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斯卡是很白，但运动场上黑人不是超多吗？其实你想错了

一度遭到群星抵制的奥斯卡电影节，日前终于在众声喧嚣中悄然落幕。事件缘于奥斯卡主要奖项提名已经连续两年未含任何黑人演员，许多明星大咖于是抗议“奥斯卡太白”（#OscarSoWhite），引起热议，包括奥巴马在内的诸多政界和社会人士也多表达了自己的批评。

一旦牵扯到种族歧视，就难免成为引爆美国的政治话题。但是，也有人提出，娱乐界很白不错，可运动场上的黑人不是多得不成比例，美国体育界难道不是一个高度缺乏肤色多样性的领域？这种说法，似乎很符合我们的直觉，但事实真是如此吗？

职业体育：穷人的隐形税负

从统计数据来看，美国的几大主要职业体育联盟赛场都由单一的族裔统治。美国男子职业篮球联盟（NBA）、国家女子篮球联盟（WNBA）、国家橄榄球联盟（NFL）各自有超过75%、70%、60%的非裔运动员，而棒球、冰球则是白人的天下。

然而，黑人真的在体育领域获益吗？近日，美国《大西洋月刊》就刊登了一篇读者来信，就此发表了批评。这位读者指出，要成为职业运动员可不是靠着“基因优势”就能获胜的，你必须从童年开始训练、避免严重的受伤、拥有良好天赋和机遇，而这无异于拿自己的童年和青年作赌注。尽管最终进入职业赛事联盟的少数运动员往往能获得巨额的收益，但人们通常忽略那些占据了绝大多数的被淘汰者。与8岁的时候就一天打六个小时篮球来比，一个处境优渥的孩子远可以培养其他许多的爱好，而这会给他们的职业和收入增添更稳定和可观的潜在收益。摆在贫穷黑人面前的“出路”，难道不是一项压榨他们的隐形税负吗？

这样的抨击尽管听起来危言耸听，但背后也许并非言过其实。2015年一项由哈佛大学、美国国家公共电台（NPR）与罗伯特·伍德·约翰逊基金会协同进行的调查显示，对于高中阶段子女正从事体育活动的家庭来说，年收入5万美元以下的父母中，有39%希望子女成为职业运动员，而年收入超过这一标准的父母则只有20%这样想（5万年收入大致相当于美国中产家庭的分界线），如果考虑到父母的教育水平反差就更为明显，44%的高中以下文化水平的父母抱有孩子成为职业运动员的梦想，而对于本科以上文化水平的父母中这一数字只有9%。此外，受访的年收入低于5万美元的家庭中，有32%的父母抱怨孩子的体育相关支出过于沉重。

与家长的热切期待和资金投入，以及难以估量的机会成本相比，这些孩子最终进入职业赛事联盟的几率极为微小。根据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的一项研究，对高中从事体育的学生来说，要进入NBA几率大约相当于2451中选一，WNBA则是2924选一，橄榄球相当于962选一，而棒球、冰球等传统白人占优的赛事中，竞争的激烈程度小得多，分别相当于168和131选一。

而这并未影响美国式的“望子成龙”。越来越多的父母选择在孩子的幼年就开始对其体育运动生涯的培育，这一点或不亚于中国父母对学习的狂热。黑人体育作家J.R. Gamble在接受采访时表示，他从孩子14个月起，就开始试图培育他的棒垒球球感，3岁起，他的儿子就开始玩软式垒球，并被给予了“小传奇（Little Legend）”这样充满厚望的小名。

抛开大量会被淘汰的青年不说，对于动辄年入百万、表面风光的职业赛事运动员，这一生涯也未必是好事：钱来得快，去得也快。从橄榄球联盟退役的运动员，最终有逾80%破产或处于巨大的经济压力下，而三分之二的NBA球员在退役5年后就遭遇破产。《华盛顿时报》一篇专栏文章指出，对绝大多数人来说，他们的收入是随着职业生涯的递进而逐步增加的，等到他们收入颇丰的时候，已经有足够的阅历和经验进行投资和管理。而职业运动员的生涯往往起步于青年，在缺乏足够的经验就被巨额收入砸昏了头，在短暂的职业生涯过后，他们往往会吃足之前过于铺张的花费、婚姻不睦的苦头。

很难说体育场上不成比例的族裔分布给少数族裔（主要是非裔运动员）带来多少好处，即使对于成功的少数也是如此，职业体育并未形成人们期盼的向上通道。坊间有许多人戏谑的“智商税”，用到这个话题上或许太过刻薄，并且忽视了许多不公正的社会现实，但称之为针对族裔和社会阶层的“穷人税”，也许并无不可。

“南方公园”对奥斯卡的讽刺。

一个小游戏中玩家会被要求在几秒钟之内找到黑人提名演员。

非裔体育管理人员：尴尬的职业群体

当目光投放在运动员身上的时候，我们往往忽略了职业赛事中另一个重要群体：管理人员，而教练是其中重要的一部分。如果说体育赛事中，非裔运动员占据了巨大的优势，那么与之不成比例的管理人员的族裔分布，则有悖人们的直觉。橄榄球主教练（NFL Head Coach）中，黑人通常占比超过10%，职棒经理不足10%，冰球与足球几乎没有，唯一出彩的属于职业篮球，约有40%的教练岗位为黑人占据（值得一提的是，NBA主要球队的拥有者中只有2%是黑人，即夏洛特黄蜂队的老板迈克尔·乔丹）。

尽管拥有超过60%黑人运动员的国家橄榄球联盟（NFL）曾经有过36%和29%的黑人教练纪录（分别在2007和2013年），但这一数字很快回落，《纽约时报》最新的报道显示，近期7个教练岗位的更替中，6个为白人教练占据。

一份由乔治城大学、乔治·华盛顿大学、埃默里大学和爱荷华州立大学协同进行的研究显示，在技能、表现和能力基本持平的情况下，黑人教练的职业上升速度远远低于白人教练。同样的岗位晋升，一位表现出色的白人教练要花9年功夫，而黑人教练则是14年。差异还体现在收入上，在联盟工作20年后，黑人教练的总收入平均大约只有白人教练的一半多（2630万美元对比4970万美元）。

而“政治正确”的、旨在提升教练队伍多样性的“鲁尼规则（the Rooney Rule）”（指在应聘教练和高级管理人员时，必须面试一名少数族裔应聘者），也受到诟病。一项负面后果在于，后续聘方多少会对频繁参与面试但被淘汰的少数族裔教练持怀疑态度。

在大学中，这种族裔劣势更为惊人。美国全国大学体育协会（NCAA）数据显示，大学的橄榄球教练中，黑人占比约10%，而在职业赛事中黑人一枝独秀的篮球项目，在大学阶段也不足25%。这一族裔劣势的深远含义或不亚于职业赛事中的族裔不平等。

尽管在篮球、橄榄球项目中，少数族裔（主要是黑人）占据了显要的位置，但在这几个特定项目的运动员之外的岗位上，体育界并非对少数族裔大开友善之门的楷模。如果我们将目光注视到族裔构成和多样性的数据指标之外的地方，还能看到更多系统性的对少数族裔以及穷人的压制。奥斯卡很白，但体育界也不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