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国总统朴槿惠出席中国抗战阅兵式的醉翁之意

9月2日，韩国总统朴槿惠携代表团抵京，出席抗战胜利纪念活动，并对中国进行三天的访问。

是否出席阅兵式，韩国政府立场慎重。

8月26日，青瓦台表示“朴总统将出席9月3日上午在北京天安门举行的中国抗战胜利七十周年纪念活动，本次纪念活动中将进行阅兵”。此外，朴总统于9月2日与中国国家主席习近平进行会谈，9月4日将前往上海，参观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的重新开放仪式并与当地韩国侨民开展恳谈会。

青瓦台早在8月20日即表明总统将出席中国抗战胜利纪念活动，但对于是否将会出席阅兵式这一问题，青瓦台政府始终表示“正在讨论中”。这也表明着朴槿惠政府是否出席中国的阅兵式在外交上是相当敏感的问题。这又暗含着什么意思呢？

韩国有一句俗语，叫：“鲸鱼相斗，鱼虾遭殃”。韩国之所以如此谨慎，是在东北亚的力量格局中，韩国为了不在美国和中国两条“鲸鱼”之间的斗争中做遭殃的“鱼虾”才出此下策呢？还是说，韩国想最大程度维持韩中与韩美关系的均衡，打算根据韩国确立外交发言权的过程和结果来做决定呢？我觉得，答案更接近后者。

中国抗战胜利纪念活动的亮点可以说在于阅兵式，而阅兵式关系到军事问题。在这样的情况下，我们在考虑到韩美同盟关系时，朴总统是否出席阅兵式这一决定，根据所看角度的不同，有可能成为相当敏感又亟需慎重的问题。韩国政府一直不断努力在在韩美关系及韩中关系之间寻求外交上的均衡点，并且最大程度地消除可能产生的误会。而这个过程本身就是韩国“信赖外交”政策的一环，这一政策也带来了一些外交成果。

信赖外交的成果：美国的理解

美国国务院发言人在8月26日表示：“参加此类活动是每个国家的主权决定。我们尊重大韩民国的决定”。他所说的“尊重”可以理解为两种意思，从消极层面来看，这意味着美国并“不反对”朴总统参加中国阅兵式。换句话说，朴总统出席阅兵式这一决定得到了美国政府的理解。从积极的角度来看，这里的尊重可以解释为朴总统出席中国的阅兵式充分有值得被尊重的“意义”。

外界有人可能会从如下几个角度观察中国的阅兵式：第一、中国想通过此次盛大的阅兵式活动向国内外展示“中国(军队)的复兴”；第二、中国政府通过韩中两国在历史问题上的联结，可能会将韩国从韩•美•日三角互助体系中分离开来；第三、从韩国的立场来看，尽管现在的韩中关系处于史无前例的最佳时期，但中国军队曾介入“6•25”韩国战争（即朝鲜战争），韩国国民似乎不该参加中国的阅兵式？诸如此类的问题就不一一赘述了。而能回答这些问题的、最重要的问题是对9月3日的抗战胜利纪念活动的性质和意义的探讨。

首先，70年前的中国并不是发起战争的侵略国，而是被侵略的受害国。中国是为了纪念70年前作为被侵略国的中国，甩开过去不得不承受的苦痛和屈辱，最终取得战争的胜利。在这一点上，韩国和中国的立场是基本一致的。从70年前的弱国到70年后的强国，这七十年的复兴之路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都是让中国人自己骄傲和自豪的事情，这是理所当然的。过去中国在每年10月1日国庆节时举行盛大的阅兵式的理由也正在于此。

第二点，今年是中国第十五次举行阅兵式，与以往不同的是，此次阅兵选在9月3日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举行而非国庆节。中国政府向51个国家发出邀请函，其中49国元首和政府代表表示将出席此次阅兵，这也使此次阅兵升格为国际性的事件。

这也说明了，中国今非昔比，抗战胜利的纪念已经不是中国的一国之事，它的位置已经上升到了国际的高度。在国际关系中产生的各种矛盾和复杂的利害调整中，中国需要通过更多的参与、发挥更大的作用，以此来维护和平与国际秩序。抗战胜利纪念日，也就是纪念抗战胜利的终极目标并不是为了发起另一场战争，而是为了世界的和平与繁荣。因此，中国政府向51国之多的国家发出邀请的动机也就和容易理解了。因为和平和繁荣仅凭一个国家的努力是远远不够的。从中国的立场上看，这次纪念活动是一次宣告与军国主义和法西斯决裂、结束冷战和对峙局面，并且传递了开拓新的繁荣与和平合作的未来的纪念活动。对于这样的纪念活动，韩国政府没有理由缺席。

