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卫视纪录片《南宋》收官，从历史中为杭州寻找世界新坐标

中国文人总喜欢用长河群山来比喻历史。

杭州古城有一去处，名叫艮山门。艮山门无山，但却有水，一条与长街并行的大运河，连接着遥远的北方。“艮山”二字，正契合着北宋都城一个当年的园林景点：艮岳。

历史纪录片《南宋》就此开篇。

从2015年12月7日到2016年1月18日晚，岁末年初，浙江卫视重金打造了一部七集纪录片为那个八百多年前的王朝“翻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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熟悉中国历史的朋友都知道，要为一个历史的刻板印象“翻案”，何其难也，而要通过一部纪录片来做到这一点，没有真凭实据是不可能做到的。

有史学家认为，南宋的消亡标志着古典意义中华文明的衰败与陨落。

当然，让史学家发出如此感叹，也确有因由。毕竟整整八百年的岁月阻隔，让今人对那个残存半壁江山的王朝面目模糊，几乎所有的感知，都只能来自于对字里行间记载的想象。

多少年来，这种想象离不开“孱弱、苟安”两个词。毕竟，靖康耻，从未雪。

公元1127年，金国的铁骑攻破了北宋都城汴梁（今河南开封），掠夺无数财宝外，还俘虏了宋徽宗、宋钦宗二帝，史称“靖康之变”，象征着北宋的灭亡。

群臣拥立下，宋徽宗第九子康王赵构在南京应天府（今河南商丘）继承皇位，即宋高宗。继位后的宋高宗以南巡为名，一路南迁，于公元1138年定行在于杭州，改称临安。

纪录片《南宋》的首集《遥望中原》即介绍了这一背景及南宋初期的庙堂之争。

南宋初期，主战主和成为朝廷的焦点所在，但在宋高宗的决策下，最终以和金签订《绍兴和议》（1141年），割地臣服，每年进贡银两告终。值得一提的是，对于在民间似有定论的岳飞、秦桧等历史人物，《南宋》纪录片叙述平淡，未予以过多评价和议论。

从这个角度来说，帝王将相们的苟且偷安、不思进取，确实印证了南宋是一个腐朽、没落的王朝。

不过，历史总是吊诡的。借用纪录片《南宋》总导演夏燕平的话说：“南宋这个时代不是由帝王将相组成的，而是由无数的老百姓和无数的知识分子来组成的。”

这种由无数的老百姓和无数的知识分子来组成的东西，我们今天叫做文化。而南宋时期文化的繁荣，也成为纪录片《南宋》为那一段历史“翻案”的理由。

纪录片《南宋》用《临安梦华》《诗词流域》《宋画江山》《戏文南北》《发明时代》五集的篇幅，努力还原了那个王朝夺目的文化成就。

从第二集《临安梦华》开始到第六集《发明时代》为止，《南宋》纪录片分别从商业、诗词、宋画、戏剧、科技创作五个角度全面介绍了南宋文明。

相比于在大众意识里南宋的“孱弱”、“苟安”、“屈辱”，《南宋》纪录片则“再现”了一个截然相反的，一个物质富庶、城市人口迅速增加、诗词等艺术文化昌盛、科技发展成就巨大的南宋。

一边是离子游人对故国乡土的“遥望”，另一边则是现实国土的飞速发展，《绍兴和议》换来了南宋相对和平的100余年，奠定了中华文明飞速发展的一个时期。

有了靖康之变的背景，南宋诗词里，又弥漫起了铁马金戈的军武气象，既有凌云壮烈的义气，又有边塞诗歌的苍茫。至此，中国的词，才有了整体的阳刚之美。

纪录片《南宋》片头、片尾主题曲都是广为传诵的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那个时代的笑语盈盈已经随暗香散去，后人众里寻他千百度，才发现这段历史不在舞台中央，却在灯火阑珊处。

诗词如此，南宋一朝的书画、戏曲也达到登峰造极境界。

一般艺术史区隔历史绘画都说某某朝代的绘画，对于宋朝的绘画，却专门有一个敬称：叫作“宋画”。南宋山水画的创作主要不是着眼于高山大川的恢宏和博大，而转向了物象本身的内在生命和意蕴。大大增强了南宋绘画的概括性、含蓄性和象征性。这是中国审美的绘画总结，也是今天中国人审美的源头活水。

中国戏曲，由从北宋汴梁传来的杂剧，由从温州永嘉起源的南戏，一起汇聚临安，南宋临安成了中国戏曲的南北荟萃之地，也是中国戏曲的诞生之地。在中国此后的近800年间，戏曲作为民间最重要的文明传承载体，生生不息。

