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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比于86版《西游记》,《大话西游》更贴近原著

李晖
2016-03-02 16:48
来源:澎湃新闻
上海书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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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心即佛,以色悟空 —— 《西游记》的宗教寓意与影视改编

李  晖

按照阴阳五行的编排,2016丙申年是“金火相战”的火猴年。这三百六十六天里,应该会很热闹。果不其然,丙申年未至,华夏大地已经开始各种翻腾搅和。毛绒派绘画大师韩美林的惊天法宝“猴腮雷”,率先把我国动漫界炸入后视觉审美时代。随之而来的重大突发事件,是“六小龄童未获蟠桃宴邀请”的负面消息。

在“86版怀旧党”澎湃激昂的讨伐声中,也有一些不靠谱的《西游记》爱好者借题发挥,针对电视剧和原著的经典性,展开了一系列严肃活泼的群众评议。其主要内容包括:原著里的孙悟空有没有吃过人;哪一段妖怪发飙场面的暴力值最高;盘丝洞和镇海寺等情节里的性描写究竟有多黄;玉兔精为何要“精着身子,与那和尚在天上争打”等等。甚至就连取经诗话和元明杂剧里的猴行者总共有几个老婆和兄弟姐妹、有没有对罗刹女耍过流氓;百回本小说形成前的唐三藏爱不爱讲脏话、有没有唆使徒弟偷东西,都有详尽的引述议论。最后归结到一个根本的疑问:1986版《西游记》是否真实再现了原著?

尽管多少年以来,六小龄童一直在坚持不懈地呼吁:《西游记》的影视改编应当“忠于原著”,不能采用“恶搞”形式,将经典“庸俗化”,乃至“低俗化”,偏偏就有人横竖不买账。比如,知名网友王小山说:“他演孙悟空就是诠释名著,别人演,比如周星驰演,就是糟蹋经典,天下宁有是理?”

凭良心话,虽然1986版堪称当年影视制作的精品,章金莱老师的表演水平也可谓成熟精湛。但真要夸奖这部电视剧如何“忠于原著”,还是让人忍不住摇头:“真心不觉得啊……”这一点,我可以扯着自己的腮帮子,向“猴腮雷”保证。

说一千道一万,无论影视艺术工作者多么希望忠实于经典原著,终究还是在从事一项“再阐释”的艰巨工程,难免会形成不同程度的偏离。所谓“绝对忠实”的影视改编,基本上是神话。

非要衡量一部影视作品的“忠贞不贰”,或“不贰”到何种程度,只能拿出原著文本进行全面比较,看它是否对原著的总体意义形成了统一、连贯的理解和再现,并且在重要的文本细节上与原著契合。

这样一比较,1986版的问题就非常明显了:它不仅将原著的总体意义狭窄化,而且对许多关键细节进行了明显的平庸化改动。

“魔鬼寓于细节之中”。

目前网络上许多有趣的文章,摘录原著里的暴力与情色描写,以及正面人物的言行不一,用来质疑章老师强调的原著纯洁而端正的思想。不得不承认,这些反驳颇有说服力。

1986版里的多数情节框架,乍看与原著的差异不大。但由于编导者对原著场面和对话细节屡有增删、对叙事手法进行过根本调整,而且改换了原文许多重要的话语特征,最终还是影响到了原著整体意义的再现。尤其是原著当中有关“修心”的复杂宗教寓意,在1986版里几乎丧失殆尽。

举个例子。1986版第四集《困囚五行山》里有一段交叉蒙太奇的表现手法,相信大家还记忆犹新:

乱石崩飞,悟空抬手遮挡。五行山显现,悟空被压入石匣。

[灵霄殿]

“安天大会”正式开始。玉帝、王母、如来佛先后莅临。各路神仙参拜、入座,举杯欢庆。轻歌曼舞的嫦娥及众仙女。众神仙欣赏歌舞,颔首称许。赤脚大仙不知何故在挤眉弄眼。

[五行山]

百无聊赖的孙悟空。

[灵霄殿]

歌舞欢宴在继续。

[五行山]

灰头土脸的孙悟空正在设法逃脱。

[灵霄殿]

千里眼(慌忙闯入):“不好!Blablabla,妖猴快跑出来了!”玉帝惊惶失色。如来微笑,从袖兜掏出六字真言压帖(传说中的“俺蒙你把你哄”)。阿傩行礼,接过压帖,驾云飘然而去。一道黄色压帖掠过万里无霾的晴空,断崖碎石轰然坍压。

[灵霄殿。音乐热烈而急迫]

玉帝左顾右盼,咧嘴直乐;王母举杯;仙女持乐器舞蹈;众仙佛前仰后合地笑。

[五行山]

悟空在死命挣扎。悟空(仰天惨呼):“玉帝!如来!俺老孙被你们骗了!被你们骗了!!!!”

