专访｜曹方：走了很长一段路，然后到达家乡

见到曹方，她戴着和高原一起手作的银项链，从聊做陶开始。“要从采集泥土开始，一次次地过滤。泥巴是要你哄它的，越急越塑不成。现在很多人都忽略了创作的快乐，只想快点出作品而不能够专注，却不知道静下来之后灵感的讯号反而来得更多。”

上一张EP《浅彩虹》之后的三年中，曹方花了一年的时间旅行，踏进了北极圈；一年的时间把家从旅居十余年的北京搬回老家西双版纳，种出一个花草繁茂的院子。直到去年夏天，她才觉得应该开始写歌了。

半年时间内，曹方拿出了新专辑《Wanderlust·流浪癖》，她的全国唱游巡回音乐会亦将于11月22日来到上海浅水湾文化艺术中心。新专辑里有旅行的痕迹，第一首歌《冰川》就是她真实所见的冰川带来的灵感。然而其实曹方唱的并不是冰山，而是终于得以在远离城市的地方回望看过的孤独、冰冷、霓虹和烟火。“在城市里的时候我写的都是远方的田园，二十来岁刚入行时候填的梦想一栏里就是‘种田’。人在里面，看不清楚。一直到觉得应该回家了，到家了，才敢写。”

“离开城市，才敢写它”

曹方高中的时候离开家，念大学来到北京。“大一时候开始写歌，不关注对前途有用的社团活动，只顾一个人窝在寝室写歌，是个有点孤僻的小姑娘。”后来一切顺利，她签约唱片公司，成为被呵护的“创作小公主”。

她是大陆的“小清新”鼻祖，没有张悬的敢，陈绮贞的深，有的是一路走来唱自己生活的坚持。“我可关心社会了，但是落到创作上，我还是想写自己想写的。”从2003年的第一张专辑《黑色香水》开始，曹方低调地唱歌演出，被爱她的人称为“曹班长”，音乐自我而舒心。如今的新专辑尽管多了一点摇滚的味道少了几分活泼，依然没有太大的变化。

曹方说她从不把自己当作歌手或者音乐人，而是“贴近生活的人”。在北京的时候她画画、写歌、烹饪，回西双版纳就种花、做首饰、制陶，“都是费钱的事，但是我也是走了很长一段路才到达这里，这种生活一直是我想过的。”

她没有想过像如今的很多音乐人一样把生活方式和音乐一起“打包出售”。“《城市光阴》里我写道：没光的时候狂舞，闪耀的时候退出。我还是希望和外面的世界保持距离，有所保留。”

她说自己的音乐完全就是自我剖白，所以聊天中也会不自觉地会说出歌里的比喻。比如这首写爱情的《海鸥》，“因你是我的杯子，我竟然忘了你是空的”，她对“空”的感受大概至深。不仅如此，在自己和家乡艺术家朋友们合作的项目“方物”中，他们计划一天做三只海鸥杯，预售150只，结果放上网一天就全部售罄。“用的是家门口捡的石头刻的纹路，每一只都完全不同。”

整张专辑中，大概只有一首《逃跑去结婚》唱了把婚姻当避难所的浮躁风气，其余的皆是关于自己。早年的曹方喜欢安妮宝贝，同为喜欢无限探索自我的创作人。格局小，但是美。喜欢曹方的人也是因此才喜欢她，因为她的纯粹和没有机心，若认真推敲华丽字句会发现能够拼凑出一个歌手的本来模样。

“休假”期间，曹方没有努力和外界保持联系，只是偶尔在微博放一点生活照片。问她难道不需要经营自己吗？曹方说：“歌手首先是要有内容的，没有内容再怎么经营也是空的。”

但是曹方并非“无为而治”。想尝试的，别人不看好的，她都已经做过一遍。“现在给我一张专辑，我一摸就能知道是什么纸，因为2007年那张《比天空还远》我就成立工作室全部独立制作，包括2009年全国的两场巡演也是自己做的。当时完全独立做专辑的全国除了左小诅咒就是我了。”

2011年，曹方和从前唱片公司的几个老朋友合作成立NOVA娱乐，想更加自由地做音乐。他们尝试和亚马逊、卓越合作线上直销唱片，限量发行5000张的大胆音乐人，很快收获成功。“唱片很快就卖完了，我也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独立做过专辑和巡演之后我就跟自己说：梦想不要那么快实现啊，实现了反而不知道要做什么。”于是就有了漫长的假期。

“在家乡，瓜子掉在土里几个月就能长出好大一棵向日葵”

曹方最爱的植物是蕨类。“在北京的时候我带了很多家乡的蕨类去种，每天要喷好几次水才能勉强活下来。一旦出差，回来全部干死。”爱蕨类是因为在潮湿的西双版纳，蕨类随处可见，见之如回家。“还有石斛兰，家乡的大树上常常会挂满，摘一小棵回家，隔年就是一大盆，可以分株了。”

于是曹方回家了。她花了一年时间种出一个花园，也因为很快结交到一群朋友而避免了没有演出和展览可以看的寡淡。“他们都是手工艺人和艺术家，我和他们学做陶，大家一起创作。”

在北京生活了那么久，回到家的曹方并没有觉得家乡有什么变化。很多相似经历的音乐人则再也不愿回家，为家乡的变化而羞耻，乡愁无处安放。这并非因为曹方不敏锐，而是因为“我的圈子很小，其他人事完全不接触，只交往志同道合的朋友”。她的家乡又极为丰饶，“种什么都能活。我妈妈有一次不小心把瓜子掉在土里，几个月就长出一棵很大的向日葵。”

在家乡，她喝到了平生喝过最好的茶。“有些山头当地人很保护，不允许外人随便进入，也有茶办，整座山都不准打农药。那些几百年的茶树就散布在原始森林里，朋友爬上去摘了叶子下来，用随身带的陶罐一炒就可以喝了。用山泉水泡，是森林的味道。”

她的家乡很小，只有两条十字街道，去最远的同学家也只要十几分钟，出了城就是大山和森林。去茶山回来的路上随手就能捡到很多牛粪，“带回来腐熟就是很好的肥料。在北京的时候只会用绿宝，往往当时很好但是只能开一季花。”

她用了十几年的时间回到家乡，培养费钱的爱好，依然以音乐作为唯一的谋生手段。然而这一次的新专辑巡演，除了十座城市的巡演，曹方还会做60场校园音乐沙龙。是不太赚钱又辛苦的巡演方式，但是她觉得“现在智识教育下的成功途径太窄，我想鼓励大学生们创作。这样不管他们以后做什么，有过一个完整的创作过程就比较不会被束缚，会更专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