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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哪吒》这部电影,真是很难描述观后感

平四眼
2015-07-15 07:27
来源:澎湃新闻
有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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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哪吒》这部电影呢,真的是一部很难描述观后感的电影。

作为一个国产小清新,我从去年听说《少女哪吒》之后就在期待。在看海报和预告片的过程中,我一直希望能看到一部细腻描摹女性心理和诗意刻画少女成长的电影。

所以,看完后期待落空的我,满腹困惑,如鲠在喉,感觉这个槽不吐一吐,真是要噎死老娘我了。

首先,我必须承认电影有着相当不错的审美情趣。从灯光布景到服装道具,皆可见用心,在镜头处理,音乐运用,都有可圈可点之处。

电影前半段有个镜头,女主角王晓冰父亲抛家弃女奔向年轻小三之前,来到女儿房间,在窗前抽烟,另一扇窗前,女儿低头看书。父亲难以启齿,女儿压抑痛苦,平静之中张力十足。可以说,全片不乏这样精致而克制的片段,按理说如果再能够踏踏实实把故事讲清楚,片子应该是不错的。

但是,我所看到的是,整个电影的叙事都有种断裂感,每场戏之间的串联明显生硬,前后承接欠流畅,就像老太太冬天的四肢关节,不油润,不灵巧,故而行动之间咔咔作响,颇是不便。当然也许导演是故意的,因为不满足于讲一个流畅的故事,毕竟,那样,估计,逼格就不够了。

然而叙事的好处,在于将哗啦啦撒满一盘子的琳琅珠玉,细线穿起,让人好好观赏把玩,而不会被分散的华彩段落模糊了焦点,场景和段落失去了意义,在观看中陷入试图厘清剧情发展的困惑中,阻碍了观众对影片和人物产生共情。

也许我这么讲,有人会说:那是你这个肤浅的X丝看不懂导演深沉而诗性的隐喻。

嗯,说到隐喻,该片可谓近十年来国产文艺片隐喻用典大全,一举囊括白马,河流,果实,烟火,台风等多个中外文艺片导演挚爱意象,并在无数个场景里用几近刻意的调度来实现一种生硬的“文艺”感,这些文艺感每一次出现时,都只差在银幕上写出一行正楷大字来提醒观影者:你们快看呀快看呀,看懂我大师级的隐喻和电影语言了吗?而在某次采访中,导演曾说:“在这部电影里,其实我的表达欲没有那么强。”看到这句话时,我只能说,导演对自我的认识,可能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偏差。

接下来,终于要说到演员了。影片的两位女主角都是十几岁的小姑娘,没有什么表演经验,浑如璞玉,一张白纸。影史上不乏这样一张白纸的主演,在导演调教之下释放出数倍于职业演员的光彩和能量,成就一部佳片。但这样的光彩和能量,很大程度决定于导演的经验和功力。《少女哪吒》的导演似乎就还不具备高超的调教功力,片中两位小主演许多表演都透露出明显的“被调教”痕迹:不论是台词,表情,还是肢体,都有做作的“演”的感觉,这在一些情感浓度高,戏剧张力强的段落表现得尤为明显。

按理说像这样毫无经验的新人,表演的方式应该是纯乎自然的,比如《一个也不能少》里的魏敏芝,蔡明亮一系列电影里的李康生。偏偏在《少女哪吒》中,新人自身的光彩并未被打磨出来,而是完全沦为导演手中的提线木偶,生硬地上演一颦一笑,怎么看怎么出戏。

新人如此,其余职业演员的配角也都如此,一点没有老艺术家的游刃有余,台词的舞台腔,神情的浮夸,如出一辙,全片竟无一个形象饱满的角色。

该片的种种不足,让我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当我阅读了绿妖所写的原著小说之后,一切都有了答案。

很明显,《少女哪吒》是一部纯粹的女性主义小说,而电影《少女哪吒》则是一个直男导演试图诠释纯女性视角故事的教科书级别失败案例。

首先,在绿妖的小说中,两个少女,李小路和王晓冰的友谊被刻画得令人信服。两人互通信件,彼此倾诉秘密,在原著最后,有这样一段话:

“十二岁时,我们频繁写信,相互许诺:没有人能替代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我们跟同龄的女孩子们写这种信,宛如恋人,但并不当真……好像在等待一个人的出现,来证明我并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生命直接从来北京的二十四岁开始。我相信我对晓冰的生命,也是这个意义。”

