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爱玲逝世二十周年︱《传奇》小说集的篇目到底是多少？

【编者按】

1995年9月8日，张爱玲孤独地死在美国公寓里，一个星期后才被房东发现。然而，她的传奇并没有落幕，在华文世界反而兴起了一波又一波的张爱玲热。

在张爱玲的作品中，《传奇》不得不提，《倾城之恋》、《沉香屑》、《红玫瑰与白玫瑰》几篇经典之作都收录其中。

张爱玲逝世20周年的纪念日，澎湃新闻获得授权转载龚明德新书《旧日文事》中关于《传奇》篇目的勘误。

由华龄出版社于一九九一年一月印行的《文学百科大辞典》第四百六十七页收有张爱玲小说集《传奇》的条目，并列举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上海山河图书公司出版的《传奇》增订本的全目，条目中写道：“又收入新作六篇，共收十六篇小说。计有……《中国的日夜》。”引文中省略处原为另外十五篇小说篇名。

这部《文学百科大辞典》里对《传奇》篇目的叙说，是不准确的。究其根源在于张爱玲本人和山河图书公司编校人员没有在《传奇》增订本的目录标示得更醒豁。

在山河图书公司印行的《传奇》增订本的目录上，没有列出新写的序文《有几句话同读者说》，作为跋文的《中国的日夜》与十五篇小说的篇目连排，且用了一般大小的字号和一样粗细的字体。

当然，细细读一下卷首没有编印页码的张爱玲《有几句话同读者说》，这则类似编后记的短文结尾时明确写道：“现在我把这篇《中国的日夜》放在这里当作跋……”这句话前还有说《中国的日夜》写作的本意是“原想解释一下，写到后来也成了一篇独立的散文”。序文和跋文，一般都是散文体式的，张爱玲并没有标新立异。

作为《传奇》增订本后记的跋体散文《中国的日夜》，是对作者自己无意间写的两首诗《落叶的爱》和《中国的日夜》的“解释”文字。

张爱玲在《传奇》增订本序《有几句话同读者说》中写道：“我不会做诗的，去年冬天却做了两首，自己很喜欢，又怕人家看了说‘不知所云’；原想解释一下，写到后来也成了一篇独立的散文。”这后一句，刚才已经引录过了。

想弄清《文学百科大辞典》第四百六十七页的张爱玲《传奇》条目中“又收入新作六篇”的更原始的根源，原来是源于“权威”出版机构的白纸黑字！

列入“中国现代文学作品原本选印”丛书的新排张爱玲《传奇》，一九八六年二月由北京的权威出版机构人民文学出版社公开印行，第一版第一次就印了三万四千七百册。在这个新排的印本版权页上方有一条版本说明文字，其中就有：“一九四六年十一月上海山河图书公司出增订本时又收入新作六篇。”这个误说在一九九九年十月人民文学出版社印行的《百年百种优秀中国文学图书》第九十六页再次重复为“补收作品六篇”。

而把《传奇》增订本本来只收入张爱玲小说十五篇，误说成“十六篇小说”的还有一九八五年八月上海书店影印的《传奇》增订本脱离式护封的《复印说明》，它是这样“说明”《传奇》增订本的：“本书是张爱玲的短篇小说集，收有一九四三至一九四五年间创作的小说十六篇。据山河图书公司一九四六年一月增订本初版影印。”

人民文学出版社一九八六年二月印行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原本选印》系列中的《传奇》照理是负有规范性整理该书目录等任务的，但也缺失了这一工作。

如果有机会再度印行《传奇》这部小说集，可以这样在编排上排序：首先是《传奇》初版本作品篇目，共十篇；其次，是《传奇》增订本补入的五篇；最后来一个“附录”，把张爱玲为《传奇》写的三则序跋分别重新标题为《〈传奇〉再版的话》、《〈传奇〉增订本序：有几句话同读者说》以及《〈传奇〉增订本跋：中国的日夜》。

当然，也有不是为了赚钱而匆忙赶写旧籍重印版本说明和不是为了急着出“科研成果”而瞎编词条文字的正经读书人把张爱玲《传奇》的版本交代得清楚而又准确，与张爱玲同时代的前辈作家李君维就是其中一个。

二五年秋冬季节，李君维在北京写了一则短文，题为《张爱玲读者言》，收录在上海书店出版社二八年十二月印行的《重读张爱玲》一书中，为压卷之作。李文把《传奇》的有关史实，说得一清二楚，不妨摘要转述如下。

上个世纪四十年代初，张爱玲初露风貌于文坛不久，平襟亚主事的中央书店有意为张爱玲出版小说集。张爱玲征求柯灵的意见，柯灵认为中央书店出书质量低劣，并给张爱玲看了一份中央书店已出的图书目录，建议不必急于求成。但急着“出名要趁早”的张爱玲匆匆把小说集《传奇》交给上海杂志出版社问世了。见书后，柯灵后悔，觉得倒不如交给中央书店印。

抗战胜利后，张爱玲的声名一落千丈，但还有她的读者。唐大郎和龚之方经营的上海山河出版社这时印行了增订本《传奇》，从内文到封面、装帧和校对等方面都颇为认真讲究。增订本《传奇》的篇幅从一九四四年初版本的十篇小说增补到十五篇，增补的五篇为《留情》、《鸿鸾禧》、《红玫瑰与白玫瑰》、《等》和《桂花蒸阿小悲秋》。几乎囊括了张爱玲一九四五年前的全部小说。增订本《传奇》的封面选用清末仕女消闲图的年画，右上角突兀地冒出张爱玲的亲笔速写，为张爱玲和炎樱共同创意设计。书名和作者名由书法家粪翁即邓散木的手笔题写。

读了以上的李君维的文章摘抄，对张爱玲增订本《传奇》的史实，应该是大体都知道了。需要略加补充的是，增补的五篇小说排在该增订本正文的前面，在序言《有几句话同读者说》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