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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利策获奖小说《金翅雀》出中文版,看看史蒂芬·金的读后感

(美)斯蒂芬·金/文 仲召明/译
2016-01-26 15:14
来源:澎湃新闻
文化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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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金翅雀》是2014年度普利策奖获奖小说,也是当年美国亚马逊年度百佳图书第1名,销量超300万册。小说中,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发生恐怖爆炸,13岁的男孩西奥奇迹般幸存,他的母亲却丧了命。混乱中他一名濒死的老人恳求他带走博物馆馆藏的荷兰名画《金翅雀》。故事就围绕着男孩和这幅名画之间展开。

小说作者唐娜·塔特出生1963年,五岁时写了人生第一首诗,十三岁时发表了第一首十四行诗。1992年她出版首作《校园秘史》,一举成名;第二部作品《小友》与第一部作品相隔10年,第三部作品《金翅雀》于2013年出版。

《金翅雀》中文版刚刚由九久读书人出版。本文系畅销书作家斯蒂芬·金为《金翅雀》写的书评,他认为:“《金翅雀》是每十年才会出现几部的那种珍品……”

唐娜·塔特

这本书的长度是个问题。现在,大长篇的厚度已经像内容一样受到批评家的重视。比如,杰克·贝亚蒂(Jack Beatty)在评价詹姆斯·米舍内(James A. Michener)的小说切萨皮克市(Chesapeake,865页)时,说了一句著名的话:“我的建议是,最好别读这本书。你如果非要读,最好小心些,不要被书砸了脚。”我猜比亚蒂在提供这些有益的建议前读过这本书——至少浏览过。你也许会以他为戒。在这个人人手忙脚乱的时代,大厚书被认为是可疑的,有时臭名昭著。

读者的怀疑有理。毕竟,批评家读书是有钱拿的。消费者希望拿着辛苦挣来的钱买到最优质的产品。还有时间问题。读者可能会自问:“我真的要花两周的时间读这部小说吗?我这么做值得吗?还有很多出版商说他们更短的小说也很好看呢。”

再来看作者。唐娜·塔特的处女作《校园秘史》在1992年出版,获得了批评家的赞誉,销量也极佳。她的第二部作品《小友》在十年后出版。她在最新作品《金翅雀》上花的时间是十年多。投入如此惊人的时间和精力,表明野心同样巨大,但作者肯定也经历过自我怀疑的时刻。创作这么一部宏大又稠密的小说,无异于乘坐一艘划艇,从美国航行至爱尔兰,孤独又疲惫。特别是在出现风暴的时刻。作者一定会想到:这一切是不是毫无意义?也许我正在下沉,但我自己不知道?我也许能横越成功,但并不会得到掌声,而是得到漠视乃至鄙视?

中文版《金翅雀》

我可以负责任且高兴地告诉你,你在面对这本书时,可以把所有的怀疑和顾虑抛到一边。《金翅雀》是每十年才会出现几部的那种珍品,这部璀璨的文学作品直抵心灵和意识的深处。我读这本书时情绪复杂,既恐惧又兴奋,就像看着一场无安打的球赛,球手突然击中了球。你等着旋转着的球落下来,但在《金翅雀》中,球永远不会落下来。

《金翅雀》媲美狄更斯的最佳作品(我想我不会是最后一个作此比较的人),会在你最意想不到的地方转折。在《金翅雀》中,纽约下了场大暴雨,西奥·邓克尔,我们年轻的叙述者,被学校停学了。他和他深爱的母亲(“她到了哪儿,哪儿就焕发出活力;她仿佛能射出迷人的剧院灯光”)要去和学校官员“开会”,中途为了躲雨而走进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博物馆发生恐怖袭击,许多人丧生。其中一个死掉的女人原本是棕色皮肤,穿着印着复活节彩蛋的衬衫,但死后,“她的皮肤泛出健康的杏黄色光彩,不过她的脑袋不见了”。西奥的母亲奥黛丽·德克尔也在爆炸中丧生。

这当然算是架空历史(你如果喜欢,也可以称之为“秘史”)。大都会博物馆未发生过爆炸,恐惧又晕晕乎乎的西奥从博物馆废墟中带走的那幅《金翅雀》(卡雷尔·法布里蒂乌斯作于1654年)也从来没失窃过。这幅画现在正好好地待在海牙皇家美术馆里。但这丝毫没有破坏塔特迷人的叙述——西奥的十年冒险。