如此高度的文化成就，绝不是“孱弱、苟安”所能概括的，文明的绵延，更不能用战争的胜败来衡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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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当人们在中国的文献中查找一种具体的科技史料时，往往会发现它的焦点在宋代，不管在应用科学方面或纯粹科学方面都是如此。”科技史学者李约瑟这样评价他眼中的宋代。

农业、手工业、纺织业、制瓷业、造船业均在南宋时期得到空前发展。以农业为例，“南宋的孝宗末年（约1193年）的时候，每亩水稻平均产量312斤，这是什么概念呢，”北京师范大学特聘教授葛金芳在《南宋》纪录片中介绍道，“就是1952解放初期我国水稻的产量也就是312斤。”

即使从现在看，南宋一朝所具有的富庶生活也堪称奢华。临安一度达到百万人口之众，最大的饭店有300多个包厢，单单服务员就有1000多人，而有记载的一次饭席，上了200多道菜，且次序井然，甚是考究。物质生产充足下，商品经济得以发展，南宋也被后世学者认为是中国资本主义萌芽的一个时期。

偏安江南，南方不再仅仅是一块富庶之地，而是成为国家的经济、文化和政治中心。作为事实上的都城，杭州也迎来显赫的“临安”时期，一时风光无两。

都城临安，皇城九里、人口百万、生活奢华。尤其在农业、手工业、教育、科技、对外贸易、城市建设等方面取得了长足的发展。因为宋室南渡，南方正式成为中国古代经济、文化、军事的重心，有些方面延祚至今。南宋之后，南方对于北方的历史性超越，成为定局。

作为南宋事实上的都城，临安当时极尽繁华，显赫一时，商业文明开始萌芽，“海上丝绸之路”空前繁荣，文化影响力遍及全球。

古代经济的发展首先取决于农业的发展。《临安梦华》一集介绍，南迁之后，南宋一朝非常重视农业发展，宋高宗努力让北方流民有地可耕，借贷种子、耕牛，免去头几年租税。

事实上，今日的杭州，仍存留着当年宋高宗的行迹。杭州玉皇山南麓一块形同八卦的农田，便是南宋皇家“籍田”的遗址，当年赵构会在春耕开犁时，率文武百官至此，举行仪式，以劝农桑。

农业之外，手工业、纺织业、制瓷业、造船业等均在南宋时期得到空前发展，与此相伴的，是商人群体的热络和集市的繁荣，商品经济飞速向前，城市规模扩大，临安人口甚至达到百万之多，数倍于当时西方最繁华的威尼斯。

南宋王朝的背影现今早已消散，但其酝酿的文明已在每一个历史的细节中传递得无远弗届。从某种程度上看，诞生于杭州的阿里巴巴等企业，继承的正是此种“商业文明”。

南宋时期还是“海上丝绸之路”最为繁华之时，是中国古代历史上唯一的“大航海”时期，曾最近距离地面向海洋文明。发轫于浙东的船王包玉刚，在海上创立了一番事业，或许也是对历史的一种回应。

同时，南宋时期，华夏文明也通过这条“海上丝绸之路”广泛传播。1月18日播出的《南宋》系列纪录片收官之作《回望未来》，便不计笔墨地介绍了宋朝的理学文化、诗词文化、茶文化、瓷文化、宗教文化等对全世界的影响，至今仍在历史中回荡着响声。

南宋在科技、文化、制度上的发展至今影响世界：印刷冲破西方中世纪宗教束缚、火药炸碎骑士阶层、指南针发现世界；理学文化、诗词文化、茶文化、瓷文化、宗教文化影响东亚和世界。

一如现代史家陈寅恪所言：“尚气节而羞势利，天水一朝之文化，竟为我民族永远之瑰宝；华夏民族之文化，历数千载之演进，而造极于赵宋之世。后渐衰微，终必复振……”

从这个意义上说，厓山之后，文化继续，精神绵延，中华文明，开土拓疆。

历史总是能够用来关照现实。

2015年9月16日，亚奥理事会主席艾哈迈德亲王在第三十四届亚奥理事会代表大会上宣布：“中国杭州获得2022年亚运会主办权。”

杭州成为继北京、广州之后，第三个举办亚运会的中国城市。

2015年11月16日，国家主席习近平宣布2016年二十国集团(G20)峰会将在杭州举行。这无异于向全世界递上一张杭州名片，也留给古都杭州一道待解的新命题。

八百年前的梦想再次照进现实，中华文明，终必复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