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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锦华:现在的票房奇迹像梦一样,我担心哪天会突然醒来

澎湃新闻记者 赵振江 实习生 陈柯芯
2016-01-02 08:51
来源:澎湃新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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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中国电影来说,2015年是具里程碑意义的一年。2015年2月,中国电影当月票房已经超越了美国,成为票房超级大国。12月3日中国电影票房突破400亿大关。

北京大学电影与文化研究中心主任戴锦华说,“5年前,我对大陆电影市场非常忧虑,如果当时你告诉我票房会有这么大的数字,我会说你疯了。”但从事电影研究多年的她,没有掩饰票房盛世下自己的担心,她说,“现在的票房奇迹和资本规模的增大都像梦一样,我担心哪天会突然醒来。”

2015年12月26日下午,戴锦华和北京电影学院教授、独立电影制片人张献民、《心迷宫》导演忻钰坤齐聚北京大学,出席凤凰网读书会“票房盛世下的中国小成本电影”,就相关话题展开讨论。

“票房盛世下的中国小成本电影”活动现场。微博@一刻不得Xian 图

“今年的小成本电影已经是当年的大制作了”

戴锦华介绍,中国电影的独立制片由1990年代开始,一批年轻导演投身于电影创作,但是长久以来,中国的独立制片和中国的院线电影互为平行线,没有交叉点。

2015年《心迷宫》、《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德兰》、《塔洛》、《一个勺子》等大批小成本电影进入中国电影市场,“今年的小成本电影已经是当年的大制作了,电影制作得非常好,导演的社会诉求、文化诉求和审美在这些电影中也非常清晰地表述了,”戴锦华表示,这些电影中的绝大多数感动了我。”

其中《心迷宫》是忻钰坤导演的处女作,影片在院线上映一个月,票房逾千万。这样的票房在目前的中国票房背景下不算显赫,但对他这样几百万的小成本电影已属较好的成绩。忻钰坤介绍,这已经可以使他回收成本,并略有盈余。于是他就可以运行下一部电影。戴锦华评价说,“其实,最重要的是,他和他的观众交流了,碰撞了。”忻钰坤对这个结果也比较满意,他形容这是“打得比较漂亮的一仗”。

作为青年导演的首部作品,拍摄资金是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值得一提的是,为了“要一个自由度”,忻钰坤避开了业内资金,转而寻找业外资金的投入,不够的部分,再用众筹补上。他说,“拍自己第一个长篇的时候,无论如何,一定要拿所有的一切去换取自由度,把第一次当作最后一次,去完成自己最想要的创作状态。”

戴锦华特意提醒,年轻导演在开始拍电影的时候,要警惕过度膨胀的自我,并指出大导演也是如此——因为今天我们也看到一些大导演作品的失败。她认为,有些是过分屈服于市场,有的是过度自我膨胀。她说:“如果他付出一些特别朴素的东西,对自己所处理的故事和题材有足够的真诚,然后全力以赴、全身心地做好自己的第一部,然后就是他去寻找并和观众相遇了。”

但并不是所有影片都有“和观众相遇”的机会,对于大多数无法走进院线的小成本电影来说,该如何平衡跟观众的关系?戴锦华提到不久以前人们对作家的提问:“你是为谁写的?”

戴锦华举例: “海明威说,‘作家在写作的时候,书房里充满了人,最后剩下作家自己。’但这不意味着你是为自己写作的。而是说,你即使不可能构想、预期,你也控制不了观众。如果你对你所表现的东西,你对社会、对艺术、对电影,足够真诚的话,最后你这份真诚一定会和观众相遇的。”

《心迷宫》是忻钰坤导演的处女作。

《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

《一个勺子》

“现在的导演起跳的高度是极高的”

现在有很多电影公司用主流的商业手法来操作电影,他们非常期待知道什么是观众需要的,比如说搞一个IP(多指根据热门小说或经典形象改编的电影)、来一个粉丝(电影),比如说《泰囧》成功就复制了《港囧》。戴锦华透露,有一位中国制片人的头儿曾说,“电影应该给多数人拍,但我们不想给多数人拍,我们只想给90后拍。”

“我今年做了三个电影节的评委,整体的感觉是,新导演第一部长篇出手的高度,不知道提升了多少,不告诉你这是长篇处女作,你是看不出来 的。”戴锦华说,技巧的圆熟、叙事的能力、剪辑的风格特征都非常好。她呼吁大家不要继续抱着年轻导演的处女作是粗糙的(这种态度来看),当年倪震在《北京电影学院故事——第五代电影前史》中有篇著名文章叫做《起跳的高度》,如果说第五代起跳的高度已经很高的话,现在的导演起跳的高度是极高的。

“作为80后导演,尤其是年轻人,我们成长起来所经受的影响,距离历史太遥远了,有时候想去经历、探究,无从考据,但是反过来对当下很多事情是可以信手拈来的。”忻钰坤表示。

忻钰坤把拍电影比作烹饪:“特别有营养的食材,不能就这么端到食客面前,如果把它去了皮、切好,用上好的方式烹饪出来再端给食客。有诉求、想表达的东西,应该尽量把它做些处理、做些包装,让观众能感受到表面那层的趣味,然后再让他留有余味。”

《塔洛》

《德兰》

“这个专业已经到了凭实力的年代”

张献民介绍,2008年电影产业已经从一个劳动密集型转变到资金密集型,电影产业已经变化为从拼人数到拼钱多的时候。“在这个专业内,到了凭实力的年代。所以钱不够的话,当然会觉得艰难,但我觉得这个也正常。”

“资本不是电影的全部价值,电影也是一种艺术表达,”忻钰坤认为,除了艺术表达之外,看电影也是公共空间中发生的一个行为,有社会责任。

忻钰坤指出,越来越多的人发现,有些电影可以通过豆瓣、影展信息了解到,但很难在影院看到这些电影。观众要看小众电影的呼声越来越高。对此,忻钰坤提到“差异化经营”,并指出如果电影院能够找出和商场整体风格相结合的调子,也会聚拢更明确的电影受众,并有更好的黏度。

“整个资本市场都是不择手段的。”戴锦华指出,中国电影市场现在的混乱和非理性就在这儿,大家好像都要扑主流市场,但其实不知道主流市场是什么,所以一会儿是囧系列,一会儿是校园青春系列,一会儿是IP。

戴锦华说,“IP不是什么新发明,是业内的传统做法,比如,1960年代购了《夜访吸血鬼》,1990年代才拍;1950年代购了《魔剑》,几年前才推出,只不过是一种投资和储备题材的方法,而现在变成了好像IP电影就是一切,对IP本身的理解越来越狭窄和荒唐,而IP又成了一种非常态的资本获利、获暴利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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