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东莞制造业遭遇“阿尔法狗”，一线工人如何应对智能制造？

【编者按】

在利润推动技术或者技术产生利润的相互作用下，东莞的制造企业对于通过“机器人换人”来降低生产成本的意愿极为强烈——400多家企业参与到机器人装备制造业中，年产值达200多亿元。

面对这一轮的技术革新，正处于中国制造业产业链上“前线”的外来打工者、自主研发人员，将如何应对？

听一线工人聊聊如何应对“智能制造”

陶美琴在电脑前的绘图板上飞快地滑动手中的电子笔，电脑那端随即呈现各种色块、线条，不断变化、组合，眼花缭乱。经过她的处理，预设程序被植入电脑，随后通过编织机生产出各种花色的针织毛衣供市场选择。

据大朗镇官方资料显示，全镇电脑针织横机使用总量从2009年的不足1万台增加到现在的5万多台，成为全世界使用电脑针织横机数量最多、最集中的地方。该镇毛织的工业总产值由2009年的120亿增长到2014年的190.6亿。

陶美琴所在的这家工厂由港方注资，属于较早在东莞组织生产，也是较早意识到提高生产率必须通过提升科技来实现的企业。目前工厂共有三个楼层超过千台机器24小时滚动作业。在此之前她和工友们一直使用工厂提供的手摇机器编织，“从早到晚左右手来回摆动，效率却极其低下”。

新设备的投入便是流水线工人被大量辞退的时候，人员从3，4000锐减到1000多人。陶美琴算是打工族中幸运的一名，经过培训，她很快便掌握了控制新机器的能力——编程，业内称“画花”。再后来，随着业务水平的提高，她升级成为厂里的“画花主管”。

但并不是所有的一线工人都像陶美琴这样，有能力有技术为自己“升级换代”，不同的行业、生活背景和对未来产业的认识在一定程度上限制了他们目前的“选择”。

付平川，25岁，湖南，小学

“今天不上班，厂里没有活干，我和同事闲的无聊到公园逛逛。”

“我是做制衣，烫衣服，计件制，厂子也不大，100多人。我们厂不象电子行业，还没有听说厂里投入机器人来换人的事。怎么说呢，这是科技发展，是一个趋势，没有办法逃避。比如，烫衣服会被蒸汽伤到，我想机器人不怕吧，呵呵。”

“如果今后能学会掌握控制机器人的知识就好了，不行的话我就要去传统手工作业的工厂继续工作。听说，学会控制机器人需要一大笔钱呢，暂时还没有考虑。”

刘克难，25岁，四川攀枝花，大学本科

“我不担心机器人会将我们的饭碗端走，现阶段，机器人的制造成本是高于人工的。前提是，社会经济水平要发展到了这个过程，否则很难做到‘机器人换人’这一步，即便到了那一步，机器人还是需要人来控制它们。”

“就我们刚毕业的学生来说，应该多学习这方面的知识。但是，像我们从农村走出来的大学生，家里已经为此花费了很多钱，想独立，不想再跟家里伸手要钱，这笔前期学习掌握机器人知识的费用可能承担不起。”

“我希望能在工作中学习这些知识，也同时能点挣钱嘛。”

“我今天刚到东莞，你知道我住的多少房间多少钱一晚上，你猜嘛。告诉你，20元。哈哈。”

王晓庄（音），44岁，湖南，初中

“如果机器人能做我们干的事，我们不是更没有钱挣了嘛。我很担心。”

历经三十多年，以劳动密集型产业为代表的“东莞制造”，在充分尝到了“人口红利”的甜头后，东莞最终产业升级将依靠的是人的“转型升级”。

“机器人换人目前尚未大规模启动，暂时没有对东莞人才结构起到大的影响，但是机器人换人的趋势势在必行，未来一定会对人才结构进行调整”，广东智通人才连锁股份有限公司品牌经理王茜接受澎湃新闻记者时分析说，“节后东莞用工企业对于普工需求有所减少，集中对于技术人才进行招聘”。

