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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访|陈晓卿谈从纪录片“舌尖”到电影“舌尖”

澎湃新闻记者 赵振江 实习生 陈柯芯
2015-11-21 17:30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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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5年11月19日,北京,《舌尖上的新年》主创陈晓卿在京举办发布会。 视觉中国 图

一个古董商在巴尔干半岛的一个农民家里,发现一个十四世纪的盘子,农民用它喂猫。古董商问,你家的猫多少钱啊,我买。然后说怕猫不习惯,我把盘子一块带走吧。主人说,我靠这个盘子卖了很多猫。“实际上美食就是这个盘子,你想在这个盘子背后卖什么东西,其实有很多的选择。”

11月19日,纪录片导演陈晓卿接受澎湃新闻(www.thepaper.cn)的专访,讲了这样一个故事。

此前他刚出席了《舌尖上的新年》的发布会。该片由陈晓卿任艺术总监,沈宏非、蔡澜等任美食顾问,电影制作班底来自于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的原班人马。据说剧组在全国35个地点,寻访到60种美食,拍摄了10000多分钟素材,最后剪辑成电影。该电影将于2016年1月7日上映,选这个日子是为了取“要吃”的谐音。

发布会当天正好是陈晓卿五十岁生日,他对澎湃新闻表示,“我希望能为整个纪录片行业多找到一些可能性。”

我给《舌尖上的新年》打80分

澎湃新闻:你是怎么想到用电影来呈现美食的?

陈晓卿:实际上,每一个做电视的人都有一个电影梦,你要知道很多做电视的人做着做着最后就做电影了。有名的像陆川,还有一些做纪录片的导演也都想做一些电影的尝试,像拍《开往春天的地铁》的那个导演(张一白)。

澎湃新闻:你做大电影《舌尖上的新年》是随大流,还是有自己的考虑?

陈晓卿:不是随大流,实际上《舌尖上的中国》结束了之后有很多活找上门来,包括一些挣钱的活儿。我也跟陈磊说了,纪录片又不养人,我们又要接着做片,那就只能自己找点其他的短期的活儿做一做,但是他不愿意做,很有情怀的样子,说那你们想做什么,要么做个电影吧。我说我正好有个电影的想法,我来看看投资有没有可能。然后找到《舌尖上的中国》的大故事片的合作方,最后决定做个纪录片电影,故事片我也不太会做。

澎湃新闻:当初为什么会做美食方面的纪录片,是因为你比较喜欢吃?

陈晓卿:就是这样,第一次和蔡澜先生和沈宏非老师一起做节目,就比较喜欢这个事情。然后我也一直写美食专栏,混美食界。这个可能给这个片子增加一些厚度。

澎湃新闻:从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到电影《舌尖上的新年》,你觉得两者的区别是什么?

陈晓卿:总体驾驭的方法不太一样,电影要很大限度地满足影院观影的效果,电视里很多的噱头甚至都不能用。我们第一次在电影院里放,就发现有些在电视上看非常舒服、很有呼吸感的镜头,在影院里就有点晕船。因为电影院的屏幕实在太大了。

澎湃新闻:与《舌尖上的中国》相比,《舌尖上的新年》范围缩小了很多,怎么想到做这个呢?

陈晓卿:我们想的很多,实际上“舌尖上的”后缀还可以有很多,而且我一开始也不想叫“舌尖上的”什么,因为和很多电视作品离得太近了。我们想做一个比较全新的,比方说《食物里的新年》这样温和一点的。但是这个电影和电视台内部的流程不大一样,它不是我们完全决定的,要尊重投资方的意见。

澎湃新闻:你们接下来会出类似于《舌尖上的中秋》这样的节目吗?

陈晓卿:《舌尖上的中秋》可能不会有,但可能会有“舌尖上的”其他的。不仅仅是时间结点上的,还有空间上的。其实我们的理念就是一方水土一方人,比如我们可以做“舌尖上的塔里木河”,这不光是一个地点,它很长,又有共同点,又有很多的不同点。

蔡澜为《舌尖上的新年》助阵。  视觉中国图

澎湃新闻:如何选择拍摄地点和美食?

陈晓卿:非常非常难,要说好久。我们有一套调查的方法,每个导演要到不同的地方去找。像我们这次拍了大概七十多个视频,一路上大概有四十多个。我们调研了很多和春节相关的内容。

澎湃新闻:怎么从200个拍摄地点里最后确定这35个的?

陈晓卿:我们有我们自己的工作方法,像操作手册一样,像好玩的啊、有意思的啊,包括主人公表现力强不强、美食覆盖的面强不强、过去被人提及的程度多不多,有一个综合评价的标准。

澎湃新闻:你将来拍的纪录片会偏向于民俗文化多一些,美食少一些吗?

