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容论经|人民币加入SDR：是面子，也是里子

今年是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五年一次对SDR（特别提款权，Special Drawing Right）篮子构成的进行重新评估之年，对于人民币而言，则意味着这一次如果不能如愿加入SDR，那么就得再等5年；而若能成功加入，那人民币将会是后布雷顿森林体系时代第一个真正新增的篮子货币，也将是第一个来自发展中国家的SDR货币，而从今年中国加快推进一系列改革的表现来看，中国政府真的很在意人民币加入SDR这件事。

但是发生于6月底7月初股灾以及随后中国政府实施史无前例的救市，却让包括IMF在内的外部机构和投资者茫然，为了打消外界对于中国致力于市场化改革的质疑，中国人民银行在8月11日实施人民币汇率中间价形成机制改革，但由此带来的市场变化，还是着实让所有人都惊出一身冷汗。例如8月12日，人民币即期市场汇率的在岸和离岸价格分别一度曾贬值至6.4510和6.5943，即较8月10日收盘价的贬值幅度分别达到3.89%和6.11%，两天之内如此大的贬值幅度，相信没有谁能够坐得住了，所以8月中旬以来，从决策顶层到各部委的官员对外界说的最多的话，就是“人民币不存在长期贬值的基础”。这样还不够，习近平主席在访美期间，做为中国的最高领导更是向全世界公开明确的表示：“8月11日，中国完善了人民币汇率中间价报价机制，加大了市场决定汇率的力度。目前，人民币汇率偏差矫正已初见成效。从国际国内经济金融形势看，人民币汇率不存在持续贬值的基础。我们将坚持市场供求决定汇率的改革方向，允许人民币双向浮动，我们反对搞货币竞争性贬值，反对打货币战，也不会压低人民币汇率刺激出口。”

可见当前中国政府有多在意人民币汇率稳定这件事，其背后恐怕是更在意人民币加入SDR这件事。而如果仔细捉摸习主席访美期间有关汇率的表态，其中有一个最为重要的含义，或者说中国政府未来的人民币对外输出之路的最为重要的基点，就是对市场化的强调。因为人民币要想成为重要的国际货币，首先就要让外界相信人民币的价格机制是市场化（包括对内价格的利率市场化和对外价格的汇率市场化），当然市场化的转变和改革一定是有成本的，有的时候成本还是巨大的。例如，自8月11日新汇改至今，人民银行在矫正前期人民币汇率偏差的同时，确实也动用了有史以来最大规模的外汇储备来维护市场稳定，甚至不惜采取了一些加强管制的措施，即通过央行的强势表现，告诉市场“人民币不存在长期贬值的基础”，用央行研究局首席经济学家马骏的话讲就是“央行完全有能力稳定人民币汇率”，而截至9月30日，人民币即期市场汇率的在岸和离岸价格分别回升至6.3558和6.3514，较8月12日时的价格峰值的升值幅度分别为9.85%和9.63%，更为重要的是离岸价格已经明显低于在岸价格，虽然你可以说此种汇率变化与央行的干预分不开，但也不可否认市场预期较8·11汇改初期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

当然为了这一变化付出的成本一定是巨大的，值不值得呢？

因为从一开始，对于人民币加入SDR，就一直有质疑之声，说费这么多神儿，要这个劳什子，干嘛？不就是点面子问题么？不要也罢。例如，近期澎湃新闻刊登北大的徐远老师写的《SDR：玩的就是花架子》就写得很清楚，也写得很好：“说来可怜，SDR听起来很高大上，但背后并没有一个强大的主权国家，连货币都不是。IMF说起来也是高大上，其实也只是一个国际合作组织而已，并没有独立的地位。由于美国在IMF的份额很高，IMF实际上是美国控制的。目前美元风光无限，自然不愿意让其他储备资产威胁美元的地位。这样一来，IMF发行的SDR，在目前国际货币体系当中，也就是个花架子。有人捧场，自然可以风光一下。要说散架子，那也是很快的。”

