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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李霄峰:电影的第一任务不是讲故事

澎湃新闻记者 陈晨
2015-07-11 16:5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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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好莱坞大片压阵的暑期档,是国产商业片横行的暑期档,近80部电影上映,凑上了中国电影上映最密集的档期。《少女哪吒》一开始是定档在7月9日的,这一天,另一部讲述女性友谊的青春片上映,叫做《小时代》。

事实上《小时代》勾勒了一个粉丝电影、IP当道的“大时代”,本想着“择日不如撞日”当个“欢乐英雄”的《少女哪吒》选择退避两天。而上映前后,片方为了尽力改变之前文艺片观众想看影院却找不到排片的尴尬,选择以包场的方式开辟了一些市中心影院的黄金时间场邀请观众观看。

终于等到7月11日上映日,0.12%的排片,通常更青睐文艺片的一线城市——算上包场北京12场、上海6场的场次还是“很给面子”地印证了主创们之前的担心和判断。

导演李霄峰说,有反抗精神的,都是哪吒,所以《少女哪吒》在他看来,也是一部“电影哪吒”。

在文艺青年的圈子里,《少女哪吒》已经不是一个陌生的名字,尽管影片没有任何明星,又是一位导演的处女作,但从去年入围釜山电影节竞赛单元开始,到香港、北京、上海国际电影节的几轮展映,加上全国多个城市的提前放映,这部并不具备多少卖点或者话题性的电影已经积累了一定的口碑和关注度,甚至在几个电影节上都出现了满场售罄的局面。

与现如今许多文艺片更愿意回避自身的类型而套用一些商业的元素,试图多争取一些眼球和排片不同,李霄峰坚持“电影的营销必须挂羊头卖羊肉”,“电影不是拍给所有人看的,我们的吆喝只是让同类能够找到它。”

不过这也不是一部可以简单用“叫好不叫座”来概括的文艺电影,观影后的争议是两极的,片子在文艺青年云集的豆瓣的评分并不高,这其中当然有人本身是并不喜欢这个类型电影的,也有许多意见针对叙事的散乱,以及人物情感的片面脸谱化。而这样的批评,与导演李霄峰的电影观有关。

李霄峰

【对话】

我不懂少女的世界,打动我的是那份纯真

澎湃新闻:《少女哪吒》的这种视角还挺少女情怀的,你作为一个男性过去有观察到过这种少女之间的情愫吗?

李霄峰:其实从来没有,直到电影拍完,我也不能说我真的懂得这种女性的心理和感情。我上学的时候知道女生之间的感情很好,那时候我后面坐俩女孩,下课聊天,上课还要传纸条,可是后来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不相往来了。我读到绿妖的小说后特别震惊,心想原来女孩的世界是这样的,她们的内心这么丰富、这么敏感,小说给我打开了一个新世界。

这并不是一个男性导演的女性视角,我看到一些评论这样说,但我觉得不是那么准确,我拍完这电影我说实话我也不是那么了解女性。对女性还是怀着一份好奇,永远捉摸不透。

澎湃新闻:那你拍这部电影想表达的初衷是什么呢?

李霄峰:是少女之间打动我的是纯真,单纯,这是放诸四海皆准的,我们成年人很难去保有这种东西,很难再遇到这种纯真的交往。那种不带有任何心机的、很容易就能达到灵魂上的交流是特别打动人的。这个电影本质上是在讲两个灵魂的事,讲灵魂来到人间,所要经历的东西。

澎湃新闻:作为初次执导筒的新人导演,面对完全非专业的演员,自己又承认不了解片中所谓的人物情感,现场怎么说戏?

李霄峰:挑到的两个女孩都非常有灵气,生活里也是非常特立独行有思想的女生,和角色的匹配度到了“非她不可”的程度。而且电影的世界是一个完整的世界,导演在现场把握的原则是找到这两个女孩自身的特点,而不是把她们套路化。

我认为角色是死的,人是活的,所以是角色适应人。这两个演员就照她们自己的性格特点去找她们自己,而不是我去指导她们,这是我在这个过程中自己悟到的。两个女孩在电影里非常默契,但实际生活中因为她们相差5岁,一个19岁,一个才14岁,圈子和面对的事情都不同,所以拍完片子也没有什么交集,可是电影里她们那么和谐。

澎湃新闻:很多导演的处女作都会选择跟自己经历相关,或者自己最了解、最感性的东西,你选这个题材会不会担心自己不太有发言权?