我们不妨对照一下人民文学出版社的百回本《西游记》。它以现存最早的1592年世德堂本为底本,并结合明崇祯本和清代各刻本重新编校,是上世纪五十年代以来国内影响最广的版本,应该也是1986版电视剧的参照文本。上述场景的对应文字,主要出现在第七至八回。两者间存在着许多细节差异:

一、孙悟空的原话是:“如来哄了我,把我压在此山,五百余年了,不能展挣。”不算是责骂、没有捎带着玉帝一起骂、没有“俺”和“你们”的二元对立、没有把重要的事情说两遍。

二、原文里的“我”变成了“俺”。

三、困囚五行山是第七回的情节。但悟空的这一句“被骗”台词,是第八回观音前来搭救时才说的。彼时仙佛界的“安天大会”已胜利闭幕,如来佛在会议上已经制订出取经规划。观音菩萨莅临偏远山区,并贯彻传达如来佛的重要讲话精神,看到孙悟空不仅情绪稳定,而且认怂服软:“万望菩萨方便一二,救我老孙一救!”被观音义正辞严地批评一番,他表示认罪、悔罪,发誓重新做人:“我已知悔了。但愿大慈悲指条门路,情愿修行。”

四、小说里的赤脚大仙,直到宴会快结束时才来,顺带给玉帝赠送了交梨、火枣等亚非拉水果。没时间欣赏天庭歌舞,也没有挤眉弄眼的卖萌机会。赤脚大仙献礼过后,巡视灵官方才禀报“那大圣伸出头来了”。此时的玉帝并没有惊惶,他在前一集里连滚带爬地钻桌底,也是捏造的事实。小说里根本没写。后一处的肆意改编在微博上经常遭到正宗道教人士的强烈抗议。再说了,最高统治集团似乎也不会真正畏惧单打独斗的底层挑衅者吧。除非你是台湾的洪慈庸。

五、小说里的佛祖在离开安天大会时,“又发一个慈悲心”,说“待他灾愆满日,自有人救他”。这个情节,电视剧里压根儿没有提。估计是担心这么一来,会弱化“俺老孙”和“你们”的矛盾冲突。“困囚五行山”是大闹天宫的尾声,电视剧里这一段的气氛仍然紧张激烈。相比之下,原著里当悟空被镇压、大局已定时,整个叙事节奏则趋于松弛平缓,语气也相对平静。如果过度忠实于原著,无缘参加瑶池春晚、眼看着“安天大会”在拉仇恨的“俺老孙”,就没机会向“你们”表示轻蔑愤怒,更无法萌发朴素的阶级斗争意识了。原著第八回里,大圣说自己上当受骗时,整个一副吊儿郎当的腔调,没发现有多么强烈的被迫害感和凄怆愤懑。没办法,谁让“大圣”的头衔缩写是D.S.呢。

1986版《西游记》最早在1982年试拍,到1988年拍完二十五集。编导者对原著的理解,必然受当时主流价值观念的影响。《西游记》的研究者梅新林和崔小敬概括道: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由于历史唯物主义在意识形态领域中的主导地位”,我国文学界对《西游记》的阐释,多数集中于它的政治意义,以及它如何反映了现实矛盾和社会文化冲突。直到八十年代以后,《西游记》研究才出现“向哲理与宗教回归的双重趋向……它是明清《西游记》主题研究的发展,也是对五六十年代以来社会性主题充斥学界的反拨”。

实际上,这一逐渐复兴的宗教哲理研究新趋势,对1986版《西游记》的影响微乎其微。后者所遵循的,仍然还是京剧传统剧目《安天会》在五十年代被改编为《闹天宫》时的主导阐释倾向。

以1986版对第七、八回的改编为例,它主要是通过画面叙事手段的重新组合,以及语言风格的调整,来强调人民英雄孙悟空与最高统治集团的权力悬殊,从而突出他的战斗性和不屈精神;并通过主人公的挫败,让接受过阶级理论轮番洗礼的普罗大众产生共情,从而唤醒他们集体无意识里的被压迫感、焦虑感和难言的悲情。这在当时的历史文化环境中,是一种必然的选择。

只不过,它并不是原著要表现的主流伦理价值。小说里的猴子刚被镇压时,众雷神与阿傩、迦叶就齐声谴责他“欺天罔上”、“恶贯满盈”。如果说这还只是角色人物的偏见,在第七回的收篇诗里,叙述者明确批评他“恶贯满盈身受困”,就只差说出“活该”二字了。

尊重,还是不尊重原著,这是个伤脑筋的问题。

有人怀疑章金莱老师是否好好读过原著,但我在仔细查阅了《六小龄童品西游》(机械工业出版社,2007年)以后发现:他对原著的背景资料调查还是很细致的,只不过侧重点仍还是政治寓意和社会思想,以及个体价值与制度、传统之间的深刻矛盾。

