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莱布雷希特专栏:一代古典豪门谢幕

【英】诺曼·莱布雷希特 盛韵/译
2015-08-01 19:04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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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纳德·维尔福德。图片来自Lebrecht Music & Arts

古典乐坛的上层人物,没人会对罗纳德·维尔福德(Ronald Wilford)无动于衷。一晚音乐会后这位超级经纪人走进洛林·马泽尔的休息室,施展谄媚功夫。大师掐住他的喉咙,把他按在墙上,在他耳边吼道:“维尔福德,总有一天我会买断你的生意,把你扔到大街上。”(至少洛林是这么跟我说的。)

相比之下,科林·戴维斯爵士(Sir Colin Davis)对维尔福德敬仰有加,他读了我在《大师神话》里写维尔福德那一章后,再也不跟我说话了。维尔福德把戴维斯从英国的一潭死水中挖出来,使之在波士顿和慕尼黑焕发了第二春。他让麾下的指挥们忙不停,最好让他们同时打三份工。他把穆蒂放在芝加哥,内维尔·马里纳放在明尼苏达,小泽征尔放在波士顿。他从好莱坞影厂里挖出了安德烈·普列文,一路把他送到了伦敦交响乐团。他控制着111位音乐总监的事业命脉,约有100位在他六十大寿的贺卡上签了名,没签名的那些以后便再也听不到了。

詹姆斯·列文是维尔福德最看重的爱将。曾经的辛辛那提小伙子列文,被维尔福德一手栽培,28岁就成为大都会歌剧院的首席指挥。列文的成功让维尔福德麾下的艺术家能以最快速度登上全球最富有歌剧院的舞台。大都会现任总经理彼得·盖伯以前也是维尔福德在哥伦比亚艺术家经纪公司(CAMI)的徒弟。

维尔福德身材瘦削,与政治豪门罗斯福家族联姻,让人又害怕又敬畏。人们对他俯首帖耳。其他经纪人会特意住到维也纳金色大厅对面的帝国饭店,以期偶遇来吸引他的注意。今年6月他于87岁高龄告别人世,几天后一位美国乐团总裁对我说:“年轻的艺术管理人绝不会对罗纳德·维尔福德说‘不’,如果你说了,以后就等着处处碰壁吧。”

1980年代末我在泰晤士河的一个游艇派对上见过他,并说服他接受了人生中倒数第二次采访(差点就成了最后一次)。他在纽约五十七街的办公室正对着卡内基大厅,好像一座日本神庙,缕缕光线从意大利进口百叶窗中透进来。罗纳德坐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虽然他看着我录了音,之后却对这次采访矢口否认。

他的身世复杂,少被提及。父亲是希腊人,母亲是盐湖城的摩门教徒。他逃到纽约,改名换姓,为了能踏进五十七街CAMI的门槛,他不惜为低级女秘书看孩子。当时CAMI的老板是亚瑟·贾德森,CBS的创始人、纽约爱乐的前经理。维尔福德看出剧场部在垂死挣扎,就四处寻找人才。他带着法国哑剧演员马歇·马叟巡演,又将大指挥奥托·克伦佩勒从一文不名的沮丧中唤起,帮他回到了波特兰的指挥台上。他甚至靠自身魅力勾引到了克伦佩勒那难以亲近的女儿洛特。

1961年,趁一位高层同事出门度假,维尔福德召集高层会议,抢到了指挥部的总监职位。作为前无古人的辣手经纪人,他看出指挥是权力的关键。指挥靠经纪人牵线搭桥入主歌剧院或管弦乐团后,就会在自己的音乐季中塞满经纪公司的同门艺术家。维尔福德渐渐把CAMI扩张成了拥有八百位古典艺术家的旗舰店。

维尔福德非常相信精神分析,说话隐晦,有时反直觉。穆蒂早就不再付给他佣金,他依然将穆蒂留在CAMI的艺术家名录里。他收下了缺乏自我管理能力的克劳斯·滕斯泰特,给后者安全感。他专设了柏林分公司,打理反复无常的克里斯蒂安·蒂勒曼。一个CAMI员工说:“他对每位艺术家都投入全身精力,直到用完。之后他们在他眼里就像死人一样。”

有一位指挥是永远不会出错的,那就是卡拉扬。卡拉扬是维尔福德梦想中的指挥大师:在柏林和萨尔茨堡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威。卡拉扬也有一半来自父系的希腊血统,与维尔福德惺惺相惜。他们在日本缔造了一个古典帝国,让盖伯跑腿。然而对维尔福德而言,这些不光是生意。一位密友说:“他简直爱极了卡拉扬,到最后几乎每顿午饭我们总会谈到卡拉扬身上去。”

维尔福德错过了拉特尔、萨洛宁那一代指挥,又错过了杜达梅尔、尼尔森斯这一代,他活着看到了大师权力的衰败。现在是乐手挑选总监,不是维尔福德在无烟室里说了算。旗舰经纪公司已经盘旋式下降,CAMI甚至被迫搬出五十七街。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周,维尔福德还是坚持去办公室,然而激情已经消退。

他说宁愿被人忘记,这未免妄自菲薄。他为艺坛注入了许多能量,让古典音乐看起来要比实际上更炫目辉煌。就凭这,人们会念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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