那么问题来了，人民币加入SDR，究竟是面子，还是里子？要我说的话，既是面子，也是里子，因为对于转型中的中国经济和很想成为国际货币的人民币而言，SDR这件“马甲”真的很重要。

关于什么是SDR，已经有多如牛毛的分析和研究了，笔者这里不再赘述这些学术解释。以笔者的理解，通俗地讲，对于一国货币而言，SDR意味着是一种“标识”、一种“权利”和一种“背书”，而这些又恰恰都是人民币急需的，因为人民币一旦如愿加入SDR，那么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就会增加一个强有力的助推器，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加快的话，对内经济转型和发展而言无疑是有大的制度性红利。

首先，作为拥有最大SDR发言权的美国政府，在人民币加入SDR的问题上始终消极，甚至是抵触，抛开大国之间竞争遏制的因素之外，美国人的态度实际上表明对于中国市场化机制的不完全信任，而习主席此次访美的目的之一就是增进他们的信任感，因为中国要想成为开放型的大国，普遍赢得的国际信任是至关重要的，从此种角度而言，人民币加入SDR无疑是获得这种信任的重要标识，这个面子是一定要要得。

其次，截至目前中国人民银行已经先后和30多个经济体签订了双边货币互换协议，显示人民币被作为国际货币的接受度已经显著提升了，已经有一些国家将人民币作为其外汇储备的货币，但在多边互换方面，人民币进展却不多，而2008年的全球金融危机再一次证明，通过多边的货币互换机制，在应对危机时刻硬通货（hard currencies）的缺乏和汇率波动性是十分必要。如果人民币加入SDR，无疑就拥有了参与多边互换机制的权利，这个里子是一定要要得。

第三，综观历史上大的金融危机，发展路径基本有这样一条规律：由金融机构的信用危机到经济体的主权危机再到国际货币体系的改变。此次危机同样也是遵循着这样的路径，目前全球正处在国际货币体系改变的关键时期，这样给人民币提供了难能可贵的机遇，通过加入SDR，实际上人民币就获得IMF的背书，其背后则是主要发达经济体的信用背书，由此在本次国际货币体系的改变中，人民币的参与度会极大地提升，而且这样的机遇是可遇不可求的，这个里子更是一定要要得。

正是出于上述三点考虑，我觉得对人民币而言，SDR这件“马甲”真的很重要，不过话又说回来，目前对于加入SDR最大的障碍，就是人民币在资本项目下是不可兑换的，不过今年4月份央行行长周小川在第31届国际货币与金融委员会系列会议发言时明确指出：“值得指出的是全球金融危机后资本账户可自由兑换概念已经发生了改变。中国正在努力找机会实现的资本账户可自由兑换不再是基于完全或可自由兑换这样的传统概念。取而代之的是，从全球金融危机吸取了经验，中国将采用有管理的可自由兑换。”我的理解是，周行长的意思是“马甲”重要，“扣子”同样重要，即在实现人民币资本账户可自由兑换之后，并不意味着中国政府是对资本账户的完全放开，而是会像平抑此次汇改后市场波动一样，使用宏观审慎方法维持币值稳定和金融环境安全。

到目前，最新的消息是IMF已经决定将审议SDR篮子货币组合的时间推迟9个月到2016年9月底，意味着人民币能否加入SDR还有近一年的时间做准备，所以只要中国政府要人民币加入SDR的初心不改的话，那么随后一定还会有突破性的政策措施给市场准备着。实际上这些变化已经开始了，例如9月30日外管局在《2015年上半年中国国际收支报告》再一次强调：“继续大力简政放权，深化外汇管理重点领域改革，推进资本项目可兑换，支持实体经济发展”；9月7日公布的《中共中央国务院关于构建开放型经济新体制的若干意见》则是很明确的说：“提升金融业开放水平，稳步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扩大人民币跨境使用范围、方式和规模，加快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