青春期自我意识觉醒的少女,不同于同年龄段的男生向外部世界发起探索,而是会深入个体内心,探究自我的情感发展成长可能。她们惯于寻找一个自身精神世界的分身式的朋友,一起构筑起一个只属于彼此的隐秘世界,用以抵抗成人世界的庸常和压抑,用以见证自身蜕变成长的过程,来获取安全感和认同感。

这个二人小世界的细腻幽微,神秘美好,如果能在电影中,哪怕仅仅是画面上,得到全心全意地展示,那这个片子也就成了。但这封闭世界的幽微之美,是男性很难去理解的,因此在电影中,虽然有两人相处细节的描写,却徒有其形,未达其神。比如不知是不是导演刻意安排的,两人一见面就互相对望大笑,大概是想传达一种少女间的默契会心,但这魔性的“我一见你就笑”反复地出现,并没让我感受到伯牙子期,只感觉到魔音穿脑。

其次,在电影中,王晓冰这个刚烈的少女扛起了大部分戏剧冲突,行事激烈,出人意料,原本应该是很出彩的角色,但是并没有。而李小路这个角色完完全全沦为衬托,人物形象性格模糊得可以忽略不计,不禁又会让人想,这样两个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的人怎么就能互相理解成为密友呢?

而原著中,二人的性格刻画是笔笔见血肉的。王晓冰的骄傲、偏执,李小路相比之下的懵懂、懦弱,两个人共同的敏感、灵慧、叛逆,使得她们能够认同彼此,进而成为分享心事的朋友。

但导演对两个主人公的性格并不理解,于是人物性格一模糊,就白瞎了全片各种矛盾和剧情,因为人物虽然在影片中所有行为都很“重”,但行为背后的动机却很“轻”。导致人物形象立不起来,情感也传达不到观众心里。

看到一篇影评中提到一个观点,认为:《少女哪吒》有望载入中国电影史,因为它是内地目前唯一一部靠人物性格的自然流动来代替叙事的电影。

前半句我都不去撕这个了,后半句我认为,这恰恰说出了这部影片让人惋惜的地方。

本来叙事就做得不好,那就干脆彻底地抛弃剧情吧,在《少女哪吒》这个故事里,两个少女在时间流逝中,自然成长,各自改变,和朋友断裂,与过去作别。这个变化的过程,也就是所谓的“人物性格的自然流动”,本来是能够代替叙事作为电影的主线,二人在外部环境和内在状态的变化过程中,犹如稚嫩的小树,那种冲破泥土生长的力量和静默中拔节的声响,已经能吸引人目不转睛地欣赏、触动、感叹。同时,她们的关系从密不可分到各自成长,梳理好这个过程,表现好这个过程,剧情也不用计较了。展现两个人一段脱胎换骨般的成长,一段关系的诞生和割裂,已经是一部好作品,可惜导演没做到。在电影中,主人公的行为模式是挺自然流动的,流动得莫名奇妙,莫名其妙到让人感叹:青春期的少女真是好难懂呢。

青春期的少女难懂吗?每个从青春期走过来的女性,和基友们应该都会表示,还好。但对于直男来说,可能在生物学上就有难以逾越的鸿沟。她们的内心世界藏了一条地下暗河,流淌着无人知晓的秘密悲喜,她们的无法捉摸,让她们成为了一种极其美好的存在。而不懂得的人,如果试图摆布她们,只会泯灭这种美。

在绿妖的原著末尾,有一句描写王晓冰的话:“她像哪吒,剔骨还母,彻彻底底自己再把自己生育一回。只是她能力有限,不能把自己养育的更好。”王晓冰离家出走,恶狠狠地奋力生活,李小路离开故乡,像很多人一样在首都疲惫打拼。她们都不再是少女,都过得不惊心动魄,然而她们都好好活着,存在于广阔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如同平凡的你我。

而在电影里,王晓冰的去向成谜,但一些暗示似乎意指王晓冰自杀了。不管这姑娘是死了还是消失了,都不如原著中两个少女沉浮人世,不再相见,然而那段相互依存共生的的时光仍然能让她们互相懂得与牵挂,来得让人百转千回,怅惘不已。

只能说,那条暗河的激流从来都未曾浮于表层让你看到,不是跳进河里湿身一遭,五感六识洞开,切身感受过的人,根本不会明了。

而你若以为你看到了,那就是你不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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