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衣间视频重新定义了我们对空间和欲望的理解

优衣库试衣间不雅视频曝出后，谴责网络暴力者有之，质疑恶意营销者有之，但我们也看到另一种声音——占领试衣间。在声称“占领试衣间”的网友那里，这一次不雅照似乎开始有了行为艺术的味道。为什么要占领试衣间？在我看来，试衣间的性爱恰恰重新定义了我们对于空间、欲望的理解。

荻原朔太郎说：人类住进房间那一刻起，就是这个世界悲哀的开始。建筑在某种程度上是对于人类野性的驯服。试衣间性爱的刺激在很大程度上源自人类对于打破规则的冲动。如果在试衣间发生“行动”对于许多人来说还算新鲜事。那办公室性爱几乎已经成为现代人性幻想的一个重要主题。为什么办公室性爱如此让人着迷？这里面的魅力在于打破人类社会的诸多规则。首先，伴随着现代性发展而来的办公室空间，当然也是福柯意义上的全景敞视空间。一个个整齐划一的隔间，是现代人普遍的空间体验。所以，仿佛只有性爱才能打破这样的压抑。其次，办公室恋爱的禁令几乎在任何公司都是不成文的规定。想想《杜拉拉升职记》里的海伦。所以，发生在办公室的性爱或许也附带着打破职场规则的快感。最后，平日西装革履着套装的你，是不是有时也会觉得这是一种束缚？压抑了自己的天性？终于在性爱中让你感受到自由？还有，那种万一突然有人闯进来的担忧混杂在性爱里，是不是让刺激指数又翻倍？因为风险，所以性感。一切封闭的空间也是产生犯罪欲望的地方。但非常罪，非常美，不是吗？

封闭的空间，当然也是产生故事的空间。在现代性发生之后，封闭空间才变成被权力网络所规训笼罩的空间，也在压抑故事发生的可能。譬如本雅明写到的：在有轨电车之前，人们不可能面对面对着，几十分钟乃至几个钟头都彼此不说一句话。这个空间里的规则已被限定，也宣告故事的终结。只有重新打乱这个时刻规则，才会说故事可以说。譬如，张爱玲的《封锁》里的那个因为战争所突然停摆的电车空间。时空的规则在此时此地被打破，于是你的一句话，一个眼神才有了意义，才有了沟通，才会有故事可以说。

而与此同时，我们看到网络上网友纷纷响应“占领试衣间”运动。抛开这个事件中恶意上传私密视频这样的网络暴力的讨论，“占领试衣间”恰恰也在恢复我们对于商业空间的理解。从一个空间政治学的角度，这一对试衣间内的男女，是在以一种另类的方式恢复我们对于城市空间的重新想象，他们是无处不在的商业空间里的“闯入者”。他们颠覆了资本所赋予空间的叙事逻辑，将它性化，情欲化，同时也将它想象性地征服，从而获得了一阵微醺般的自由。在一个被金钱、商品打造得光鲜亮丽的空间里，他们用一泡精液将它污染，这是今天的微观的英雄主义。

这种对于空间的越轨，也发生在早期同性恋者对于厕所等半私密半公共空间的占领之时。他们将这个被无时无刻不置于异性恋凝视下的空间酷儿化，重新界定其中的情欲规则。正如左翼性别理论家Jose Munoz在《巡游乌托邦》（Cruising Utopia）一书中说到的：我们必须抛开当下与此地，追寻彼时与他方。（We must vacate the here and now for a then and there）。这个被权力所定义的空间是他定义的当下，而那个被酷儿化的空间是他想象中的乌托邦。

资本一方一方面坐收营销之利，一方面又试图对其重新界定。正如事件发生后，优衣库第一时间发布声明：敬请广大消费者遵守社会公德，维护社会正义，正确与妥善使用优衣库店铺提供的试衣空间。资本的力量果然在第一时间动用其社会资源，试图重新定义空间。而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我们看到“占领试衣间”所蕴含的其他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