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小山：中国将开启创新之路，最缺的是人才

雷小山（Shaun Rein）。

中国市场研究集团（CMR）董事总经理雷小山（Shaun Rein）于1990年代中期从美国来到中国，并自2003年起定居中国。十多年的时间里，他与这片土地上的亿万富翁、政府官员、民工、白领甚至性工作者进行交谈，各种记录与调查数据于2012年汇聚成一本《廉价中国的终结：颠覆世界的经济和文化趋势》并在美国出版。

三年多过去了，雷小山在《廉价中国的终结》之后又完成了一部《山寨中国的终结》，该书以5万份消费者调查报告为基础，已由上海译文出版社出版。在雷小山看来，《山寨中国的终结》是对上一本的延伸，也展现了《廉价中国的终结》出版后中国的变化。3月3日，雷小山就新书内容接受澎湃新闻专访。

澎湃新闻：许多人对中国的印象是缺乏创新、擅于制造山寨货。你如何发现“山寨中国的终结”？

雷小山：在中国改革开放后的30几年里，中国企业一直致力于复制、模仿来自欧美的技术与商业模式。山寨经济在当时是有效益的。无论是像制鞋业那样的低成本轻工业，还是那些模样类似的办公建筑，对创新都没意义。且创新耗资耗时，因为有知识产权的问题，要想创新成功也不是那么容易。

但在过去的5至10年，尤其在2008年全球金融危机后，劳动力与房地产成本的飙升导致山寨经济难以产生利润。越来越多的中国企业已经意识到投资于创新是保有利润唯一且长久办法。结果是，华为、阿里巴巴、三一重工（SANY）这些一早开始专注于创新的企业成为中国最有利可图的企业。所以从长远来看，中国企业将不得不关注创新。否则他们的利润空间会被进一步压缩。

“山寨中国的终结意味着世界上其他国家看待中国的方式必然有了改变，它不再是运动鞋和服饰的世界工厂。在未来几十年，它将成为许多领域的创新强国领导者。”  澎湃新闻记者 刘行喆 资料

澎湃新闻：那么华为、阿里巴巴这些公司已经是中国主流吗？

雷小山：应该说创新还没有成为中国企业的主流——尤其在那些机构臃肿的国有企业。比如，有些中国网络与通信服务是全球最慢的，却也是最贵的。类似的还有中国银行、中国工商银行这样的国有银行对移动银行和其他零售消费新技术的掌握已然落后了。

结果是，像腾讯这样的中国私企完全填补了这一空白。比如微信的出现渐渐改变了中国人打电话、发手机短信的习惯，而微信支付也比银行支付系统方便得多。

澎湃新闻：你认为哪些因素阻碍了中国创新？

雷小山：我认为最大的障碍之一在于缺乏（创新）人才。中国政府需要进行教育改革，在小学到高中的每个阶段都推动落实更多的私人教育。目前中国班级的规模太大（人数太多），课程也过于注重死记硬背。学生们没法接触到更多的领域，而除了数学和科学，他们也可以学学艺术。

这就是为什么那么多中国人，即使在中国顶尖大学上过学，在他们赴美深造最初都会遇到问题。因为他们不习惯于创造性地分析问题。这些孩子其实很聪明，他们很快就能赶上美国本土学生。但他们本应在更早的阶段就在中国学校学到这些东西。

澎湃新闻：在书中你提及中国成为全球第二大奢侈品消费国，但你同时也提到中国巨大的贫富差距。二者有何关联？

雷小山：中国有很大的贫富差距，这是中国政府承认的会引发社会不满与混乱的一大问题。政府已开始关注工人的社会福利保障并实施户籍改革，而上述这些都是增强消费者支出能力的关键。

我们的研究表明，现在中国最乐观的人是那些低收入群体，因为他们能看到制造业和蓝领服务业工资上涨，他们也能在房地产价格疲软的老家买上房子。而中国最焦虑的人是那些生活在北京、上海这样一线城市的中产阶级男性。他们在这些一线城市买不起房，也担心找不到媳妇。这真是一个急需解决的严重问题。

在当下推动中国的奢侈品消费也并不是坏事。人们不必批评那些想要过得更好或满足自身的群体。“腐败式”送礼应被打击，但那些确有能力购买奢侈品的人的购买行为理应得到理解和支持。

澎湃新闻：你如何预测下一个三年的中国经济趋势？

雷小山：展望未来，我相信中国会在移动技术、工业自动化和生物技术领域成为创新大国。在生产线上，中国已经是最富自动化能力的国家。在手机服务领域，中国甚至比美国还领先两到三年。我去伦敦的时候还感觉很不方便，甚至会非常想用微信。而中国政府也一直致力于搭建民营企业和高校之间的合作来发展生物技术。与中国相比，美国在这方面则采取削减公共资金的政策。所以在未来几十年，我期待会有更多科学领域的诺贝尔奖得主出自中国。

澎湃新闻：“山寨中国的终结”会对世界其他国家带来什么影响？

雷小山：山寨中国的终结意味着世界上其他国家看待中国的方式必然有了改变，它不再是运动鞋和服饰的世界工厂。在未来几十年，它将成为许多领域的创新强国领导者。而其他国家要么不得不提高自身（创新力），要么被中国企业收购，彻底退出竞争。所以尽管现在中国经济向服务业转型的速度正在减缓，我们还是不可否认山寨中国的终结对全球经济意义非常。

在2015年，中国超过50%的经济增长源于消费。习近平领导下的中国政府有明确的经济发展计划。中国政府需确保合适的机构来支持创新，并做好和海内外企业沟通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