陈晓卿:还是用美食来承载吧。一个古董商在巴尔干半岛的一个农民家里,发现一个十四世纪的盘子,农民用它喂猫。古董商问你家的猫多少钱啊,我买。然后说怕猫不习惯,我把盘子一块带走吧。主人说,我靠这个盘子卖了很多猫。实际上美食就是这个盘子,你想在这个盘子背后卖什么东西,其实有很多的选择。

澎湃新闻:《舌尖上的中国》把美食与人文结合得很好,在制作上有什么秘诀?

陈晓卿:多请教专家。实际上我们也没有多大能力,更多的能力在于我们能够把一些人类学、社会学、民族学,包括美食和科学的研究成果,结合在一起,大家一起来工作。昨天配完音后,我们的科学顾问打电话来说有两个地方不准确,需要修改。同样的,民俗学家如果说我们这个地方不准确,我们都要做一个统一的修改。

澎湃新闻:这样会不会有科普片的感觉?

陈晓卿:不是科普,是让自己少犯错误。电影的工业化并不能确保这个片子成功,而是最大限度的避免失败。

澎湃新闻:看完大电影《爸爸去哪儿》观众们的普遍感受是,像是在电影院看了一期电视节目,无论内容、形式,都没有太大的变化。电影《舌尖上的中国》如何避免出现这样的情况?

陈晓卿:你要说多大不一样,还真的没有。因为制片方要IP的价值,他肯定希望有元素在里面,但是从我们操作上是太大的不同,控制一个90分钟的长度和控制一个50分钟长度是完全不一样的。很多人看电视版的时候,会出现没看过瘾就结束了的感觉。我们就把大家的幸福时间尽可能延得长一点,背后也做了不少工作。

澎湃新闻:满分一百分的话你会打多少分呢?

陈晓卿:八十分吧。

澎湃新闻:丢掉的二十分在什么地方呢?

陈晓卿:在我们对电影工业的不熟悉,而且我们开始的时间稍微有点晚,我们如果从十月份提前到八月份,样本挑选、准确度、覆盖的精彩程度都会更强。

我今年五十岁,希望能为纪录片行业多找到一些可能性

澎湃新闻:比起同期上映的更轻松的电影,你觉得这部电影跟其他电影最大区别是什么?

陈晓卿:我觉得大家形成了良性竞争关系,都是刚刚冒头,处于相互搀扶的关系,大家都谈不上竞争,只能和故事片竞争,纪录片都谈不上竞争。

澎湃新闻:第一次做这个会有压力吗?

陈晓卿:当然有,别让信任我的人赔钱赔得太多。

澎湃新闻:你从一开始就做好赔钱的打算了?

陈晓卿:我从一开始谈的时候就没说要挣钱,就是想圆一个电影梦。

澎湃新闻:那到底是想艺术上把它做好,还是要挣钱?

陈晓卿:肯定是艺术上做好。

澎湃新闻:但投资方不同意啊。

陈晓卿:这个片子是不是先天挣钱,这是目前大家都看不到的。只有在艺术上做到极致,才有可能去挣钱,做得烂糟糟不可能特别卖钱。如果能挣很多钱,但有很差的口碑,那我宁愿不去做。

澎湃新闻:但我看现在蛮多人说,看惯了你以前做的比较硬的纪录片,现在突然做这个比较软的民俗文化类的会不习惯。

陈晓卿:纪录片分两种,一种是作者纪录片,很明显的作者个性的东西,作品感非常强。还有一种就是商业纪录片,符合大面积观众口味。

澎湃新闻:你觉得《舌尖上的中国》属于哪种呢?

陈晓卿:肯定是属于商业纪录片,它只按照电影的工业化流程来做,必须在几点几分做什么,基本都是规定,没有特别多的变通。

澎湃新闻: 以前都是做比较文艺的作品,现在这样会不会觉得有背初心?

陈晓卿:这个不是我一个人,这是很多人都需要转型的,你要迎合媒体的需求、观众的需求,那才会有纪录片市场。但是我们可能又会有一些,商业纪录片有一些调动人欲望的部分。

澎湃新闻:有情怀的东西?

陈晓卿:对,有人就会用作者纪录片来要求商业纪录片,说三观不正啊,或者又会用商业纪录片的标准来要求作者纪录片,你这个片子做得挺好的但是没收视率啊。实际上这个是很纠结的,它们应该有各自不同的法则。

澎湃新闻:所以你做这个是有志于改变纪录片市场?

陈晓卿:想做这方面的尝试,但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其实上院线的纪录片已经非常多了,像《归途列车》、《喜马拉雅天梯》、《布达拉宫》已经做了很多了,从国内的反响来看还没有找到一个好的突破点。我们可能也是劣势,但是这种寻找突破点的努力肯定还要继续。

澎湃新闻:你之前做过题材偏硬的《远在北京的家》,到现在做《舌尖上的中国》,中间的转向是怎样的,你怎么定义它?

陈晓卿:这很久了,是二十多年了的事情了。我年轻的时候,有纪录片梦想,这是我个人的梦想。我今年五十岁,希望能为整个纪录片行业多找到一些可能性。行业发展如果没有产业基础,这个行业真的很难发展,发展发展就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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