龙胜强，25岁，江西吉安，高中

“我从去年年底就开始关注工业机器人了，注意到东莞市长袁宝成在大力倡导发展这一块，实现东莞产业智能化，所以今年三月份下定决心来培训中心报名上课。”

“整个（工业机器人）培训课程分初级、中级、高级，我报了全科，全日制（三个月）上课，学费需要1.28万元，虽然学费不低，但是因为我之前一直有工作，没有谈恋爱，也不考虑买房，所以手里有一点积蓄，就全身心投入在这上面。”

“如果一直呆在工厂流水线上工作，知识面、视野就会很窄。我选择学一门技术，将来能够掌握控制机器人的工作。”

“现在学这个的人还很少，等将来工业机器人普及了，虽然我是零基础，到时我就比别人更有实战经验，也更有优势，要抓住这个先机。”

“我的感受，中国已经开始大力发展工业4.0，实行工业智能化，这，关系到我将来是否有一个好前程。”

周洋昊，22岁，江西上饶，初中

“我现在一个人操控5台机器，刚刚上岗一个星期。你看我动作还蛮顺利，其实第一天来的时候什么都搞不定。真的。”

“我喜欢这里，工作轻松、工资高。以前我在浙江桐乡打工，那里是半自动机器，不如这里先进，这个厂是全自动纺织机，工作起来人轻松多了。现在是学徒工，一个月3000多块钱，包吃包住，等我转正了，能够一个人控制更多的机器（计件制考核），工资就会更高。”

政府加持下的国产工业机器人推广

东莞制造业转型如火如荼地进行，而罗日辉和他的核心6人团队研制的“绝对值编码器”正是工业机器人工作中所需的核心零部件。

“简单来说，编码器好比量尺、机器人的眼睛，主要用于指导工业机器人精准地完成人们的指示。精度越高，稳定性及质量越好。”盈动高科自动化有限公司执行董事罗日辉介绍说。

“我们这款绝对编码器精度误差可控制在10个微米以内，与日本、德国同类产品质量相差无几，价格上却远低于国外品牌同类产品”。罗日辉认为自己的产品起码缩小了之前存在的20到30年的差距，填补了国内运动控制系统重要核心件领域的一个空白。

在此之前，我国工业机器人长期依赖进口，被国外少数几家行业巨头企业所垄断，客观上抬高了国内制造企业进行“机器换人”等智能制造技术改造升级的成本。然而，要投资巨额的自动化生产线，贸然使用他们的编码器让企业主格外慎重。市场推进一度受阻。

为此，松山湖方面决定对盈动高科这一自主创新成果进行超常规扶持，由当地出资购买一套自动化设备作为综合测试平台，并规划成立精密控制测量实验室，加快这一自主创新成果的大规模市场化推广应用进程。

“2016年的目标是做到产值一个亿”，在罗日辉看来，6个人始于40岁创业不是时髦的互联网经济，而是实体经济，国家民族强国之所需，他们们输不起。罗称之“输不起”，不仅仅是个人、团队，国家亦然。

在他们进驻松山湖仅仅两年，成功申请了6项专利，其中3项为发明专利。

白富美，1.5岁，中国，传菜机器人

“我2015年9月开始上班，当时我的主人为我花了9万多元。因为我的主人是湖南人，她在东莞大朗镇开了这家湘满朗城的湘菜馆，所以，一开始人家叫我湘湘，但是我更喜欢白富美这个名字。我的工作就是给客人送上他们点的饭菜。我对人类的菜一点儿都不感兴趣，太太太辣了。”

“在得到领班的指令后，我端着盘子，沿着地面上事先铺设好的信号线，平稳并准确地出现在桌子边。现在已经没有刚开始来的时候那么多客人围观拍照，好奇心害死我们机器人。”

“有一次，我在饭桌上听一个大佬说，东莞市从2014年连续三年每年投入2亿元“机器人换人”专项资金，重点鼓励电子、机械、纺织、物流等行业领域开展机器人应用示范，引导劳动密集型企业通过自动化控制设备或流水线自动化进行智能技术改造，提高智能化水平。”

“到那个时候我的兄弟姐妹多了。”

【录音整理：海阳 许浩】