李霄峰:不担心,而且不仅仅是这部,以后的电影也不会选择和自己相关的。因为我觉得导演的天职并不是去表达自己,而是呈现一个跟现实世界不一样的银幕上的世界,这才是导演的职责。这才是让人保持热情,甚至狂热的理由,我觉得我的兴奋点在这里。

导演表达,有的时候,你在别人的故事里,着眼点都不一定要落在某一个主要的角色,甚至是一个路人、一条狗、一朵花、一棵树,可能都有导演的痕迹,我觉得这是导演。每一个角度里都有他,但他的自我是退后的,是隐藏的,这对我来说是很好的方式。

李霄峰在电影《达达》中的剧照。

澎湃新闻:第一次做导演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

李霄峰:当然还是有很多限制,第一次做导演的能力,还有不是那么够的地方。当然总体来说超出掌控的部分很少。开拍前我给自己的标准就是70%的计划,30%的发挥。当然拍的时候没有那么量化去抠这个数字,但后来出来的戏就是基本上在这个范畴内——所谓的发挥就是不按照分镜头,到现场去寻找,根据现场的环境和人物的状态抓一些镜头。有不少镜头的场面调度与演员的状态都让我很满意。

当然也还有不是那么够的地方,现场的掌控力不足,还有时候会心软,会因为心疼演员就放弃了自己的要求,到最后剪辑的时候后悔又无力。心软真是导演的一大忌。我最近在重读《谢晋谈艺录》,印象特别深的一句话,是他说“好的电影就是导演用两只手,捧着一捧水,食指缝里漏出去的越少,片子的成色就越好”。

另一重遗憾,是剪辑的时候剪掉了很多,人物长辈的戏,人物的童年,其实拍了很多,但最后因为最初对片长设想的把握不当而删掉了。虽然牺牲了演员出色的表演,但我还是希望我的电影出来是干净利落,有刚硬的气质。

澎湃新闻:也有一些观影后的评论认为你太过于强调许多镜头上的气氛与意境,而忽略了叙事的流畅性,甚至一些逻辑上的合理性。

李霄峰:我的电影观是这样,我认为电影的第一任务不是讲故事,电影是要形成自己的语言,其次塑造银幕上的人物。故事是几个人物之间的人物关系编织出来的。而电影的层次是很丰富的,我希望观众能够看到电影更多维的表达,看到其中的层次感,电影不仅仅是人物在说话,电影中的声、光、静物都有它们的台词,我是按照这个要求来拍电影的,所以每个部门的人到我这里来,他们都感觉非常兴奋,因为每一个环节都是真正地在“创造”些东西。

至于说这个故事讲得怎么样,至少这不是我的追求,故事有很多被讲述的方式,至于用电影去讲述,是不是必需的手段?对我来说并非如此。我更欣赏导演电影中的诗性,或者像散文,肯定不像小说。这是本身东方的传统,借鉴好莱坞制造悬念的叙事手法不是不可以,但不是我的选择。

澎湃新闻:你原来做过影评人,电影中也呈现出一些欧洲电影的诗性,你的电影观形成跟这段经历有关吗?

李霄峰:我的电影观是在实践和不断的思考中形成,各种岗位的调换,不同角度的观察,加上自己对创作的要求,循序渐进自然形成的,而不是开始就有这样的偏好和倾向。

其实对我来是一种感受力,观念先行是不可行的,虽然的确会受一些观念的影响,但实际拍摄中你会知道那种观念是不起任何作用的,创作是一种直觉。

所以对我来说可能电影不是叙述、不是表达,而是一种“构建”。

做无敌无友的“欢乐英雄”

澎湃新闻:和《小时代4》撞一个档期是怎么想的?是自己给自己找点“悲壮”感?

李霄峰:撞上《小时代4》一开始真是无心的,不知道旁人怎么解读,反正我并不觉得悲壮,反而有种快乐。做电影要有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你看好些人为了做电影,把房子都卖了。古龙有部小说叫《欢乐英雄》,里面大家吃了上顿没下顿,可是没关系,仗义豪气,穷开心。

这个片子的状态我们叫“无敌无友”,和谁都不敌对,和谁也不是一拨。完全没有考虑其他片子,无论是《小时代》或者是什么好莱坞大片,因为它们没有可比性,它们的观众也不一样。

现在文艺片面临的一个困境是影院预先判定可能没人要看。所以我对院线的希望是,只要给我们排片,只要市场有给观众自主选择的自由。

澎湃新闻:为什么和其他文艺片也不做朋友?

李霄峰:不需要。独立是最好的方式,文艺片没有战壕。我觉得把态度亮出来,让真正属于这个电影的观众能够找到它就够了。所以在宣传上,我们也毫不避讳这就是一部文艺片,挂羊头就卖羊肉。

我甚至都不愿意给它套当下很热的“青春片”的标签,因为拍这部电影没有想到任何跟青春相关的符号,十几岁的年纪本身就是青春,我们没有任何必要去强调,它就摆在那,很自然很自在。我特别喜欢片子里的一句台词——“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活法,就是诚实地活着。”

澎湃新闻:现在很多年轻的导演并不只负责艺术了,你有担心过资金或者票房的事吗?

李霄峰:收回成本也算导演的责任之一,我希望给我投资的人不亏,但他们没有人给我任何压力,我希望我的投资方都是志同道合的人,是把电影当作长期事业做的人,不是有共同追求的资本我甚至都不欢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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