《金翅雀》在开头展示了《蝴蝶梦》式的担忧。在《蝴蝶梦》的开头,无名叙述者说:“昨晚我梦见自己又回到曼德利。”西奥以同样的方式开始讲述自己的故事,让人觉得作者在致敬《蝴蝶梦》(也许不是):“我在阿姆斯特丹时,多年来第一次梦到母亲。”他可能并未经常梦到母亲,但母亲从未离开过这个21世纪奥利弗·退斯特的意识。

在我看来,很少有小说家能写好悲伤,但是塔特——语言绵密、清晰、迷人,引经据典——在这方面做得恰如其分。“我沦落到了可悲的境地,”西奥说,“迷失在错误的住所,错误的家庭里。我感到身心俱疲,头晕眼花,摇摇欲坠,就像遭受审讯、好多天被禁止睡觉的嫌疑犯,眼泪似乎随时都会夺眶而出。我心里反复想着,我得回家,然后又第一百万次想到,我回不成家了。”

西奥没有去孤儿院,而是住进了公园大道上同学豪华的家里,认识了善良的古董商詹姆斯·霍巴特(“但人人都叫我霍比”)——这是个狄更斯式的人物,但非常特别,他成了西奥的终生朋友。西奥还与皮帕重逢了——他在博物馆发生爆炸前,对这个姑娘一见钟情。皮帕严重受伤,但正在康复阶段。这个皮帕就像诗人罗伯特·布朗宁《皮帕之歌》里的皮帕,她出现在叙述里,预示着故事将发生重大转折。

如果说西奥的生命中有老坏蛋,那就是他的爸爸。他把西奥强行带到拉斯维加斯——不是去俗丽的商业大道,而是去远郊荒凉的新住宅区,那里大多数的房屋都空着,街上到处都是黄沙和遭到遗弃的砖块。新房间让西奥感到沮丧:“就像电视里很快就会被杀掉的应召女郎或女管家的房间。”

西奥的爸爸是酒鬼,还是个瘾头很大的赌徒。爸爸的女朋友赞卓拉喜欢热闹,同情心泛滥,也是个吸毒者。西奥和这样的监护人住在一起,所以他和鲍里斯相遇时,我们并不惊讶。鲍里斯就是塔特的“机灵鬼”(《雾都孤儿》中的人物,译者注),也是书里最吸引人的角色。他很聪明,但对美国的看法有点天真。他喜欢喋喋不休,就像动画片《洛基和他的朋友们》中的那个鲍里斯(“在松鼠中找出麋鹿来!”)他有种神经过敏的幽默,精力充沛,西奥难以抵挡他的魅力——我们也难以抵挡。

塔特对这对迷茫青少年友谊的描绘那么清晰,我不禁想,这怎么可能呢,她从未进入过封闭的男性世界:无穷无尽的对话和沉思,每天一起看电视、吃披萨,抽大麻,小偷小摸。他们两个在一起时,轻挑眉毛都能引起不可抑制的大笑。

《金翅雀》(卡雷尔·法布里蒂乌斯作于1654年)

《金翅雀》这幅画贯穿全书,就像一段强有力的和弦,经常变调,但从未消逝。西奥在麻烦不断的成长岁月里,一直带着这幅画。它是西奥的奖品、愧疚和负担。这个“迷人的孤独的小俘虏被拴在栖木上”。西奥也被拴住了,被拴在这幅画上,被拴在对母亲的记忆上,被拴在坚信艺术终究会以某种方式带着我们超越自己的信念上。“这幅画,”西奥说,“是静止点,勾连住一切:梦想与征兆,过去与未来,幸运与不幸。”

这本书还有让人头发直竖的悬疑成分——夜里在城市里追逐黑帮分子的那一段最有趣。书里还有其他塑造得很成功的角色。比如巴伯夫人:“她就算是站在你对面和你说话,你也会觉得她的声音好像是从半人马座的阿尔法星传过来的。”

是的,这本书有瑕疵。电视台在报道塔特想象的那场恐怖袭击时,居然插播床垫广告?这很难让人信服。对修复古董家具这一技艺的描述也超过我的所需。但《金翅雀》是部成功的小说,勇敢,主题贯穿始终:艺术也许会上瘾的,但也能把我们从“挣扎求生的无边悲伤”中拯救出来。唐娜·塔特奉献了一部非凡的虚构作品。

也就是说,别被这本书砸了脚。

(原载于《纽约时报》2013年10月1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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