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WEP国际经贸评论|进口下降背后的内需隐忧

在出口增速明显放缓的背景下，我国的贸易顺差却依然不断扩大。比如，以人民币计价（下同），今年上半年，出口仅同比增长0.9%，但是贸易顺差却扩大1.5倍。其中的直接原因很明显，那就是进口大幅下降，下降幅度竟高达15.5%。从我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以后的时间段来看，上半年进口的大幅下降显得很“突兀”。除2009年全球金融危机影响外，2002至2011年的进口增速均高于15%；2012和2013年进口增速虽然大幅下降，但是也保持了个位数增长；2014年进口虽然没有实现正增长，但是仅微弱下降0.6%。我们不禁要问，上半年进口为何大幅下降？

普遍认为，进口下降主要源于进口商品尤其是大宗商品价格的下跌。然而，平均而言，上半年进口价格下跌10.9%，显然无法完全解释进口的大幅下降。与此同时，也有人认为内需疲弱是导致进口下降的重要原因。但是，进口价格下降和内需疲弱对进口下降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并没有更进一步的解释。而理清进口下降背后的原因又是十分重要和必要的，既有利于明晰扩大进口的政策，又有助于理解贸易顺差扩大的原因，还能为我国当前经济形势提供某些线索。本篇专栏目的是理清影响进口的三个因素，从数量上分析三类因素各自对进口下降贡献了多少，并据此进行相关分析。

导致进口下降的主要因素有三个：进口价格下降、内需疲软、外需乏力。第一，由于进口统计是以货币来衡量金额，进口价格的下降将直接影响进口额，从而成为进口下降的直接原因。第二，国内经济增速放缓、内需疲软的话，会影响居民对进口品的消费、企业对进口设备和原材料的需求，从而对进口造成负面影响。第三，还有一个容易被忽视的因素，那就是外需的影响。虽然近年来我国加工贸易比重持续下降，但是仍占到30%以上。如果外需不好，加工贸易出口受到负面影响，则会间接影响到加工贸易进口，毕竟加工贸易出口就是对相关进口品的组装。总之，在分析进口下降的原因时，应该考虑到价格、内需、外需这三个方面的影响。

为分析进口价格下降、内需疲软、外需乏力对进口下降的贡献度，读者朋友们，本专栏将不得不第一次使用简单的公式进行说明。假设去年上半年的进口价格和进口数量分别是p0和q0，今年上半年对应的变量是p1和q1，则进口的下降额是：p0q0-p1q1。通过简单的公式变换，可以发现存在以下恒等式：p0q0-p1q1=q0(p0-p1 )+p1(q0-q1)=q1(p0-p1 )+p0(q0-q1)。后面两个式子的第一项都是价格因素导致的进口下降，第二项都是数量因素导致的进口下降，分别取它们的平均值即可得到价格和数量导致的进口下降额，即(p0-p1)(q0+q1)/2和(q0-q1)(p0+p1)/2。

随后，可以根据加工贸易进口额和非加工贸易进口额将数量导致的进口下降额进一步分解为内需和外需的贡献。这三类因素的贡献额分别占进口下降额的比重即为它们各自的贡献度。

结果表明，进口价格下降对进口额下降的影响最大，内需疲软也发挥了重要作用，而外需乏力并没有成为导致进口下降的因素。如果剔除进口价格的影响，今年上半年进口数量下降的幅度是5.2%，表明除价格因素外，其他因素也确实导致了进口额的下降。具体而言，进口价格对进口下降的贡献度是68.5%，内需对进口下降的贡献度是32.25%。细心的读者可能会发现，二者合计的贡献度是100.75%，超过了100%。我们可以负责任地告诉您，这并不是计算出了问题。因为第三个因素外需对进口下降的贡献度是-0.75%，换言之，外需并没有导致进口下降，反而是促进进口上升的力量。

内需对进口体现出来的负面影响反映出我国当前经济形势的不容乐观。由于在计算外需对进口的影响时，主要考虑了加工贸易出口，实际上一般贸易出口也会使用进口品，只不过投入比重低一些，而一般贸易出口的增长情况还要好于加工贸易出口，因此我们的计算低估了外需对进口的正面影响，也就是低估了内需导致的进口下降。即内需导致的进口数量下降要高于5.2%，内需对进口下降的贡献度要高于32.25%。显然，内需对我国进口的影响明显大于外需对我国出口的影响，毕竟，出口还能维持正增长。这从侧面反映出虽然我国经济增速依然能维持7%左右的增长，明显高于世界平均增长水平，但是经济的下行幅度是高于外部世界经济的。我们建议，未来可继续观察内需对进口的影响，以此作为除常用的宏观经济指标之外的判断经济形势的补充手段。

那么，进口下降的趋势会延续下去吗？进口的大幅下降从而顺差的急剧扩大对我国而言是好还是坏？ 由于大宗商品价格仍未止跌，还有继续下降的空间，因此这一影响因素还会持续，只不过影响进口的程度会弱化。外部需求逐步好转，会继续是进口上扬的力量。唯一需要担心的还是内需的影响，如果还是维持目前的形势，则很难拉动进口上升。至于顺差扩大的影响，在我国外汇储备已经远超需求规模的背景下，很难说进口下降导致的顺差扩大能带来什么实际的好处，反而阻碍了经常项目再平衡的进程，因此政府需要在扩大进口方面下大功夫。

最后探讨的是政策着力点。进口价格下降有利于改善我国的贸易条件，而且我国还尚无能力改变商品的国际市场价格，因此影响价格的路走不通。由于外需对进口的影响是正面的，可以通过稳出口的政策来实现对进口的间接拉动。这一方法虽然有利于进口的回升，但是对顺差的削减没有帮助。既能提升进口又能削减顺差的途径就落在内需上。如前所述，我国经济增速依然能维持7%左右，按理说顶多是使得进口增速下降，而不至于使进口量呈现负增长，其背后原因应该还是结构性的。目前促进进口的政策主要放在进口渠道上，使进口更加便利化，但可能更需要关注的是进口主体。进口的消化主体主要还是来自民间，即居民、私营企业、外商投资企业。如果7%左右的增长能少些政府的影响，让民间主体支撑起经济增长，则进口增长从而顺差削减未尝不可期。

这篇文章按理说应该结束了，但我们准备送一个彩蛋，即简单说几句近期炒得沸沸扬扬的人民币贬值对进口的影响。众所周知，人民币贬值对出口的影响是正面的。但是贬值对以人民币计价的进口额的影响并不确定，一方面贬值提升了进口价格，另一方面价格的提升又会对进口数量造成负面影响，整体影响取决于进口数量对价格的敏感程度，也即经济学中的价格弹性。

［本专栏由中国社科院世界经济与政治研究所（IWEP）国际贸易室开设，解读国际经济与贸易大势。全球视野，中国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