虽然他也承认原著“非常明显地反映了三教合一的思想内容”,但认为宗教并非原作的主旨。“斩妖除魔成为书中的突出内容,取经的目的在整个艺术描写中退居到次要地位,甚至仅仅具有象征意义。”

从角色意义上看,他强调原著以孙悟空为典型代表,反映出“诉求独立个体价值的人在面对社会和世界中的精神、思想和社会的问题”。

“如果制度不能实现正义,那么,他自己就是实现正义的力量;如果制度以‘上天’的名义支配世界,但既存的上天观念本身却并不正义,那他就敢‘大闹天宫’。同样的原因下,他也敢挑战佛祖。”

我认为,这些话不仅是章老师对单个角色和原著文本的理解。这在很大程度上也能代表1986版电视剧对原著整体意义的理解。尤其是最后一段话,特别能够诠释广大电视观众对“猴年春晚不邀请六小龄童”这一传闻产生激烈反应的原因。

不可否认,原著里确实存在现实政治与社会冲突的层面。然而,单纯政治化、社会化的解读,并不足以囊括原著的全部核心意义。它实际上把原文里蕴含的复杂内容变得异常单薄,同时无法有效解释所有的文本细节,并有机贯穿到整体理解的框架之内。

尤其是,原文里俯拾皆是的宗教寓意内容。

细读原著文本,不难发现第七、八回里有一个出镜率相当高的意象词汇,那就是“心”。

第七回开篇诗的第一句就说“为人切莫欺心”,继而评点悟空“只为心高图罔极,不分上下乱规箴”;悟空踢倒丹炉、大闹天宫,赞诗说他是“猿猴道体配人心即猿猴意思深”;叙述者在描写悟空与王灵官的打斗场景时,称他“欺心要夺斗牛宫”;悟空挑战如来佛时,自称:“因在凡间嫌地窄,立心端要住瑶天。”如来则冷笑着说:“你这厮乃是个猴子成精,焉敢欺心,要夺玉皇上帝龙位?”

第八回里观音经过五行山,想起悟空当年“欺心搅乱蟠桃会”,“叹惜不已”。悟空当面表示“知悔”后,她“满心欢喜”地说:“你既有此心,待我到了东土大唐国寻一个取经的人来,教他救你。”赞诗里评价:“人心生一念,天地尽皆知。”第八回在临近结束时又有评价:“那大圣见性明心归佛教。”

显然,第七回里重点表现了“欺心”的主题,到第八回则突出了“忏心”或“明心”的主题。从情节发展的需要来看,从“欺心罔上”过渡到“心生善念”,可以方便地衔接后面的唐僧出场和集体取经行动。

最主要的是,在小说的整体寓意框架里,悟空是“人心”的象征寓示。原著回目标题和韵文里频繁出现的“心猿”代称,即是明确的证据。在这个寓意发展框架里,“人心”始终渴望着以“长生不死”为基础的绝对自由,但一旦陷入失控和妄为的状态,则必然招致祸灾。“心猿”被压五行山下,最终悔过并接受约束,再去辅助唐僧西天取经,意味着漫长艰辛的“修心”过程的开始。

这个重要的情节转折,如果以“正义-非正义”的二元对立模式来演绎,就会变得十分单薄。“正义-非正义”的主题,在前八回里已经表现得淋漓尽致,在后面的取经过程中,已经延展不出更多、更深刻的意义。西天取经,充其量只是不得已接受的招安任务。正义的英雄人物沿途消灭多少妖魔鬼怪,最终仍然还是在给“非正义”组织卖命挣业绩。

这样一个“Follow your heart and lose your mind”(不妨译为“怂到失心疯”)的主题发展,值不值得花费九十多回的精彩笔墨?

关于《西游记》的整体寓意,自世德堂本问世以来一直众说纷纭。原因之一是,它在很大程度上属于“世代积累”的产物,取材涉及不同时期的志怪小说、变文、说经话本、杂剧、宝卷和民间传闻。杜德桥(Glen Dudbridge)的《十六世纪中国小说〈西游记〉的前因考证》(The His-yu chi: A Study of Antecedents to the Sixteenth-Century Chinese Novel, Cambridge, 1970)对此有详尽论述。这些原始的文本材料,原本服务于不同的叙事修辞目标。它们被择取、修改并纳入百回本以后,未必能够实现完美的意义接驳。

