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解“风中之竹”的东盟，平和看待美国“来来去去”

在冷战结束后的近30年间，美国政府的东南亚政策经常因为缺乏连贯性而遭到国内以及东南亚国家政策分析家的批评，有人甚至用 “无人驾驶”、“自动导航”等修辞来形容美国对东南亚的“周期性关注”。

奥巴马显然是想改变人们对美国东南亚政策的这一负面印象，在其任期行将结束的时候，美国—东盟领导人非正式会议史无前例地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安纳伯格庄园举行。

安纳伯格庄园：奥巴马猛刷东盟“存在感”

奥巴马曾在此多次与世界主要国家的领导人举行会晤，会议选在安纳伯格庄园召开，体现了奥巴马政府对东盟的重视。

同时，邀请东盟领导人赴美参会，还将近一步强化东盟在美国民众心中的“存在感”，并敦促新一届美国政府沿着奥巴马的政策足迹前进，而不是再次把东盟抛在脑后，或是留给中国。

对于此次会议，舆论普遍认为奥巴马意在拉拢东盟与中国抗衡，而中国与一些东盟成员国之间悬而未决的领土争端，看起来好像给美国提供了一个“使得上劲的抓手”。

“柬埔寨不是法院”：美国会前就碰了钉子

在会议召开之前，华盛顿便积极开展了一系列铺垫工作。就在1月底，美国国务卿克里还对老挝和柬埔寨——这两个中国的“铁杆”友邦进行了访问，旨在敦促东盟十国领导人“团结一致”。

但据媒体报道，当谈及南海问题时，克里从柬埔寨外交大臣贺南洪处得到的回复却是，东盟不应介入中国与个别成员国之间的纠纷，“柬埔寨不是一家法院，不能裁定一个岛屿应该属于这个或是那个国家。”

鉴于东盟的一切协议都必须基于全体成员共识，柬埔寨的这一表态实际上早已点破了美国—东盟会议的结果，即会议可能很难在南海问题上达成实质性的共识。

果不其然，会议最终发布的联合声明仅泛泛地提及了“相互尊重主权和领土完整，所有国家的平等和政治独立，承诺和平解决争端”等原则。在海洋安全问题上，声明称与会国家“共同承诺维护这一地区的和平、安全与稳定”，“根据1982年联合国海洋法公约，确保海洋安全，包括航海与飞越自由、合理使用海洋和合法的海上贸易不受阻碍”。

正如许多人指出的，联合声明既没有点名中国，也没有提及南海。

“风中之竹”：东盟的大国平衡战略

在过去的几年中，菲律宾、越南曾不断尝试利用东盟这个多边平台在南海问题上向中国施压，但均未获得成功。

举例来说，2012年的东盟外长会上，因为菲律宾执意将黄岩岛问题写入联合声明，遭到其他国家反对，会议自成立以来首次没有发表联合声明。

2015年11月召开的东盟防长扩大会议又因在南海问题上的分歧，未能如期发表联合宣言。

此次美国—东盟会议的结果再次说明，东盟内部有较强的、不愿与中国为敌的力量，这一点是地理位置、历史联系、经济依存等诸多因素共同决定的，不会轻易改变。

这也意味着，无论是越南、菲律宾，还是区域外大国，试图逼迫东盟以集体身份、在南海问题上向中国施压，这样的做法非但不会成功，还可能导致东盟的分裂。

无论如何，“在南海问题上集体谴责中国”都不能成为检验东盟合作能力的“试金石”。

尽管美国想协调东盟各成员国的立场，并在南海问题上为东盟 “掌舵”，但美国自身就是东盟内部分歧的来源。

事实上，对于美国在地区事务中应该发挥的作用，东盟国家也是看法不一。除了菲律宾的阿基诺政府对美国重返亚太采取了几乎毫无保留的欢迎态度，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东盟成员国仍希望继续维持中美之间微妙的平衡关系。

以泰国为例，泰国与菲律宾是东南亚地区仅有的两个享有美国“非北约主要盟国”地位的国家，但泰国同时也是对中国21世纪海上丝绸之路响应最积极的东南亚国家之一。有人曾用一句暹罗谚语将泰国的外交政策形容为“风中之竹”：永远深深植根于土中，坚守自身权益，但又足够灵活，在大国争斗中，随风摇曳。

其实，这种形容不仅适用于泰国，也同样适用于多数东盟国家。在很多东盟国家看来，维系美国在东南亚地区的军事存在的确十分重要，但这在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只有留住美国，这些国家才能更加安心地发展同中国的经济合作。

但无论是与中国的经济合作，还是与美国的军事合作，东盟国家都不会以牺牲自身的独立自主为代价。即便是中国实力的上升引发了部分东南亚国家的担忧，这也并不意味着美国就此获得了东南亚的通行证。

东南亚国家追求平衡的心态决定了，中美任何一方的“用力过猛”，都可能激起这些国家的政策回调。

正如越南加入TPP决策的背后，隐藏的是对中国经济过分依赖的担忧；同样的，美国军事部署向亚太倾斜，也引起了东南亚地区大国——印尼的不安。

正如文章开篇所言，美国政府是否能彻底改变对东南亚的“周期性关注”，奥巴马的继任者能否保持对东南亚关注的热度，这些都将不可避免地受到美国国内政治以及国际局势的左右。

对于中国来说，我们与东盟国家是搬不走的邻居。理解东盟国家在中美之间保持平衡的渴望，看到东盟内部不愿与中国为敌的力量，在今后，我们或许可以以更加平和的心态看待美国的“来来去去”。

（查雯，外交学院国际关系研究所讲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