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战争|八路军老兵王保禄：雨夜逃出日军集中营当了兵

【编者按】

摄影师黑明花费5年时间，走访近200个家庭，拍摄了上万张抗战老兵的照片，最终形成100个抗战老兵的故事。

大历史中个体命运沉浮，他们前半生为了共同目标奋斗，后半生的境遇则不尽相同。

澎湃新闻从中选取四位老兵，讲述他们的故事。

王保禄，1927年生于山西省晋城县北石店镇小车渠村。7岁时父母双亡，历经坎坷后被富庶的马姓人家收养，供他读起私塾。15岁那年，马家做主把家里12岁的孤儿佣人孙秀英许配给他，成为他的童养媳。

1942年春，王保禄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碰到几个端枪的日本兵突然叫他站住，他知道若是不听日军必会开枪，所以立刻止步。当地有句顺口溜就是，“吃好点，穿烂点，见了日本人跑慢点。”随后，日军将他关押至附近的泊村劳工集中营，被安排在日军的泊村钢厂背钢料、铜板和硫磺。1944年开春的一天，因未能完成任务，王保禄再次惨遭毒打。当天夜里突然下起大雨，王保禄在集中营熬到半夜，趁机翻过铁丝网，连夜逃出要塞。两天后，他便跑到晋城报名参加了八路军，成为129师386旅772团的一名战士。王保禄在报名填表时被问到了年龄，“他们问我多大，我说18；问我生日，我说不知道，结果他们就给我写了个7月1日，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党的生日。”

在大阳镇集训了一周后，王保禄随着部队打的第一仗就是他逃出的泊村据点，当时他并没有枪，只是安排他背了一筐子炸弹。经历几次战斗后，他获得了一支杂牌手枪和四个手榴弹。泊村据点给王保禄留下了刻骨铭心的记忆，“我们又去那个据点打过好几次，半夜打、下雨打、挖暗道打，怎么打都打不下来，而且每次去打，我们都会死人，一直到1945年鬼子投降，他们才从那个炮楼上撤下来。”

1945年8月下旬的一天夜晚，王保禄随部兵移佛庙岭，准备参加上党战役。王保禄记忆中的上党战役十分惨烈，“去打长治时，国民党守得很严，根本进不了城，我们就在5里路远的地方开始挖地道，挖好之后找来几口棺材装满炸药，通过那个洞把棺材运到城门底下，一家伙就把长治给炸开了。”攻打完长治之后，王保禄被升为晋冀鲁豫第4纵队第10旅29团1营1连2排6班班长。随后他所在部队又两次攻打赵城，在与胡宗南的“天下第一旅交战”时，他得到了一支卡宾枪。

1947年，王保禄在战斗中右腿被地雷炸伤，在沁水战地医院养伤，并得以回家探亲。回去后，发现马家许配给他的童养媳还在等他，两人就结婚了。然而，结婚不到一个礼拜，妻子孩子还没怀上，部队就通知其归队，这一去就又是6年。

回到部队后王保禄入了党，但经历了多次战役后，他的两个入党介绍人李德华排长和米双喜都牺牲了。在他从湖北、江西、广东、广西到云南的一路战斗中，淮海战役尤为激烈。其中最惨烈的一次是在解放南昌时：“当时我们准备打南昌，营里的传令兵把‘准备进南昌’传成了‘准备洗衣裳’，我们都以为不打了，大家就把枪立到河边开始洗澡、洗衣裳，没想到白崇禧的部队一家伙打过来，打得我们措手不及，我们3营一下被白崇禧打死200多人，河滩上和水里全都是光着身子的死人，一个营基本都死光了，我们很少几个人跑出来”。

1955年，王保禄已任连长，但认识字少，点名都很困难。随后他被派往武汉，进入解放军第一高级步兵学校，从汉语拼音学起，学了3年文化，回到部队他又升为团长。后来，他在楚雄军分区任司令、书记以及当州革委会副主任，直至1982年离休。

虽然经历了战火等多种变故，王保禄与“童养媳”孙秀英已相伴一生，育有四个子女。孙秀英坦言战时的不易，1947年结婚后她不想让丈夫再去当兵了，但婚后不久就走了，“六七年不知道是死是活”。1953年7月，孙秀英突然收到了丈夫的来信，说仗已打完，他人在云南。孙秀英回忆道，“他还邮来80万块钱，不过那时并不值钱；第二天我就拿着他的信去县政府开了一张路条，第三天就拿着80万和路条动身去云南，一路上我都是拿着信和路条找部队住，走了20多天才找到他。”

1958年10月授衔，王保禄升任大尉，孙秀英说，工资一下就涨到了114块，当时县委书记才60块，生活条件有了很大的提高。两年后王保禄又升少校，受到毛泽东和周恩来的接见。妻子孙秀英讲道，“他虽然工作很忙不管家，但我心里很高兴。现在他一个月1万多块，一大家子生活无忧无虑。” 历经战火的老兵王保禄，晚年平静而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