近年来随着更多原始材料的发掘,以及更深入的关联文献比较研究,《西游记》的宗教寓意引发了越来越多的关注,并集中于“修心”的寓意主题上面。

以《西游记》英文全译者余国藩先生的解释为例。他认为:小说里的“修心”概念,实际上结合了禅宗和全真派内丹理论的关键内容。根据禅宗思想和内丹术理论,可以较好地勘察原著的整体寓意:一百回的故事,无非在讲述“魔由心生”、“即心即佛”、“断魔归本”和“以色悟空”的过程。再具体说,它形象诠释了“心性修持”或“性命双修”的复杂修炼程序。

以“修心”的总体寓意框架为参照,不仅有利于理解许多文本细节,还可以发掘出更多的情节关联。例如,在第二回,悟空向菩提祖师恳请道:“此间更无六耳,止只弟子一人,望师父大舍慈悲,传与我长生之道吧。”细心的读者都会意识到,“六耳”这个词将在第五十八回“真假美猴王”的情节里再次出现。六耳猕猴不仅和悟空长相酷似,本领手段也像是同一个师傅教出来的。这种若隐若现的文字和情节关联,可以产生很大的想象和解释空间。

第五十八回的标题里有“二心搅乱大乾坤”。在正文里,如来预知真假美猴王将至灵山,就对听经大众说:“汝等俱是一心,且看二心竞斗而来也。”

“二心”,是指这两个一模一样的“心猿”。

从现代心理学角度来解释,这可能是“自我”分裂出的“第二自我”(alter ego),那个潜意识里想要弑师(父)独立的自我。从内丹术的角度来看,这可能只是在提醒修炼过程中“分心”导致的危险。

余国藩在注解里标明了这两回的联系,认为“六耳”很可能来自于佛教习语“法不传六耳”。李天飞则在中华书局2014版《西游记》里提供了明确的注释:“道教传秘诀有‘三口不谈,六耳不闻’的说法。元陈致虚《上阳子金丹大要》卷十三:‘道也,唯金丹之秘。六耳不可言,坐立不可谈。’”

我很有耐心地对照着86版《西游记》的第一集,逐帧检查过。原文那一句意味深长的“此处并无六耳”,已经被咔嚓了。

我再一次很有耐心地检索了1986版剧组在1998年拍的续集。在第四集《受阻狮驼岭》的前半部分,如来佛若有所思,对着表情凝重的听经大众说:“看,那边二心的打过来了。”

“那边二心的”……简直让人无语。

絮叨半天原著,只是想说:如果充分意识到《西游记》是一部关于“心”的寓意小说,再来看待当代影视作品对“西游故事”的解构重构,以及“忠于原著”这样的问题,就会多一些思考和宽容。

例如,饱受原典主义者诟病的“恶搞鼻祖”《大话西游》,在梦幻、现实和时空次序的颠倒错乱里,精彩诠释了原著“魔由心生”、“以色悟空”的寓意。不仅如此,这部电影还巧妙运用百回本的关联素材,包括元明杂剧“西游”故事的主题与人物性格。它在叙事结构上的灵感,其实来源于以梦为实、时空错置的明末小说《西游补》。

再来看它的某些创意情节。例如,紫霞钻入至尊宝的“心”,并且留下一滴眼泪。后来当至尊宝被春三十娘一剑剖心后,看到了这一滴眼泪。他的魂灵回返水帘洞,对观音说:“观音大士,我开始明白你说的话了,以前我看事物是用肉眼去看。但是在我死去的那一刹那,我开始用心去看这个世界。”这难道不正是《西游记》原著主题的生动流变和再诠释吗?这真的是在讲佛法啊。我们完全可以说,在这样的无厘头情节下,其实掩藏着比1986版电视剧远为丰富的宗教哲理寓意。这些充分体会原著精髓,并且与“西游”故事大传统有机结合、与时俱进的文艺创作,如果一味以“庸俗化”而斥之,才真正是读书少、乱发言的表现。

《西游记》原著具有相当大的阅读难度,所以它并非老少咸宜。书中大量的诗词歌赋、晦涩难懂的宗教术语,以及貌似循环重复的情节模式,并不容易理解,与现代人的阅读习惯很不一致。

日本学者中野美代子认为,从理论研究角度看,“读《西游记》就等于探索人类民俗想象力和故事创造力中最根本的、最普遍的层面”。从大众文化接受的角度,它又是“不需要什么理论,任何人都可以欣赏的世界”。

正因为原著这种悖论式的文本属性,如何妥善看待影视作品对它的再诠释,也就显得格外重要。这不仅是了解文化商品的制作生产,更是研究影视创作如何满足人们围绕原著文本而不断产生的好奇心和探索欲望。

伟大的经典拥有无限的阐释可能,并以此而抵抗外部力量的解构。

就像悟空一次次成功逃离斩妖台、八卦炉、沸油锅、紫金铃和五行火车阵,《西游记》也从不畏惧四百年来往复不断的阐释和解构。

这只长生不死的石猴,拥有那永恒的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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