第三点，中国在抗日战争胜利纪念日当日举行阅兵式，这是否说明中国将日本还视为敌对国？并非如此。事实上，日本首相安倍也收到了中国政府的邀请。也就是说，中国的此次阅兵并非针对某一特定国家，重点并不在“抗日”，而是在“抗战”。中国的抗战纪念活动的意义并不是在于过去的“伤痛”，而是在于未来的“治愈”。不排斥日本的抗战胜利纪念活动，韩国政府没有理由缺席。况且曾是侵略国的日本都受到邀请并考虑参与这次活动，韩国更没有理由推辞。尤其值得一提的是，韩中关系的强化也在一定程度上对韩日关系的改善起到重要作用。

第四点，从韩国的视角上观察朴总统参加中国阅兵式这一决定，抗战胜利纪念是对反法西斯战争和抗日战争胜利的纪念，这与韩国6•25战争无关。朴总统和俄罗斯总统普京有望在此次阅兵式参与国元首中受到最高级别的款待。由于日前的朝鲜地雷挑衅事件而处于非常紧张状态的南北关系，在中国政府的调停下有所缓解，朝鲜的崔龙海秘书将作为朝鲜领导身份出席此次阅兵式，这也是南北高级会谈之后又一个改善南北关系和恢复南北信任的一个契机。也就是说，中国在南北关系的缓和和朝鲜半岛的和平上有着重要作用。

韩国政府的东亚和平实践

朴总统出席9月3日阅兵式的决定，可以理解为实践“东北亚和平合作构想”的步伐。朴槿惠政府指出，未来亚洲的新秩序是要突破区域内各国间经济上的相互依存度高、政治安保方面的合作却很薄弱的“亚洲悖论” ，因此，以“半岛信赖进程”为基石，实现东北亚的和平合作，再以此为基础，实现欧亚大陆合作的扩展，这就是朴槿惠政府创造性的外交构想。

根据某外交消息人士称，朴总统将与俄罗斯总统普京一同在此次阅兵式中受到最高级别待遇，天安门城楼上，普京将站在习近平主席的右侧，朴总统将站在左侧。若真如此，朴总统将有机会与俄罗斯总统普京进行交流，自然有可能一同谈论关于欧亚大陆发展与合作的构想。参与此次阅兵式有可能实现的这些外交成果，也正是真正克服“亚洲悖论”的实践旅程。

韩国在中美之间的调停外交

朴槿惠当选总统以来，她的“信赖政治”也成为了韩国外交的核心概念。但是韩国的外交并不单单是韩国一国之外交，这其中不得不考虑包括东北亚在内的各种国际关系以及各国之间相互冲突的利害关系。在此之上，才能寻求到“信赖”。因此，和“信赖外交”同样重要的一个概念就是“均衡政策”。

韩美关系是同盟关系，这一点毋庸置疑。但是不能说因为韩美关系的重要性，其他关系变得不重要。就像不能因为与一个朋友要好就忽视其他朋友。换言之，韩国可以交很多新朋友。但有一个原则，这就是“信赖”。

对韩国来说，美国和中国的不同点在于，美国是在战后秩序以后就形成的友邦，“朋友有信”在韩美关系上可以这样理解：因为是朋友，所以值得相互信赖。而在韩中关系上“朋友有信”则可解释为“如果建立起信赖关系，就能成为真正的朋友”。

韩国和中国是朋友，和美国也是朋友。像此次参加中国阅兵式一样，韩国政府要是能通过一贯的“信赖外交”为中美关系的健康发展做出贡献，善莫大焉。韩国受儒家文化熏陶，有重视男性的倾向，但是能将朴槿惠这样的女性选上总统之位，这也证明了韩国人和韩国文化的“柔软性”。所以也可以说，朴槿惠政府的另一个关键词就是“创造”，因为她开拓了此前并没有的路。

韩国政府将致力于在中美关系健康发展过程中扮演重要角色，在此基础上，渐渐积累南北间的“信赖”，最终希望继“汉江奇迹”之后创造出“半岛和平统一”的新奇迹。9月4日，朴总统将参加上海大韩民国临时政府旧址重新开放仪式，并以此结束她的此次访华日程，朴总统离开的脚步也将是韩国历史上那一“新奇迹”的开始。

（作者是韩国籍学者，博士，现任上海交通大学领导力国际研究中心副秘书长、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