的照片。这些照片都已经严重损坏了,就如在灾难中的这些人与事物一样。当人的影像毁坏时,是否代表了人们经历了双重的损失?

《福岛双叶县核爆炸区》,出自Yishay Garbasz2013年的高清录像作品。

日本电视台在事件当天拍摄的一段视频在本次展览中被再次展示。在这个视频中,海啸猛烈地呼啸着,其爪牙翻滚着吞噬了整个村庄。仅凭摄影师的娴熟叙事和精良印刷,用一种理性的态度面对非理性的事件,就能够证明艺术的力量。在“随之而来”展览中那些海啸遗骸的照片就好像在混沌上施加了一种特定的规则。

三好耕三摄于2011年4月2日东北大地震后的宫城县南三陆。

摄影师是独立的个体,他们针对灾难的感受各不相同。三好耕三(Miyoshi Kozo)拍摄了被夷为平地的村庄(和一个未受影响的墓地)的黑白照片具有强烈的目的性,好像这些无法撤销的事实可怕地赫然出现,导致了过剩的情绪——但这样的场景无论如何都会触发大众的情绪。

畠山直哉(Naoya Hatakeyama)拍摄的他母亲居住的小村庄,灾难使他的母亲丧生并摧毁了这个村庄。

在海啸之前,畠山直哉(Naoya Hatakeyama)拍摄了他母亲居住的小村庄,他原本不打算展出这些私人的照片。但是灾难使他母亲丧生并摧毁了这个村庄。他曾拍摄的一张他母亲的屋子上挂着彩虹的照片获得了一层新的意义并且也被持续展出。

表现看不见的灾难

《螺旋海岸 46”》, 出自志贺理江子自2011年起的螺旋海岸系列。
志贺理江子(Lieko Shiga)是宫城县北釜小乡村的摄影师,她曾在海啸的席卷下侥幸逃脱。回过头去看她在灾难前拍摄的大部分摆拍和合成照片,能够感受到其中蕴含着灾难的预兆,揭示了可能的隐喻和幻想。即使这些照片拍摄时没有特指任何事件,但仍能唤起观者的内心波澜。其中一张照片中,一对年迈的夫妻握着一根光秃的树枝,站在盘虬卧龙的倒置树根旁。树枝似乎刺穿了这对夫妻的身体,树和夫妻都变成了不祥的红色。

摄影师如何拍摄一些看不见的事物呢?也许他会利用超现实主义倾向的隐喻。82岁的川田喜久治(Kikuji Kawada)拍摄了黑暗中的核电站与高悬其上的巨大月偏食,照片中核电站的影子是血红色的。

荒木经惟(Nobuyoshi Araki)在一张撑着伞走路的行人照片上画了一些垂直的砍痕。这些痕迹摹拟了黑雨,“黑雨”是日语中描述广岛辐射雨的术语。

《痕迹16',叶山河》,出自武田慎平自2012年起拍摄的痕迹系列,由污染土壤样本做成的图像作品看上去却如同广袤星空。

武田慎平(Shimpei Takeda)那些神秘的、抽象的摄影照片更明确地回答了这个问题。他的一张图像作品看上去好像是布满了星星与银河的黑色天空,但却是由污染土壤的样本做成的。土壤接触感光纸长达一个月,其辐射射线在纸上勾勒出宇宙一样的图像。

这种拍摄不可见光线的照片的方式是两位物理学家于1896年发现的,二人凭此同时获得了诺贝尔奖。威廉•伦琴(Wilhelm Roentgen)在无意中发现X射线,亨利•贝克勒尔则发现铀盐中的放射能。

波士顿艺术博物馆的展览画册记录了一些艺术家和科学家曾运用辐射区采集到的手套、蘑菇和儿童鞋来再现他们的影像。

小相框中的大焦虑

太田康介的“被遗弃的小镇”,出自他的《在福岛的被遗忘的动物》(2011年)。

武田慎平的图像提出了另一些问题:摄影能表达一种通用语言吗?摄影需要言语描述吗?在博物馆里,人们寻求一种日常语言,这种语言可以由序言墙与丰富的导览手册提供。一个标签就可以向观众们解释太田康介的照片中在被遗弃的小镇的空街上游荡的那只迷茫的鸵鸟其实是核电站所属公司的宠物。他的这系列照片也为这些灾难中被遗弃的动物募集到了一些资金。

两位摄影师拍摄的灾难之后的照片可以证实摄影是如何与政治、经济环境联系在一起的。川田喜久治(Kikuji Kawada)1965年创作了一本具有不详意义的小写真集《地图》。他将长崎破损的原子弹爆炸圆顶屋和电视画面中1960年代日本经济快速发展下的美好生活并置在一起。

《广岛和平纪念日》,出自米田知子的积云系列(2011年)。

潘逸舟用一日元硬币的网格覆盖了一张著名的受摧毁的福岛塔照片,使它变得模糊不清,从而体现出了福岛对核能的经济依赖。

人们曾经以为深层的精神力量可以承受自然灾害。但是现在,自然的冷漠、政治的盲目与贪婪才是最关键的问题。

在未来的很多年里,福岛核辐射带来的威胁都会持续延伸。日本摄影师在波士顿的展览中将他们的巨大焦虑塞进了一个个小相片框中,再次证实了心中的欲望或心理能力可以重塑对于灾难的观念。我们已经目睹了这个事件,但这些照片却让我们沉思。

作者系《纽约时报》撰稿人,张晓菁翻译

新井卓的《2011年4月26日,盘城市,福岛县》, 出自他的《我们夜晚中的镜像》,达盖尔银版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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